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司东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承认了,然后温柔地要把我扶起来,可我死活不肯。他无奈,只好陪我坐下。
我继续问:“那你失忆了,是不是真的。”
原司东把眼睛眯起来:“啊,言珏,我忘记你是末川了。”
我不悦。
他说:“真的。”
“啊?后来怎么恢复的?”
他摊摊手:“我当年就是因为你的死失忆的,见到你活了,自然就好了。”
我歪着脑袋。
原司东笑道:“想什么呢?”
“这么说,【幻梦之境】里我碰到的原司东就是你?”
原司东笑道:“如果是在认识我的人面前,基本是的,但也可能会根据我的性格做出改变。
“怎么说呢?”他皱皱眉,“珣月很聪明。”
我把他扑倒在床上:“那为什么他愿意亲我,你不愿意。”
原司东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我捏他一下:“谁跟你老夫老妻啊?”
他深深地看着我:“末川肯愿意接受我了?”
我不回答。
沉寂中听到风吹窗户的声音。
原司东一把推开我从床上弹起,以几乎无法用肉眼识别的速度来到窗前,打开窗户,窗外只有浩瀚星空,偶尔凉风拂过,树影婆娑。
我走上去:“怎么啦?”
原司东从窗台上捡起一串流苏,应该是剑饰,嫩黄的颜色让人联想起最脆弱,无害的雏鸡。
我说:“有人在这里偷听?”
原司东点点头。
“你干嘛不抓回来问问?”
原司东把流苏收好,打了个呵欠:“末川你不睏哪,明天还要赶路。反正刚才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对他表示蔑视:“你不是神仙吗?怎么就倦了?”
他笑道:“对啊,我神仙,神仙不可以对凡人用术法的。”
我对他翻个白眼,然后去睡觉。
他坐在桌子旁对我笑。
我转回来他还在对我笑。
我对他吼道:“你别看着我啊,看着我,我睡不着。明天还赶不赶路了?”
原司东长叹:“哎,长夜漫漫,何以成渡哟。”
我脑中突然浮现出那晚,珣月顶着原司东的皮囊在月下饮千杯醉,他喝酒的样子,他笑的样子,他独自沉默的样子,他看着我默然不语的样子,他眼里露出脆弱的表情时,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
我把头蒙进被子里,拼命告诉自己,我已经忘掉他了,我已经忘掉他了……
如果我是新帝王星,他是邪王,我们,没有可能。
就连找他帮我回现代也不可能。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才刚刚出客栈大门,就听到外面很吵。
一个穿红衣的女孩儿追着一个穿黄衣的女孩儿跑。
但她们的对话是:“亦宁,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你别跑啊……”
原来前面那个穿红衣服的跑起来柔柔弱弱的是男的;这什么世道啊……
我刚想眼不见为净,那沙子却便往我眼睛里吹。
亦宁跑过来躲到我身后,扯着我与那女孩儿玩起了你追我逃。
我被亦宁扯得东倒西歪几乎摔倒,那孩子还不知轻重一个劲儿喊着:“哥哥,哥哥,快点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亦宁怎么会在这里?
原司东只在一旁看着,却不上来。
我气恼:“原司东,你什么状况!”
他说:“小事而已啊。”
这时,穿红衣的女孩儿啪的一下抱住我。
我问:“你抱我干什么。”
女孩儿赔笑:“我自然是为了抓他了……不过,抓住了你,也不错。父王只是让我抓个男人回去而已。”
“我叫扶沉,今年十六岁,你叫什么。”
“扶沉?你不是我二哥的女儿吗?”
她睁大原本就很大的眼睛,颇惊讶地问我:“你认识我父王?”
对了,二哥今年三十七岁,女儿是该有这么大了。
但是二哥与我只是普通交情。
我笑眯眯地对她说:“扶沉,你父王为什么叫你来抓个男人哪?”
她犟着脖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连名字都还没告诉我呢。”
我摸着她脑袋颇为长者风范地笑:“我是你二十七叔叔。”
她激动抓握的手:“你就是二十七叔叔?我父王叫我抓的男人,就是你啊。”
“你父王为什么要抓我?”
她的大眼睛骨碌转着打量一下四方,向我招招手:“二十七叔叔,这件事我不好讲啊,你弯下点。”
我顺从弯腰。
她在我耳边说:“我父王讲,我十八叔叔要害你。”然后颇为急切地拉着我的手:“二十七叔叔,你开跟我走吧。”
如果说是二哥要害我,我会更信一点。我笑笑,“你父王骗你呢。”
扶沉急道:“没有,没有,绝对是真的,二十七叔叔你不知道,最近十八叔叔变了很多,我父王讲,他中邪了!”
我一直和十八哥倒是亲近,可是与二哥没什么交情
我冷笑:“你父王既叫你带我回去,事情又如此紧急,你为何刚开始愿意随便抓一个男人回去?”
扶沉眼睛里泛起泪花:“那个男孩子他说这样就可以找到你了,所以……”
她盯着我身后,睁大眼睛:“亦宁,他去哪里了——”
下三界邪主之下,设了鬼域,魔域,妖域各域分设的鬼域首席将军亦宁,魔域首席将军世繁,妖域首席将军绫寂。
三人各有所擅长,亦宁擅长【迷宫】,世繁擅长‘格斗’,绫寂擅长【蛊惑】。
而他们的邪主几乎什么都会,而且什么都修到了极致,据说三位将军都是珣月教出来的,教出来后,帮珣月统一了下三界。
扶沉居然遇到了亦宁?
这是不是意味着,一直按兵不动的下三界将对我发起攻击,我生命中的大劫即将来临。
我还是决定去十八哥府上探一探。毕竟改换行程比较浪费时间;其次,与我感情最好的兄弟就是十八哥;再次,有原司东这活的神仙在,应该不会有大碍。
扶沉撅着嘴,却非要跟我们去,说要保护我安全。
她为了显示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亮出了她的小短剑,花拳绣腿耍了两招,得意地看着我,我为了不打击小孩儿的积极性,抚掌而笑:“扶沉的短剑好漂亮。”
不过上面倒是缺了一个小剑饰呢……
扶沉喜滋滋跑上来;献宝一样现给我看:“这是大叔叔从灵隘关带过来的,很漂亮吧。”
又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光染红了整片的天空,路边的树都显出呆滞的黑色。
前路,似乎漫漫,又似已到尽头。
前方出现了一些人马,举着火把向我们走来,领头的一个是我十八哥盛言楷。
盛言楷身着一身黑色锦袍,向我打招呼:“言珏,你够慢啊,我都顺道儿走出百余里了……”
一旁的下人跟上来,手里举着的火把是诡异的白。
我笑道:“路上遇到了二哥的女儿扶沉,耽误了一些。”
扶沉抢白:“什么遇到了我所以慢了,明明是你自己身体不好,骑马快不了!”
盛言楷厉声喝道:“放肆!怎么对二十七叔叔说话的?”
扶沉讪讪闭口,一脸不服气。
盛言楷一向是个谦谦公子,我回头看原司东,原司东不知死活向我笑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将盛言楷打落马下,‘盛言楷’狠戾看我们一眼,闪进树丛逃窜而去,周围的侍从也随之化成黑烟消失。扶沉惊讶:“二十七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原司东笑道:“小公主连这都不知道?”
扶沉一脸疑惑地摇头。
原司东道:“这是最低级的【幻梦之境】,连这个,小公主都不认识,可怎么保护二十七殿下?”
扶沉白他一眼:“你不过是一名侍卫,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们继续往前走,前方已可以隐约看到一些人家。
其实,一路上,我一直听到后面跟着的扶沉的声音:“侍卫大哥,你懂那个什么……幻……境啊?”
“【幻梦之境】。”
“哎,对对,你懂啊。”
“不懂。”
“那你怎么认出来的”
“二十七殿下不也看出来了?是个正常人都看得出来。”
“大胆!”
“……”
“侍卫大哥,你教教我嘛,教教我,就一下下,好不好嘛~”
我偷笑,原司东好好一个帝君,在凡间身份好歹是个太子太傅,却被扶沉叫成了侍卫大哥……
在城镇的入口,盛言楷带着一群侍从候着。
身后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街道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我策马上前:“三六。”
盛言楷笑弯了眼:“你怎么还这么调皮?”看到了我身后的原司东:“原大人好。”又回过头对我讲,“我记得当初你还到处问他住哪儿呢,真是有趣。”
我笑笑:“那时不是笑么,不懂事。”
盛言楷回过身,指着身后:“看,我为你准备的,我告诉全城百姓,太子要来,举行街会,礼同元宵。”
各种各样的人喜气洋洋地挑选花灯,初春的夜晚,他们都穿的较多。
我转头对盛言楷笑道:“三六治理得,不错啊我们在这里穿行,一点都不惊扰百姓。”
盛言楷笑道:“统治者治理,最高境界,也就是无为罢了。”
到盛言楷府上,一踏进门,就有感觉阴森森的。
盛言楷回头朝我笑笑,引我们三人去往客房。
“言珏只在这儿住一晚吧。”
我说:“对啊,时间很紧呢。”
我以怕鬼为名,把原司东叫到我房间。
我把门窗关好,原司东悠然坐着饮茶。
我说:“司东,你看出什么不对了吧。”
原司东笑道:“我们着了下三界的道儿了,倒不如当初绕过去呢。”
“可是,现在我们见到的人不是我十八哥,他们肯定把我十八哥抓起来了。”
原司东问我:“你想救他?”
我点头。
原司东放下手中茶杯:“这适州里所有的人都是死人,已经全部被施法成了半兽人;今天最晚到子时他们就会发动攻击……”
“啊——”隔壁传来一声尖叫,是扶沉的声音。
25、第二十五章
我和原司东对望了一眼,这么快。
原司东携起我冲到扶沉房间。扶沉正背对着我们尖叫,房间里门窗紧闭,昏暗灯光摇曳。
我上去护住扶沉:“扶沉,没事了,叔叔在这儿。”
没想到她尖叫得更厉害,以至于她的尖叫结束后,我的耳朵里还嗡嗡作响。
扶沉继续:“你们怎么随便进女孩子房间啊——”
我说:“你在尖叫,我们以为你发生危险了。”
扶沉说:“神经病啊,刚才我看到一只老鼠而已。”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着扶沉说的有老鼠的地方,又回头看看扶沉和原司东,他们没有一点反应。
无奈拍拍她的头:“叔叔有点事,让原侍卫把你带到附近一个安全地方,怎么样?”
扶沉八爪鱼一样扑上来:“不行啊,我答应过我爹一定保护好你的。”
“可是,扶沉跟着叔叔,叔叔反倒更危险啊。你看,你有事,叔叔还要来救你。”
扶沉扁着嘴:“好吧。”
原司东担心地看着我:“那你呢?我不在,你很危险。”
我的手上蹦起碎光般的颗粒:“你看,你的仙术我还是稍微会一点的。只保护我自己,短期内,应该是行的。”
原司东带起扶沉瞬移离开房间。原司东瞬移所能到的目的地必须是一里以内,他去过的地方,他估计要去很久。
而我,刚才在老鼠走过的地方看到了只有我看得见的一行字:欲就盛言楷,速独自随门前鼠来
最初,我想救十八哥,是因为适州,别的地方的人都是半兽人,而来见我的十八哥不是本人的尸体,我记得十八哥的眉心偏左一些,有一颗很小的红痣,所以,我推测十八哥可能还活着,我没有离开,反而进入府内。
我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前老鼠灰色皮毛泛着微微的红光,用后脚立起来,我才看见它泛着红光的眼睛,朝我吱吱叫了两声,挠了一挠自己的胡须,转身向一个方向跑去。
老鼠带着我到了一个树林,没有树叶,只有光秃秃的枝桠直指苍穹。一轮圆月泛着诡异的红光,悬在天上。
鬼气森森。
我从小特别怕鬼,谁也解释不了原因。
老鼠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光芒暗去,死了。
我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四周看看却没有人。
“何方神圣?”我状似无惧,“为何不现身。”
沉寂,无声。
我听到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然后,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过身。
空旷的来路。路边的白骨。干枯的植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