“占色。”她叫了一声。
“嗯?”占色掀了掀眼皮儿,轻轻应了。
叹了一口气,孙青无可奈何地笑着劝,“你这事儿我不是太清楚,本来也不应该多嘴的。不过占色你是一个聪明人,严总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个,目的真的有那么单纯吗?那个人如果是你的旧识,你都能记得他的名字,又怎么会不认识他呢?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以前见到顾东川的时候,可有什么别的感觉?”
失神了一会,占色笑得勉强,“觉得他长得不错。”
孙青‘噗哧’一声儿笑了,“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没出问题。”
占色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她,心里还在泛着寒。
孙青又说:“你啊也没着急上火了。等晚上四爷回来了,你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两口子之间,没有什么事儿是说不开的,你不是总劝我来着么?人得想开点儿,不要把啥事儿都憋在心里头……”
“嗯。”
就着占色曾经劝解她的调腔,孙青一句句地劝着。
占色只是应着,情绪里的伤感却没有落下去。
她很头痛。为什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难不成她的记忆,并非完全因为吕教授给封闭的原因才丧失的?难道与俞亦珍说的那个车祸有关?她脑子被撞傻了?
不!不!不!
世界上有她这么聪明的傻子么?
自个儿又褒又贬地考虑了一会儿,她觉得事情眼看一点点清晰了起来,突然又陷入了一团迷雾。好像每件事情的后面,都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就比如她脑子里刚才突然闪现的那个场面……她不敢相信开车撞安东华的人真是权少皇。
就像她的那场车祸一样,安东华的事情,应该也是同样一伙人,使用了同样的伎俩,甚至汽车都没有换,就在权少皇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事情都栽赃到了他的头上,同时,也让她恨透了他,恨死了他。
狠狠揪了一下头发。
她有点儿恨自己了,恨自己为什么想不起来……
“孙青,难道都是我的错吗……都是为了我……”
“你怎么回事儿啊?占色!”她突然喃喃自语,还有拼命扯头发的动作,把个孙青给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汽车停靠在了路边儿,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地安慰,“到底怎么回事啊?安东华他是谁?!”
占色摇着头,抚着胸口,一双眼睛红得通透。
此刻的车窗外面,天空低压而阴沉,压迫得人心烦闷。
一点一点,占色把刚才想到的那些事情加上自个儿的分析告诉了孙青。当然,其中的一些就连她自个儿都串不起来的小细节都被她给省略了。可即便这样儿,孙青也被他们的过往给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简直比小说还要精彩,让人荡气回肠,浑身直冒冷汗。
“孙青。”占色抬头,“难道我命不好,连同对我好的人,都会倒霉吗?”
横了她一眼,孙青无奈地笑,“你怎么迷信上了?”
纠结地看着车窗外,占色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今年啥时候下雪?我爸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天就会降瑞兆,到那时候,好运就该来了吧?”
孙青递水给她喝了一口,握紧她的手,轻轻拍着她,“最近天儿已经冷下来了,大概下雪也快了。占色,你不要想太多了,还怀着孩子呢,你再这么一激动,一会儿孩子该不舒服了。”
占色点了点头,缓缓靠在椅背上,抿着唇不说话。
孙青皱眉问:“那个安东华,你很在意吗?”
摇了摇头,占色说不上来心头那滋味儿。
“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孙青若有所思,“走吧,咱们回家了。”
“嗯。”
占色看着她再次发动了引擎,看着汽车穿过一个个街景,徜徉在城里的车流里,就像人在时间中穿梭一样,总是慢慢地离回忆远去。
*
回到了锦山墅,占色没有干别的,一头栽床上睡了过去。
直到外面的夜幕,变成黑色的海洋,她才慢慢地撑着坐了起来。
卧室里静悄悄的,权少皇还没有回来。因为她之前吩咐过,也没有人来吵她,没有人来叫她吃晚饭。靠着一个大枕头,她就着暖黄的壁灯发着呆,梳理着思维,想让记忆全部回炉,却始终做不到。
算了!还是想想,一会儿权少皇回来,她应该怎么问他吧。
权少皇……
想到那个名字,她的胸口又闷了闷。
似乎她之前为了忘掉他,真的忘记了很多与他有关的记忆……看来,想要把一个个零零碎碎的事情串起来她真的做不到,只有等他来替自个儿解惑了。
叹口气,她又使劲儿敲了敲头,闭上眼睛缓缓地躺在床头,脑子里晃动着不许的画面。有人的笑脸,有人的哭脸,有人的骂脸,有人各种各样的脸。而那些模糊的画面,就像她残缺的记忆,全模糊不清。
她一直胡思乱想着,直到权四爷的脚步声出现在卧室里。
他端了一个热腾腾的托盘进来,托盘里是她的晚餐。
“为什么不吃饭?”
占色转头,看着他不说话。
冷着眸子,权少皇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顺势坐在了床沿上,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搂了过来,置于胸前,轻声儿问。
“占小幺,你有什么话要问?”
灯光下,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依旧那么俊朗好看。可微微拧起的眉头,却泄露了他不太平静的心事儿。占色抿着唇,一点一点看着他的五官,最后,目光落在了他的头顶上,轻轻抬起了手来。
权少皇偏开头,“怎么了?”
“不要动!”低吼了他一句,占色直起身体来,掰着他的脑袋,指尖停在他头顶上的一处,皱着眉轻声儿说,“怎么有一根白头发了?”
微微低着头,权少皇任由她在脑袋上扒拉,“老了!”
“老什么老?还不到三十岁呢。”手上一使劲儿,占色将那根儿白头发给扒了下来,在灯光下端详着,慢不经心地说,“不是你老了,而是你操心的事儿太多了。”
权少皇沉默了。
下一秒,他放开了她,侧身把床头柜上凉好的粥端了过来,用勺子盛了递到她嘴边儿上,才缓缓说:“占小幺,以前咱们俩可是说好的。等到三十岁的时候,就一起去环游全国,生一窝小鬼头,现在想来,时间过得还真快。”
说到这个,他眼睛里噙满了笑容。
年少时的第一次恋爱,总是有最多的美好。
占色脸色黯淡了一下,由他喂着自个儿吃东西,没有吭声儿,只是一直专注地看着他半明半暗的俊脸儿,想着两个人走过来的这些年里,到底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不说话是在想什么?”又喂她吃了一口,权少皇说得很轻松,话题却明显乖乖地递到了她的嘴边儿,等着她来问他顾东川的事儿。
“我在想,我俩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抬起眸子,占色突然笑了,“四哥,你还记得吗?说给我听听。”
从旁边拿过纸巾来替她擦了擦嘴,权少皇低笑了一下。
“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我俩第一次睡在一起,要不要听?”
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占色苦巴巴地叹,“可恨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伸手拂了拂她的头发,权少皇语气轻柔地笑道:“第一次见面儿,我受了伤,后面还有人狂追我。那个时候,你只有十八岁吧,青涩得像一只小青果子,梳了一条大马尾,头发长长的,一双眼睛像两只黑葡萄,骑着一辆老古板的自行车。你被我的美色给诱惑了,骑着车直接冲到我的面前,大声喊我‘上来’……”
美色诱惑了?
亏他好意思说出口。
占色撇了撇嘴,权四爷继续大言不惭,“我那会儿看着你那副小身板儿,真是很怀疑你有没有那么大的劲儿能够骑车带着我走……可是事实证明,18岁的占小幺同学不仅很有爱心和色心,力气也很大,那辆自行车被你骑得嗖嗖生风,钻街入巷,很快就甩掉了后面的人。你把我带到了你爸爸的老房子里,给我买回来纱布酒精,第一句话却是问我,是不是古惑仔……”
“古惑仔?”占色迷糊地看着他,很怀疑这样的话是自己说的。
“大概你那个年龄正是迷港片的时候吧……咳,反正我家占小幺问这句话的时候,半点儿都没有害怕,也没有想过带着一个受伤的男人会有什么后果,小脸儿上满是兴奋,乖巧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掐一把。对了占小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必须是我的女人?”
额!
占色笑着,拍开他蹭脸的毛手。
“你一直都是那么霸道吗?以前也是?”
“错了!”权少皇轻轻笑着,又往她嘴里喂了一口粥,“现在老子脾气可好得多了。那个时候,你哪儿敢在爷面前放肆?不过,咱俩第一次那什么被我搞砸了,你哭得如丧考妣,到是狠狠捶了我一顿。”
占色‘啐’了他一口,一种思想无法与他同步的感觉,让她哭笑不得,又有点儿沮丧,“原来你不仅现在,就连以前,也总是这样儿欺负我的?”
看着她那小样儿,权四爷莞尔,笑容帅得惊天动地。
“还好吧?不过那个事儿,后来我俩总拿出来笑。”
“是你笑我,还是我笑你?”她盯着他,脸上情绪难明。
顿了顿,权少皇突然放下碗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手指一点一点在她脸上摩挲着,温暖柔和的触感,和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浓浓地将她整个人笼罩在网中间。
“占小幺。”
“嗯?”
双臂一收,权少皇将她被子里的她整个儿地拽了过来,拉扯在怀里抱住,声音突然就阴沉了下来。与刚才笑着跟她讲过往的时候相比,样子冷冽得有些可怕。
“答应我,不要再见严战了。”
心头一震,占色抬起眼皮儿来,“为什么?就因为他告诉我安东华的事?”
权少皇脸上的表情阴了下来,一双手臂紧紧地箍紧了她。
“你想知道什么事儿,可以直接问我。”
牵了一下嘴角,占色的目光在他脸上慢慢地移动着,直到与他那双深如古井的眸子对上,这才轻轻地笑着问,“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
“你问。”
占色眼睛微眯,“顾东川是安东华吗?”
两个人隔着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四目相对,她面色执拗,而他眸子森冷,在海一般深邃的眸底,竟也瞧不出来藏了多少情绪。足足迟疑了有一分多钟,他才慢吞吞地告诉她。
“现在,我还不确定。”
不确实?
占色一张脸儿上,满是困惑,“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不太像。”
“四哥。”考虑了一下,占色提出要求,“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不行!”这一回,几乎没有半点儿犹豫,权少皇直接就拒绝了她的要求。只是说完了,大概觉得自个儿的声音有些沉了,怕吓到了她,又赶紧缓和了语气,轻轻安慰,“占小幺,这件事情,等结果出来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现在事情还没有明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我见了他,也许可以给你参考意见?”
看着她执著的眼神儿,权四爷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如果他是安东华,你准备怎么样?”
心窝子里窒了一下,占色垂下眼皮儿,“不怎么样。”
一把将她的下巴抬了上来,权少皇正对着她,另一只手收紧了她的腰,脸上似笑非笑,放低了声儿问,“占小幺,有时候我在想,六年前我的出现,是不是破坏了你们的感情。在你的心里,他一定很重要是吧?”
身体落在他怀里,被他勒得生痛,占色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儿,怎么能假设呢?”
心里某一处有些难受,醋酸味儿很快便飘到了大脑,权少皇手上加劲儿,把她搂得更紧了,紧得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怀里。而他的声音也像在醋缸里面泡过的一般,酸得不行。
“为什么不能假设,你心里的坟墓,埋葬的不就是他?”
心里的坟墓?
占色微微一愣,错愕地看着他。
这一句话,好熟悉,她曾经给谁说过来着?
是了!不管她跟谁说过,他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想到这个,占色心里一阵着恼,咬了一下嘴唇,轻轻地发笑,“你说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呢?这个事儿,你在心里憋了这么久,愣是没有透半点儿口风,装得跟不知道似的,装得还真像。”
“你装得不也挺像?就像从来没有过这人似的!”
“一个过去的朋友罢了,你还介意上了?”
深深地望着她,权少皇的眼睛里起了一层雾。
“不介意才他妈有鬼!当初我可是亲眼见到你跟他——”
话说到半句,后面的半句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当初,他亲眼见到的到底是唐瑜还是占小幺,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证据,可凭着直觉他也相信那个不是他的女人。如果再拿这个来说事儿,对她太不公平。所以,他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可是,口快时说出来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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