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万分肯定,安心不禁开始猜疑Kill的身份,他说:“找来?能借此机会见到阴影老大,是我的福气,只怕这么一个孩子还动不到他,你在撒谎。”
他是故意的,Kill和Even的身份不会有假,他们年纪虽小,举止间阴影和吸血鬼的习惯倒是有了个十成十。
Even毕竟还小,站在别人的地盘上忍不住眼神打颤,被他一激就叫:“他是主人亲自培养的继承人,你必须放了他!”
“哦!”
安心全身凝住了,食指翘起,几秒后才放下,继承人?在Even下来的时间里,手术已经开始,现在没法中止,只有进行到底,可如果他真的是Shadow亲手培养的继承人……真麻烦了。
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安心笑道:“看来我的眼光很好,一挑就挑到了宝贝,放他是不可能的,因为手术已经开始了。”
Even紧张的问:“什么手术!?”
“脑部手术,”安心手指朝头上比了一下,说:“抹除以前的记忆,植入新的。”
“你!!!”
武士刀又高高地举了起来。
“你什么都做不了了,如果你不配合,我自然有办法把你的尸体送回给Shadow,夺走他的继承人,送不送还你的尸体已无差别,你最好听话,那么你还可以留在Kill身边。”
单凭先前所见,安心能肯定这个小女孩很喜欢Kill,以和Kill在一起为诱饵,他有把握说服她。
果然,Even慢慢放下刀,眼睛里盛满了疑惑、彷徨,安心也不急着逼她,他打开桌子上的监控屏幕,手术已接近尾声,布莱恩笑得好像一只狐狸,安心心头一动,他不会是真的给Kill植入了什么父亲儿子的东西吧?
Even一直没有回答,直到布莱恩进入房间,他不怀好意地对Even笑笑,径直走到安心面前说:“恭喜老大!多了个漂亮的小儿子。”
“……”
黑暗之王顿时满脸黑线,这家伙也太乱来了吧!可手术都做了,任谁也没办法改变,这种手术只能做一次,布莱恩是脑科手术权威,他曾尝试过给同一个人做两次,人的脑部很奇妙,理论上很成功的手术,那个人却从此成为了植物人,他不是“枯柴”,这种试验也就中断了。
在他质询的目光下,布莱恩笑道:“我想,他会是个乖孩子的,一定会追着老大叫爸爸。”
不好笑的笑话……
“家”
Kill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以后,房间里的仆人飞跑来告诉安心,安心正在吃早餐,餐桌旁还坐着布莱恩和Even,Even跳起来,被布莱恩拉住。
“放开我!”
“请你记住,”布莱恩笑的和煦,“在这个家里,家长是你父亲,也是Kill的父亲——安心,你要做任何事情必须先得到他的同意。”话说得客气,却也不容置疑,分量已经稳稳地砸了过去。
Even愤恨地甩开他的手,认命般坐回座椅上,她清楚记得安心和布莱恩给她订下的规矩,不照他们说的做,只怕连Kill都见不上一面。
三个人沉默的坐在餐桌边,落地窗外斜射入的朝阳带来柔暖的光线,不清楚内情之下,乍一看,似乎真是一个平静恬淡的早餐聚会,精致的餐具闪着光,清淡却丰盛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普通人家已经看不到的木桌椅更显得餐厅内舒适惬意。
当餐厅外传来脚步声,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
“小少爷,头还疼吗?看到你下楼用早餐真是太好了。”是骆管家的声音。
Even咬住下唇,差点把手里的叉子捏弯,不用说,安心安排得很周全,妥帖的把Kill插入他的生活,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破绽给Even找。
安心和布莱恩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餐具,餐厅门口却久久没有出现那个身影。
还是骆管家的声音。
“小少爷不舒服?要不要回房休息,我叫人把早点送到房里去。”
不知怎么回事,安心有点失望,对面前的食物也没了兴趣,他刚想起身准备出门,身后的助手熟捻的双手扶住椅子,隔着打开的玻璃门,少年尚在变嗓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
“不,我很好,头有点疼……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你们?还有,这是我家?我连餐厅的路都忘了?”他说得很慢,言词间对陌生人谈话的别扭仍清清楚楚。
……磁性,曾经有好几个人形容安心的声音为磁性,这个词除了奉承,似乎没有太多的含义,找不到什么来形容听进耳朵里的,好像也只剩了这一个词适用。
知道会被粘住,但还是忍不住去触摸铁栏上的薄霜,同样的冷冰冰,同样诱人的细绒绒感观,明知冰冷刺骨,就是无法忽视臆想带来的可能,安心深深地透了口气,他尽量控制住胸腔的起伏,不让人看出他做了这个动作,否则心底的什么东西就会被别人发现。
那个少年还是没有出现,骆管家说:“这个……还是老爷亲自跟你说好些,正好迪格尔医生也在,你的手术就是他做的。”
跟着,安心在监视器上见过的身影走进了视线,不是那天的黑色紧身衣,他穿着一件质地绵软的白衬衣,下身是条室内穿的宽松休闲裤,脚上套着双绒线拖鞋,脸色比那天夜里多了些血色,不过过于细致的脸蛋和直顺的发还是让他看起来有点阴邪。
安心放下按在桌边的手,身后的助手也退回角落里。
在座的三个人里,一个是动人的少女,一个是年轻英俊的男子,所以Kill的目光最后才落到了相貌平平,又毫无吸引人特质的安心脸上。
很漂亮的孩子……可是安心失望了,Kill有一双覆着坚冰的眼睛,冰层太厚,甚至于连安心这样老于世故的人也看不透那下面究竟是不是一团黑墨,只是随意地看一下他就撇开了头。
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这个地底来的生物丧失了兴趣。
他站起来,不顾布莱恩的暗示,随随便便地说了句:“才做完手术,别吃辛辣的东西。”还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也只是下一两个命令,一两句话的时间,可是他得花上大半天才能得出结论,而冷静思考的时候他习惯呆在合适的位置上——不是家里。
从他身上逸出的低气压压迫得周围人没一个开口,他从Kill身边走过,径自离开了餐厅,他的肩和平常不大一样,有些无力,他没回头,但他知道那孩子一直看着他的背,这让他很不舒服。
在Kill打量餐厅里几个人的同时,Even失望的发现Kill望向她的目光没有了往日的熟悉,全然的陌生让她愤怒地盯着造成这一切的人,然后,她不易察觉地笑了。
安心和以前一样去了“蔑视”,在三十层的地下一呆就到深夜,打发了生意上的几起纠纷,推掉了几个晚宴的邀请,随意的吃了些有营养却口味很差的流质食物,然后才把疲惫的身体摔进车后座,在回家的路上过一遍白天做过的事,然后陷入纷乱的几乎什么都回想不起来的烦闷里。
开始是为了野心,或许还有什么现在已经忘记的算得上可以说出来给人听的想法驱使着他,可现在,明明还不到衰老的年纪,他会天天看似勤奋的做事就完全出于习惯了,好像一部没油的汽车,只因为斜坡的惯性才会向前,一个向下的斜坡,而且也并不是没有头的……
离开城市的五彩灯火,车子开始向上爬,车速相反提高了很多,因为没有那么多拥挤的车辆了。
安心把家安放在了城市之外的地方,越过眼前的山,在靠海的那一侧,只有在听得到海潮的家里,他的心才能稍稍稳下来。
可是……布莱恩,他的医生却把和他生活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带回了家,看来,就是现在的那点享受也要远去了。
踏上家里的台阶时,安心还在为了家里多出的两个人感到厌倦。
那种冰冷看得太多了,混迹在蔑视的大多都带着点抗拒别人的冷淡,年纪小的那些孩子为了显示出他们可怜的一点沧桑或者为了表现得更危险一些,也常常故意的露出硬邦邦冷冰冰的表情,他看得实在是太多了。
大厅一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被管家挡住了大半,不过伸出的腿翘在沙发扶手上,让他得以看到。
和管家打着招呼,安心边走边往那边看过去,少年纤长的身体倒卧在沙发内,听到动静坐了起来,立即,安心发现他和早上变了很多——
脸蛋还是细致漂亮的,紧抿的唇也还是把脸颊绷出了直硬的线条,眉毛配合着肆无忌惮打量他的眼睛……不知是夜晚的灯光原因还是其他什么,他没有在少年眼里看到坚冰,安心还注意到那孩子肩劲处稍微隆起的肌肉,很明显是长期锻炼出的,要不是宽松的衣服遮盖住了,一定能看到正在生长的美好身形。
看了看他,Kill远远的绕开上楼了,安心不置可否的走到沙发边坐下,这是他的习惯,回家以后都会坐在这里喝上一碗炖了整天的汤,曾经玩命的打拼把他的肠胃糟蹋得够呛,睡前他都会需要一点热的东西来暖胃,否则很难入眠。
Kill在他回来前可能一直躺在这里,把整条沙发都占据了,他坐下以后还能感觉到布面传来的微温……原来那孩子还有人的体温。
他喝完汤才慢慢上楼,走到卧室门口刚要推,旁边的走廊窗台上跳下一个人——
“住手!”
Kill站在几步外看着他,他开始怀疑若非自己阻止及时,这孩子就要被身后的保镖用冷光穿上几个窟窿,阴影培养出的杀手就这么点身手?
不过,他身后的保镖可不这么想,通常回到屋子里他们都会放心下来,真的在屋子里发生袭击事件,恐怕很难应付。
Kill偏一下头,问:“你在窗子外面也放了保镖?”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安心反问他:“这么晚,谁愿意站在根本没有立脚地的窗外?”
这孩子是从窗外跳进来的吧?他推开卧室门打算进去,却被Kill拦住,少年的动作很快,没人看到他是怎么越过这几步距离的,他拦住安心说:“我指你卧室窗外。”
轻薄的空气擦过他的耳廓,可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你该回你自己的卧室去了,”安心生气地说,挥手想要推开Kill,可是一想到Kill杀人的手法,就连他也退缩了。
看Kill的样子,若得不到答案就不会移动半步,安心只好敷衍地说:“好吧!没有,这幢房子无需太多人手保护。”最先进的保安系统,最周密的监控,从来没有人能进到屋子里来。
Kill没有让开,他朝漆黑的卧室内侧过脸,安心心头一动,那单薄的身影已经像蝙蝠的影子样飞掠进屋子里。
就在一刹那卧室里边的玻璃碎裂飞溅过来,等安心放下挡住眼睛的手臂,只看到Kill的一只脚勾在残余的窗框上,身体从外面凌空旋转回室内。
冰上芭蕾一样流畅的动作,不过不是在洁白的冰面上,背景是泡在黑寂中的海滩和狂飞的青色窗帘。
轻松地站回室内,Kill伸出舌头舔指尖的血,这时,安心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宅子里外的保镖乱轰轰的跑过来,跟在安心身后的两个保镖先前没来得及上前,这会才急急忙忙的开灯扑到粉碎的窗户边往下看,两个人分别站在Kill的两边,一副戒备的样子。
安心没动,立在门口看着正做善后处理的少年,他正含着两根指头——就像个吃糖吃不够的小孩子,连沾在指头上的甜汁也舍不得擦掉。
只不过,这孩子在舔的,是血。
楼下草地上有具尸体,眼睛还小心的眯着,很明显死者在掉下楼前就已经断气了,要不然脸上就该是恐慌的表情了,几分钟后就证实这个人不是宅子里的,是外面潜伏进来的杀手,躲过了电子设备,又躲过了几十个保镖,很不错了,可怎么就没躲过一个还不算成熟的杀手呢?
安心带上了笑,他对Kill放下心来,布莱恩的手术很稳妥,看Kill的样子也没有太过无法猜测的怪异脾气,掌握这样的小家伙应该不难。
Kill似乎被他的笑吓到,眼睛往别处滑开,然后脚步无声的走出门,只在路过安心时轻轻说了一句:“我没有吃辛辣的东西。”
吩咐调查楼下尸体的身份,和助手随意的猜测出几个可能,等到所有事情结束躺到另一间卧室的床上,安心才想明白为什么Kill走时说那句话,原来那孩子一直记得他早上说的话,而且还记了一天。
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吩咐,居然能够记一天。他实在太疲倦了,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太久,沉沉睡着之前,他模糊的想起那孩子的头发变短了……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他无法避免的盯着Kill短短乱乱的头发看了好几分钟,而Even的脸色随着他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糟,最后,Kill不得不放下餐点,安心有些尴尬的扭头注意Even,不是错觉,那女孩的眼神已经到了恶毒的地步。
一支红玫瑰放到了她动也没动的餐盘里,她这才收回目光,布莱恩又递上一杯果汁才笑道:“不要一大早就对着老头子发呆,这会让我很难过的。”
安心早已习惯被这个玩世不恭的医生叫成老头子,听到也只是一笑,在Kill低头时,他又转回来看他的头发,骆管家忙解释:“小少爷自己要求剪的。”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