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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苏拉达是世界闻名的罪恶之都,慈善晚会在这里开,联邦是摆明了要黑道上的老大们吐点血出来,实际上,为难民筹款,黑道上的人远比政府来得大方慷慨。
整场义演云集了全球数一数二的影视、广告、歌坛、文艺界巨星,从频繁更换的主持到特邀嘉宾,即使不是参与义演的,也都是随时登上娱乐头条的大腕明星,伊苏拉达的夜晚从没有像这一天一样星光璀璨。
比起任何享有盛名的盛会更加夺目,也更加轰动。
慈善拍卖穿插在表演之间,不论最后是谁标到那件物品,只要喊过价,红十字会都会派人来收取相应钱款。
谈不上黑,邀请券上早就把拍卖的物品和拍卖方式等等写得一清二楚,不想出钱,可以不去,也可以不开价,不过这样的盛会,和面子相比,钱就算不得什么了。
开头只是一些所谓的艺术珍品,真正值得收藏的,是在演出最后拍卖的一件东西——印加女王的太阳神指环,没有文字的印加文明,唯一刻有类似文字雕刻的正是这枚指环,传说得到指环的人,能得到太阳神的眷顾。
传说终归是传说,历史上为了抢夺它发生的无数次战争和神秘事件把它的身价又抬高了很多。
黑暗巨头们都卯足了劲,要在最后的拍卖中压倒别人。
人们的比较竞争总是无所不在,时刻想要占上风,肆意欣赏别人的失败,这一点,在义演开始前就已经显露出来了,只不过那时候还不怎么好分出胜负。
气派的座车和保镖,举手投足自信不已的从容优雅,身边人的珠宝服饰,还有各人手边带着的姿色各异的美人,这些都是比较身份地位的标码。
进场时间被提前到下午,最先是参与表演的明星艺人们,然后是被邀请的有着某些光面堂皇称谓的黑道老大们,其中还有联邦和红十字会的部分要员。
比起历史悠久的“星光大道”,不止不逊色,意义上更加隆重。
只有一个人,身边的保镖还和平时一个样子,连他本人也低调的匆匆走过红地毯,清一色的男性,没有任何亮眼的存在。
记者们都自动忽略了他,多得是名人美人,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浪费胶片。
只有少数低调前来的联邦官员和伊苏拉达“商人”向着他友好示意,清楚他的脾气,没有人会不识时务的跑上前去打搅。
他就是夜枭,主导着地下世界财富的人,真正的全球首富。
没有人知道他的资产有多少,前年银行家协会自盗事件,涉案金额高达七百亿,至今没有破案,做成了的银行家们想要使用钱,必须把这七百亿从夜枭手里洗一遍,黑市惯例,洗刷费用是百分之三十,即使打上巨额折扣,也可想而知那一年他收入了多少。
而那次事件,金额虽然高居榜首,却只是单独的一件事,类似的事件总是层出不穷。
避开了前厅和复古楼梯间的各种小酒会,夜枭直接进了包间。
一个颇有名气的室内乐团一直演奏到演出开始,然后,各种各样的巨星登场了……
足足四个小时的晚会终于到了最后时刻,虽然巨星们的表演并不让人厌倦,可持续这么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还是很让人疲劳。
听到主持人简短的介绍“印加女王的太阳神指环”,闷热的大歌剧院内就像突然刮进了一股零下温度的风,连一直没有好好观看演出的黑暗之王——夜枭,也中断了下属的报告,手指微曲,握住高背椅里绸的扶手,烁烁的目光投到舞台上。
介绍之后,歌剧院内一片漆黑,陷入沉寂,和夜里的大海一样让人不安。
然后,几声微不可闻的鼓声从舞台后传出——击打在空石之上的雨点,从稀疏到密集,从远到近,敲着人们陌生的节奏,有些沉重的……逝去的、沉淀了的东西从耳膜的震颤中传到久居都市的人们心底。
彻底的黑暗中透出一点微光,不等人们猜测,两侧半悬的屏幕上出现了拉进的画面。
正是那枚太阳神指环,连其上雕刻的“文字”也清晰可辩。
有人急不可待的写出了价格,却在几秒之后后悔,立即修改。
原因无它,照在指环上的光芒逐渐变亮,照出了佩戴着它的少年的影子。
纯黑的背景,仿佛火焰的桔色光芒勾勒出瘦削的下颚与颈项之间的自然交界线,不够圆滑但足以引起人们贪念的肩臂,以及,在锁骨的位置晕出的淡淡阴影,模糊的优美轮廓……
如有实质的光芒化成了细沙样的微粒,柔和的铺洒在视线可以看清的皮肤表面,还有戴着指环的手,在悠远年代中粗质的贵重珍宝衬托下……是的,指环已经退到了次席,那几根随意伸展的手指有着异时空的魔力。
当大家都惊讶的关注两侧屏幕时,屏幕上的画面消失了,只剩下舞台上那个从远处看越发朦胧的身影,急得很多人低声斥责手下没带望远镜来,连指环都看不清。
指责归指责,半点目光都舍不得挪开。
歌剧院内的所有人,很一致的,眯起眼睛。
舞台上的光线在逐步加强,却仍不能看个清楚,只能看出少年赤裸着上身,下身用复古的金色腰带束着褐色的及膝裙,和印加帝国出土的雕刻同样打扮。
那些模糊的曲线和昏暗的光晕,描画出一个不真实的存在。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出现了十几个一样装扮的舞者,跳着和鼓点相同的陌生而古老的舞步。
坐在豪华包间里的夜枭笑得温柔,眼中蓄满浓得要滴出来的宠溺,穿过宽广的黑色大厅,笼罩住台上的少年。
轻扬的歌声有与鼓点完全不同的感觉,但是出奇的和谐,似乎就躲藏在鼓声里,敲到某个音节,便触发出来。
“你是我掌上的一颗明珠,
你的眼睛像太阳一样,
映照出太阳的无限光芒。
当你抬起眉睫时,你的眼睛能收尽天底下的阳光……”
人们熟知的,印加帝国口传至今的英雄史诗《奥利扬泰》中的唱词,和几个著名版本的演唱方式不同,完全抛弃了歌剧模式,不再刻意追求旋律和技巧,颠覆了《奥利扬泰》以往的历史凝重感。
本该引来唾骂的……
却都沉醉在倾诉般的吟唱里,跟着那清雅的、稚气未脱的嗓音……回到失落的古国。
明明是印加王抚慰伤心失意的爱女的唱词,用这样的嗓音和简单曲调唱出来,却令人觉得歌者是站在浓荫蔽日的森林里,那个年轻气盛又柔情如水的奥利扬泰。
无限的柔情和希翼都灌注在歌声里,却只能躲在远处眺望王宫中初恋的爱人。
“当你张开嘴唇时,
你的呼吸能把空气带走,
只有你才是父亲的一切欢乐,
连我的生命也系在你的身上。”
听到这一句,夜枭脸上的神情更温柔了,嘴唇微动,跟着歌声轻轻念出:“只有你才是父亲的一切欢乐,连我的生命也系在你的身上。”
只有鼓点,再也没有其他的伴奏,台上华美的舞蹈也成了多余。
少年有时跟着其他人的舞步动上几步,歌声就加进了淡淡的呼吸韵律,撩拨着人们心与指尖连接的琴弦,震颤不停。
也许,在今夜之后,再次听到这样的歌声将会成为很多人入睡之前的祈愿——
没有人知道何时结束,当主持人以柔软的声音询问:“没有人出价吗?”整个歌剧院才粗暴的落回现实世界。
台上已经不见了少年的影子,夜枭随意出了一个价,带着保镖离开了歌剧院。
走廊里、楼梯上,甚至外面的街道上都只有他们一行人,别的人还留在喧闹的歌剧院内,为了宣示情绪不断抬高价格,买到手的,不过是一只匆匆见了一面的指环。
上车,拐到歌剧院后门停下,几个全副武装的保镖送出来一个少年,他一猫腰,用普通人看不清的速度窜上车,直直的扑进夜枭怀里。
刚刚在歌剧院内清唱的嗓音,此时在舒适宽敞的车内响起。
“怎么样?怎么样?爸爸!快说!快告诉我怎么样?”忐忑不安又难掩兴奋的Kill。
回答他的,是来自爸爸的一个深吻。
挤压着柔软的唇,舔蚀口腔内细滑的水晶,还有连绵不断的纠缠,直到少年呼吸不过来,按着他的胸膛退开,这个不该出现在父子之间的吻才结束。
夜枭——安心追着在那微红的小脸上吻了几下,意犹未尽的把少年抱到膝上,搂在怀里。
“爸爸……我要闷死了……”
声音闷闷的,看来真的要被安心闷死了。
安心松开手臂,Kill没有跳开,仍旧乖乖的靠在他肩上,满脸期待仰望着他。
“很好,不过……”安心故意钓了钓胃口,等Kill露出了一口尖尖的乳牙才说:“爸爸不想再放你出来了,只在家里跳给爸爸看,只唱给爸爸听。”
Kill眼睛一转笑起来,解开安心的领带,扒开衣领,照着肩膀咬下去。
安心揉着他的头发说:“越来越收放自如了,可是长这口尖牙不是为了给你咬爸爸的吧?”
Kill松口,大叫:“就是就是的!不咬爸爸我长它干嘛?”
“好!好!好!就是专门用来咬爸爸的,爸爸的老骨头那么好咬?”举白旗的一直是安心。
“嗯!”神采飞扬的Kill。“但是,我觉得很不舒服,这里……啊——”
嘴巴张得大大的,Kill抓住安心的一根手指放进嘴里,让他摸难受的那个地方。
“是不是上火了?疼吗?”Kill身体健康,寻常小病都没犯过,所以一说不舒服,把安心吓一跳。
Kill摇摇头,“痒,老想咬东西,咬紧了才会好过点。”他不是故意咬爸爸的,真的是非常非常不舒服。
“那回去让医生看看,索恩的会议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开完,等过几天他回来了,再让他好好检查一下。”索恩是安心新找的医生。
安心说完想叫人开车,结果Kill一口就咬住他来不及拿出来的指头。
Kill没有控制力度,十指连心,一下子咬得安心眉毛都抖起来,可他忍着没有强行拔出,得到他的示意,车子开始缓缓的滑行。
Kill吐出他的手指,喊:“我跟他们约好了,停车,我要下去。”
安心擦着指头上残留的血迹,无奈的笑问:“约好干什么?已经很晚了,这才出来几次就不打算回家了吗?”
“当然是去玩,我不想回家,爸爸你说过的,这次演出后就让我自己做主,还有,我不要保镖跟着,公司里的前辈从来不带保镖!”才不要回去看电视,无聊死了,Kill急着开车门。
身后的一堆保镖害他像个珍惜动物一样,走到哪里都有很多人看。
而且,根本没人知道他是夜枭的小儿子,哪还用保镖保护啊!还要搞得那么神秘,在家里不准说,每次出门都是直接送到公司,事情完了又被直接送回家,闷啊!
安心一把抱住他,哄着说:“明天吧!Kill听话,爸爸保证过了今天晚上再也不逼你回家,你想玩多久玩多久,好不好?”
“不要不要!”Kill记得爸爸说过演出后的,怎么又变成了明天,他都跟前辈们说好了。
大力推着,Kill又叫又嚷。
“你说话不算话,还骗我!我要下车……”
“Kill!”
安心沉下脸,手上丝毫不松,Kill一看他生气了,马上讨好的笑着央求:“爸爸,我要去玩,我不管啊!我要去玩!”
以往当他惹火了爸爸后,只要这样立即可以达成目的,可是今天好像不怎么管用,车子越跑越快,车窗外的霓虹化成了光带,不管他怎么扭来扭去,抱着他的爸爸还是无动于衷。
Kill放开手,低下头,紧紧闭上嘴。
爸爸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过,要是一直在家也好,每天玩机车看电视也好,不知道原来外面有这么多不一样的东西,那么他也不会想。
可是安排他和娱乐公司的星探见面,出高价买到慈善义演的名额,帮他找最好的声乐老师,安排好像间谍活动似的训练,这些不都是爸爸做的吗?
让他面对聚光灯和掌声,替他选择这条路,让他认识很多很多耀眼的人,接触到完全不同的世界……现在,又要把他关回去……
连窗外流离的光带都深深的吸引他,以前Shadow也是这样对他的吧?不给他选择的机会。
爸爸比Shadow更过分,故意让他知道外界,却又故意骗他,把他丢回家那片小小的、枯燥的地方。
真的……太过分了。
安心察觉到怀里孩子的无声抗议,柔声哄着:
“这段时间风大,Kill已经会游泳了,爸爸给你买冲浪板好吗?爸爸虽然没玩过,但应该是很有意思的运动。”
“对了,爸爸还收藏了一些老式的枪支,连最早装火药的都有,一会回家带你去看,以前都给忘了,Kill会喜欢吧?”
自说自话啊!
“你要是想拆的话可能有点困难,那些老古董,虽然尽力保存,但还是有很多地方锈蚀了,连扳机都抠不动的也有呢!”
“新买回来的钢琴,实在想的话,就拆开看看吧!装不回去爸爸重新给你买……”
说着这些话的安心何尝不难受,Kill一直是听话的,从第一次到娱乐公司去,短短时间内已经在他身边坐不住了,一心想要离开家,从来不为他考虑一丝半点啊!
该怪Kill还是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