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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竹无言的绕过绮珑,扬起头走向堂屋。
——怎么可能没发现呢……
这一天过的格外快,寒竹不过发了几个呆的功夫,就有已经傍晚时分了。从流楫下山后,寒竹和蹴雪一起用晚餐几乎成了惯例,怎奈蹴雪本就性懒又非常怕冷,所以每天都是寒竹应时按点的到他那里报到。
过去打点的绮珑和烛尘已经走了一阵子,寒竹算算时间就也披上裘氅出了门。
“不知道那个榕觅有没有吃晚饭,过了一下午应该已经收拾妥当了吧。”意识到自己今天第无数次在琢磨和榕觅有关的事情,寒竹真想一头扎进雪地里!自己究竟是在发什么疯啊!
心慌意乱的寒竹为求发泄,便深埋着头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向前走,在抬头的时候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望朔轩的门口。果然是这样,哪怕只是站在空无一人的望朔轩外,寒竹的烦躁和焦虑都会一扫而光。
“林掌门,你怎么在这里?”
寒竹一颤,顺着这淡然的嗓音转过头,没想到再一次和榕觅不期而遇。
“呵,倒是榕公子怎么没有去用饭,难道是子规师兄没有为你安排妥当”
“掌门不要责怪师兄,他对榕某很是照顾,只是他在离开时劝告我早些放弃辅佐掌门之右的念头,而个中原因就是这院子的主人,所以虽然明知失礼,但榕某还是忍不住想过来拜会。”
子规师兄还真是……,寒竹有些无奈,只好答道:“很不巧,他现在不在门中。”
“哦?敢问他去了哪里?”
“他……,”面对榕觅,寒竹总不自觉地失神,差点就说出实言,好在还是在最后关头收了口,“他去江南拜会先师的一位故友去了,不过年前就会回来,倒时我再为你们引见。”
就这样,寒竹和榕觅在雪地中不觉聊了很久,当他想起自己出来的初衷快马加鞭的赶到蹴雪那里时,一桌热腾腾的饭菜早已成了残羹冷炙。
日子一天天的向新年流去,寒竹的情绪也难以自控的游走在焦躁和悸动之间。不过短短几天,榕觅就已然成了门中所有人议论的焦点,关于他的消息不断以各种方式传到寒竹的耳朵里,躲也躲不掉。而对于寒竹本人,对此似乎也有种难以名状的期待,他渴望了解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就像渴望被浇灌的一朵侥幸的花。
冬季的第二场雪在一个懒洋洋的午后洒洒来袭,虽然都是天水,但无言的落雪总比雨来的寂寞和悲伤,所以在这思念泛滥的时候,绮珑和烛尘都选择窝在寒竹的身边,即使仍旧是各发各的呆,也好过孤单一人。
终于,耐不住寂寞的绮珑使劲将蹴雪晃出脑袋,没精打采的对烛尘说:“烛尘妹子,你这荷包绣了这么久怎么还没绣完啊?”
烛尘不语,低着头温和的笑。
打坐的寒竹也张开眼,瞟了一眼问:“烛尘怎么突然绣起了牡丹?我和长秋可都不喜欢这花儿,那这是要送给谁啊?”
烛尘一愣,竟然有些莫名的盯起了手中的荷包,然后卷起塞进了针线篓里。
寒竹见状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面对女子的变脸的各种奥义他恐怕这辈子也参不透了。于是寒竹干咳两声,头也不回的落跑了。
几乎是种习惯,寒竹还是来到了后山,透过逐渐厚重的积雪,两排脚印隐约可见。
寒竹便踩着这些脚印,直到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影。老杏树下,榕觅正跪在一个半人高的雪人前出神,等到寒竹走到他身后时才猛的一惊。
寒竹看看榕觅冻得通红的双手,将裘皮套手扔在他腿上,不解的问:“既然对好了雪人怎么不给它按眼睛?”
榕觅仍旧盯着雪人,似乎自言自语的说:“我一直相信画龙点睛的故事,所以想帮它找个能升天的眼。”
寒竹心中一颤,有些紧张的追问道:“那你是想找什么稀罕物呢?”
榕觅一笑,答曰:“栗子就好。”
寒竹无言,只是也静静的蹲下来,他当然不累,只是心脏跳的太剧烈,让他几乎站不稳。
此情此景,如果在添上一个雪人,简直就回到了他十二岁的那个深冬,那个和长秋紧紧依偎等待着雪人成仙的夜晚。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八,整个陌裔都沉浸在了过年的喜气中。一车车的花炮、食材、布料、礼品川流不息的从山下运上来,大家都欢乐的繁忙着。
最为就任掌门后的第一个春节,寒竹做主从公中出钱在例行的过节费外又给每人加了一件新衣,门中上下都乐得合不拢嘴。作为整个陌裔女红做好的烛尘,能有福气穿上她做的衣服的人可是凤毛麟角,而仅仅是寒竹今早就收了四套。这几套新衣的布料都是寒竹亲自选的,上好的朱红锦缎,便是在月色下也闪着华光,其中两件绣着翠竹的留给自己和长秋,而绣着傲梅和幽兰的则分别送给流辑和蹴雪。
寒竹看着红红的衣衫,脑中浮现长秋临行前夜的模样,那是他见过的最艳丽的长秋,简直像是婚宴上喜庆的新人,只可惜当时自己一副要死不活的怂样,白白坏了好景。
这时,门外有弟子报道:“禀掌门,山下传来口信,流辑公子回来了。”
寒竹闻言心中暗笑:这流辑还真是及时,蹴雪那里又要热闹了。
本来是想亲自把衣服送去,但考虑到几月不见的流辑和蹴雪一定想独处一下,于是寒竹识趣的让报信的小弟子替自己去办了。
房檐积雪化了又结,变成一柄柄悬挂的冰刃,在冬阳的照射下偶尔留下晶莹的泪滴。
寒竹摊开手心,一颗孤零零的水珠就撞了上来,哗啦破碎,最后散满了他的掌纹。
——还有两天,长秋你是要失信与我还是已经归来了呢……
32、第卅二章 。。。
流辑一路带风的走进蹴雪的院子,抬眼就看到没披斗篷的蹴雪抱着暖炉倚在屋门口,一见到自己,便仰头笑了起来。
若是以前,流辑一定会撒腿跑到几月不见的蹴雪身前,可是如今,他连最后残存的一丝单纯也不敢拥有了。
流辑笑着进屋,把包袱顺手放在门口高桌上,自己背对着蹴雪倒了杯热茶。
“家里怎么样?”蹴雪一边问话,一边打开了流辑的包袱,轻车熟路的取出一个小葫芦,将里面的小药丸倒在手心清点。
“老样子。”流辑的话出奇的少,小口小口呷着热茶。
蹴雪皱着眉又数了一次药丸的数量,还是比流辑下山时少了三颗,顿时有些不悦。对于流辑的毒术,蹴雪其实一向是很反感的,不仅是因为用毒这门功夫练得再精湛也被人鄙夷,更因为与毒物接触太多本就极其危险,一个弄不好就会小命呜呼。只是蹴雪很清楚用毒是流辑最引以为傲的资本,男人策马一世,总需要点什么本事给自己撑着口气,所以他也只是担心,却从来没有阻止过流辑对毒物的钻研。而这葫芦里装的小药丸就是流辑的独门秘制,专门用来收服黑无常,这全因为黑无常毒性极强且自内而外遍布全身,根本不能直接碰触,所以一旦将它放出,就只能靠这些由九种它最喜欢的毒草配上迷香兰的小药丸才能把它请回罐子里,如今药丸少了三颗,说明流辑很可能将毒蛛放了三次,而这毒蛛每次一出,一条人命就在弹指见灰飞烟灭了。
流辑见蹴雪不答话便转过身,正看见蹴雪将药丸往葫芦里放,赶忙解释道:“扶容你别多心,这葫芦在家时被有次被饿极的小白叼开了嘴,药丸全洒了出来,幸好我发现的及时,没等小白吃这些毒草丸就把它轰走,草草又捡了起来,只是当时跑的有些着急,一脚踩碎了几颗,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了。”
蹴雪说:“先前听林寒竹说江湖中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人下毒害死了,你听说了吗?”
蹴雪从来不问江湖事,此刻他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流辑有些意外,但很快平静的说:“我下山就直接回了家里,此后也没再出谷,倒没听说有这等事,快说来让我听听。”
蹴雪将小葫芦收拾好,扫了眼流辑带回来的新盒子,说:“想听热闹去问林寒竹吧,我不过随便一听。”
流辑低头一笑,如果他没猜错,蹴雪口中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崆峒派的杨长老、昆仑派的齐掌门还有麒麟帮的崔帮主,这三个人作为鸿旧衣暗杀命令的目标,统统是死在自己手上,若真要听热闹,还有谁能比自己讲的更精彩呢。
蹴雪此时已经坐回了软榻上,犹豫许久终于开了口:“……周公子怎么样了?”
流辑将茶杯转了几转,说:“扶容,以前有事你从来不瞒我的,可自从进了陌裔,什么都变了。”
蹴雪抬起头说:“你知道了什么?”
流辑苦笑道:“扶容,周公子把林公子【相忘】剑谱开脉后的代价全都告诉我了,而你早就知道林公子打脉之后要想在武艺上突飞猛进就需要心甘情愿的放开所爱的人,如若他做不到就会因违背脉门被侵蚀到死对吧,那知道真相后的周公子该有多纠结你也一定知道。”
“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是不是出了什……?”
“扶容。”流楫打断蹴雪,说:“你肯定也早就知道周公子那套【相濡】剑法的脉门吧,……如果不能守在爱人的身边,他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蹴雪低着头不看流辑,仿佛自己是这一切始作俑者。【相濡】【相忘】这两套剑谱不论招式、心法还是所打通的脉络根本就是相生相克,该相忘的相濡了要死,而该相濡的相忘了当然也无法长活。流楫说的没错,这些事情蹴雪早就心知肚明,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知道寒竹和长秋的关系后迟迟不能说出真相,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练了这两套剑法的人偏偏是一对断骨连筋的少年恋人。
蹴雪不擅长表达心中的感觉,当他面对这两个相爱却不能同时为这份爱活下去的人时,任何的抉择都注定拉开一场无法回头的悲剧。
“……当初为什么答应让他走?”
蹴雪垂着头,只是盯着手中热乎乎的暖炉。
“周公子现在在哪?”
流辑仰头饮干了杯中茶,低沉的答道:“和我一样,他也回来了。”
这天,寒竹识趣的没有再去找蹴雪搭伙,而刚回来的流辑也没有过来和他打招呼,其实这样也好,虽然不是见不得人家团圆幸福,但是终究害怕自己变得无法承受如今的落落凄凄。
晚饭上桌,绮珑也是一脸乌云密布。流辑这一回来,蹴雪大概就会很少来主院了,虽然绮珑也没奢望过能和蹴雪这种人物有些什么,只是能经常见见他自己就已经很高兴了,可是只要流辑在,她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泡汤了。
想到这里,正在给寒竹舀汤的绮珑再压不住心头的火气,猛的把汤勺朝门口扔了出去,吓了寒竹和烛尘一个措手不及。
“看来在下来的不是时候啊。”勺子并没有叮当落地,门口反而响起了榕觅温和的声音。
绮珑看见手握汤勺的榕觅,一下子羞红了脸,赶紧道歉道:“绮珑不知榕公子在门外,无心冒犯,请多海涵!”
寒竹本就没来得及合上的嘴又张大了些,慌忙起身道:“榕公子怎么来了,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坐下喝两杯吧,烛尘,再添一副碗筷。”
“啊……啊。”烛尘似乎也没缓过劲,匆匆的扫了一眼榕觅,也红着脸跑向了厨房。
等烛尘离开,榕觅有些尴尬的说:“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打扰掌门了。”
男人喝起酒就没了时间,在几乎倒空了一大坛陈年花雕后,陌裔已经是灯影憧憧。形单影只的日子又少了蹴雪作陪,寒竹本来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情,而此刻能享受久违的把酒言欢,还真该感谢突然造访的榕觅。
寒竹已经半醉,这才突然想起还没问榕觅的来意,便捏着酒杯,含糊的说:“……都忘了问,容公子这次来是有…何贵干啊?”
榕觅也喝得不少,脸上飘着两朵红云,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来看看你。”
“榕公子真逗,我有什么好看的?”寒竹明明是满不在乎的打诨腔调,眼睛却深深的盯着榕觅,好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