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刺耳的惨叫声里夹杂着一股奇异的焦臭,舒欢自己都被唬了一大跳,没想到这火燃起来这样轻易,紧接着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想是那些被闹起来的左邻右舍赶了过来。
至此她才长出了一口气,稳了稳神道一声:“泼水。”
“哎”美景闯进灶房去,要端那锅滚水出来。
舒欢连忙更正:“凉水。”
油和火真是太有威力了,小心火烛果然是必要的,这会这俩贼绝对没有战斗力了,她也不想在自家院子里闹出人命来,要不往后成了“凶宅”,她怎么能住得安心。
凉水一盆盆泼下去,加上那俩贼自个在地上拼命翻滚,等到终于滚到了正房台阶下,没油之处,才总算将火压了下去,但是他们的惨叫声没停,街坊邻居也辨清了声音来源,在外头敲门,高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舒欢飘了个眼色过去,良辰小心翼翼的踩着滑脚的油水,上前开门。
待说明了情况,知道是捉贼时,那些街坊邻居都吵着问贼在哪里,要赶着扭送到里正那边去。
良辰往旁退了两步,让出点路来,指着台阶下那还在惨呼呻吟的两个贼道:“就是他们。”
四周有一瞬间的静默。
那些街坊邻居都是提着灯笼掌着蜡烛来的,照了一会,才看清那俩贼遭受到了怎样热情的对待,倒吸一口凉气后,都有些面面相觑,好半晌才有称好声响起,说这些日子来巷子里人家都遭过贼,有的是入夜被盗,有的是大白天晾在院子里的衣裳眼错不见就没了,大伙也防备过,就是没逮着贼,如今却可安心了。
这些称快声里,自然也夹杂着一些年纪稍大之人的念佛声,连连唠叨着,要舒欢她们今后小心火烛,再不能做这样莽撞的事,要不万一院子烧起来,蔓延到整条巷子,可是几十户人家都要遭殃的。
在老太君那里受过教训,舒欢知道这时候的人都有些畏惧火灾,也不辩解,只连声称是,随后就有人自告奋勇的找了绳索来要捆那俩贼,没想上前细看,才发现那俩贼压根就不用捆,身上不是烫伤就是烧伤,粘连着衣裳,模样儿惨到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挣扎逃跑了。
“烧成这样,也不知活不活得成。”
“真惨啊”
“还是先送到里正那里去吧,看里正怎么说。”
“抬着去吧,他们压根就走不成”
……
潜台词是:这四个小姑娘,真狠
舒欢看见了他们投射过来的那种带着点畏惧的古怪眼神,没怎么在意,因为这种时候不对贼狠,那就是对自己狠,要让这些思想封建的古人知道她们屋里遭了贼,就算性命无碍,也会有人去恶意猜测她们有没有受到别的侵犯。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她哪怕不在乎,也不想丫鬟们跟着她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生活。
不过贼捉住了,此刻安全无虞,她也不想赶尽杀绝,向这些前来帮忙的邻居道了谢后,就央人去请纪大夫来替这俩贼瞧伤,至于伤好了之后如何,那是县太爷的事,与她无关,退一步说,依着此时的律法,夜闯民宅那是大罪,别说这俩贼没死,就算死了,那也是自找的,不会有什么罪名落到她的头上。
正文第一百六十七章归期遥遥
实在是太困倦了,等到纪丹青带着杜秋赶来时,舒欢只对他们说了一声抱歉和谢谢,就再也没有体力支撑,回到房内,倒在床上就大睡特睡。
生物钟已经养成了,尽管很疲累,但休息过后,次日舒欢还是一早就醒了过来,半清醒半朦胧的那一刻,躺在床上,听见外头院子里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那是杜秋和良辰,虽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是那含糊和低微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人感觉异常的平静而安心,起码睁眼的这一刻,她都忘了昨晚的经历,只觉得有种平淡的快乐,全身心的放松。
躺了一会,昨晚的事又涌入脑海,没有后怕和不安,她也不关心那两个贼如今怎生情形,她只是暗叹了一声,怎么顾熙然去了这么些天还没有回来。
才坐起身,美景在外探头瞧见,笑道:“姑娘醒了?”
舒欢一边穿上外裳,一边问她:“纪大夫走了?杜师傅在外头做什么呢?”
其实也不用美景答,她走到外头就瞧见纪丹青坐在院中喝茶,看着良辰和赏心在清理油腻腻的地面,而杜秋则是蹲在门边,清理泥地里的绣花针。
“对不住了。”舒欢十分歉疚:“大半夜的闹了你们来,害你们都没歇好。”
闻言,纪丹青回头看了看她,点头笑道:“没出事就好。”
谁都不提那两个贼,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危机感,而不是他们本身。
杜秋拈着一枚绣花针从地上站了起来,手指摩挲着针尖道:“这针太细,大半被踩进了泥地里,还有不少被踩弯踩断,幸好你们昨晚还备了滚油滚水,要不怕是凶多吉少。”
是凶多吉少,那俩贼人穿着夜行衣,蒙着脸,身上还带了匕首,已经不是普通的偷窃了,带着强抢的性质。
美景这时端了一碗鸡蛋羹来,听见这话,撇撇嘴道:“真不知是哪里找来的晦气,被贼盯上的偏是我们,浪费了好多油和柴,还有这些针都可惜了。”
“也没什么不好。”纪丹青一笑:“昨晚替那两个贼治敷药时,就听见你们那些街坊在悄声议论,说你们不是好欺负的,回头一传十,十传百,寻常贼盗怕是都不敢往你们这里来。”
舒欢忍不住噗的笑了:“这是悍名在外。”
“还是要谨慎。”杜秋将捡起的绣花针都敛在一块:“你们昨日怕是买了不少东西,惹了眼,这家里又没男子,是最好下手的人家。”
舒欢顺势道:“杜师傅,想法子帮我们弄条看家的狗来吧。”
“狗要养。”杜秋点点头道:“我再想法子替你们弄些防身的武器,这院子里也该布点陷阱机关,还有,天一黑,你们最好别出门。”
“唔。”纪丹青沉吟道:“在下可以替你们制点**,留着防身吧。”
陷阱机关,还有传说中的**,听起来很玄妙的感觉,既然他们热心,舒欢自然求之不得,道了谢,就将此事拜托他们了,她自己则带着美景出了一趟门,去糕点铺子里买了各式点心回来,一一上门拜访那些左邻右舍,这样万一有什么事,也好请别人帮忙照应。
居家日子,样样事情都要自己经手操心,忙碌之下时光倒也匆匆,转眼就数日过去了。
其间舒欢拜托过纪丹青,请他上顾家替老太君瞧病时,将她目前的处住告诉顾熙和一声,再顺便打听打听,顾熙然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纪丹青很快就带了回话给她,说是顾家此刻内忧外患,内忧就不用提了,舒欢都知道,至于那外患就是生意场上的事了,仿佛有几家生意对头得知顾家如今没有主事的人,都联起手来对付他们,弄得顾家此时周转银钱有些接济不上,各处的铺子生意又坏起来,颇有点大厦将倾的颓势。
当然,顾家好不好,此刻同舒欢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但是这种情况下,老太君就等着亲戚援手了,偏偏方家那边得罪了,不太指靠得上,老太君就越发急着要同章家联姻,来个亲上加亲,说白了就是把双方关系搞得更好更巩固些,这样章家就肯心甘情愿的在这件事上多出些力。
各种情势的逼迫之下,老太君都顾不上顾熙然还在孝期不能成亲了,舒欢前脚被休出门,她后脚就张罗起纳采下定的事来,当然拜堂迎亲总要等孝期过后才能办,可是旧时风俗,只要亲事一定,不管成没成亲,男女两家差不多都算是亲家了,若无重大缘故,亲事轻易毁不得,毁了就是两家彻底撕破了脸,由亲家变仇敌。
以上种种,都是顾熙然至今还没有回来的原因。
这门亲事既然如此要紧,老太君自然不允许其中出什么纰漏,据顾熙和说,老太君前两日就使人送了信去,将顾熙然打发至另一处地方去料理事情,估摸着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就回来,那时生米也做成了半熟的饭,悔不得了。
顾熙和原也留了心眼,想教那送信的给带个口信,告知舒欢被休之事,但老太君似乎也防着他泄密,在那送信的离去之前,压根不让他离开自己身旁半步,而他从旁人嘴里,也问不出顾熙然如今的具体所在。
纪丹青道:“四爷对此深感歉疚,教在下代他道声歉,说会接着留意,有机会就让人带信给二爷。”
舒欢听了这番话,心里自然黯然,想要尽早再见顾熙然的愿望落空了,但她面上没露,只是摇了摇头:“这又不是他的错,他道什么歉,回头替我谢谢他吧。”
纪丹青默默点了头,看着她,心里也有些感叹。
若老太君执意要拆散他们,那么顾熙然回来又能如何?聘者为妻奔者妾,除非她不顾名份,同顾熙然远走高飞或是换作小妾的身份被纳进顾家,要不破镜就难有重圆的一日。
舒欢自然不知纪丹青心中如何作想,她只想着,十天半个月,不算久,她等不过她昨日已去银楼取回了做好的银簪和银镯,将最值钱的两张银票和房契都藏在了里头,随身带着,又付了做衣裳的钱,再数数手头剩下的散碎银两就不多了。
这样坐吃山空啃老本可不成
好在去取衣裳时裁缝铺子里的掌柜也给她回了话,那伙计还未找到差事,在铺子里候着她呢,她一见对方样貌忠厚,再问两句话,觉得是个实诚人,就花每月一吊的工钱雇了,准备将那小铺子先张罗起来,有的没的,卖点东西出去养家,安心的等着顾熙然回来。
正文第一百六十八章虚惊
新雇的伙计老实过头,的确像裁缝铺的掌柜说的那样,不怎么会招徕生意,但舒欢发现他记性很好,什么东西卖什么价,只要说一次,他就绝不会忘记,也不会搞混,于是她就想了个法子,替铺子里每样待卖的货品都安上了一个煽情的背景故事,让那伙计记了下来,有客人上门时,就好说给人家听。
当然这些背景故事的来由就不用深究了,有些是舒欢从前看过的故事,有些是她胡编的,只求感人,不求真实,毕竟她卖的都是石画,跟古董一样,让人买回去收藏把玩的,有了背景故事,这些东西才有了灵魂,才能勾起人的购买欲望。
铺子都是染墨打理好的,里头现成的货架都有,雇了伙计,将要卖的画石上架,要卖的画上墙,再挂个招牌就能开张,从这一点来说,舒欢这店开得着实容易,至于记帐也不难,待卖的东西抄一份册子,卖掉什么记一笔就得,这个活儿,她就交给了识字的赏心。
税钱她也打听过了,像她这样开铺子卖东西的,每收入千钱,课税三十,不过其间手续烦杂,还要相关衙门敲章盖印,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幸好手头没有别的事,她就带着赏心跑了一轮下来,把必要的手续都做到位,顺便指点赏心记清,那么今后生意上的事,她就可以偷懒放手了,还美其名曰不论是官场还是商场,成功者都要懂得识人用人,否则事事亲为,就有分身法都忙不过来。
美景听了这话,忍不住掩着嘴笑:“我看您是讨厌看帐才这么说的吧?”
舒欢瞟她一眼:“你可以说得含蓄点,用不着这样直白。”
她是真的讨厌看帐,讨厌跟衙门里那群打着官腔的大爷们打交道。
一句话,惹得在旁做针线活计的良辰笑起来,紧接着一身男装的赏心就抱着帐册从外头进来。
舒欢问她:“生意如何,卖出去什么没有。”
赏心摇了摇头,怕她失望,忙道:“您别心急,铺子这不才开张三日么?昨日可是卖了一套画石出去,得了三两银子呢我看每月只要能卖上三五套画石,就尽够花用了。”
舒欢不急,她甚至有过一样东西都卖不出去的心理准备,毕竟没有多少人肯花大价钱来买那些吃不得用不得的画石,何况那铺子的地段还不好,十分的不起眼,如今能卖出东西去,已经谢天谢地了,再说托纪丹青往外租的铺子,昨日就有纪家老仆来回话,有人要了,租钱订的是一月十二两,光这些钱就够她每月花用了,于是自己开的铺子赚不赚钱就更没要紧了,可以当成是闲暇时的一种消遣,每月赚的钱够上税,够付伙计工钱就得。
这头才说着话,院子里的狗忽然吠起来。
美景一拍额头道:“我忘了喂狗”
说着又央道:“良辰你陪我一块去吧,那狗太凶,我有点害怕。”
良辰平时很好说话,撂下手里的针线就跟着她出去。
舒欢也没留意她们,只低着头想心事,觉得自个手里剩的五千两银子白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想法子多收几家铺子回来当包租婆,这样往外一租,哪怕什么都不干,每月也该有一百两银子的进帐,积少成多,总比白放在手里强,就算到了那要用钱的时候,也可以将铺子往外一卖,就是一笔现款收入……
她正思谋着,忽然搁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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