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与刘建深对视片刻,江彬肯定道:
“不对头。”
刘建深揉他头发:
“他不想说就算了,总会想明白的。”
江彬纠结了会儿也只好点了点头,之后又给爸妈打了个电话,确认大年夜回去,随后以工作忙为由,表示大年初一便回来,好陪刘建深和蒋毅荣过年。
“你和爸妈都这样说话?”刘建深看着江彬按下挂断键道。
江彬疑惑地扭过头,就听刘建深继续道:
“这么匆忙地挂电话,完成任务似的。”
江彬愣了下,之前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态度,被刘建深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确实是十分不孝。
“多陪几天吧!平时都住外头。”刘建深提议道。
他是不能回去了,但绝不会自私到想更多地占用江彬陪伴家人的时间。
“他们只把我当个孩子。”江彬嘟囔道:
“每次回去,也无非那点事……”
母亲总数落他不会收拾、不懂节约,父亲总数落他没只想没追求没男子气概。虽然离家的时候也会特别想念,可一想到回去又要被念个不停江彬就一阵烦躁。
本来搬出来除了不想父母见到他被何鉴抛弃后失魂落魄的模样外,还有就是“难得回去一次总会发现我长大了”的指望。可每次回去期待都会落空,在父母眼中他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被宠着,被念着,也便不被信任,不被肯定。
这种态度让江彬十分失落,加上怕被发现性向的恐惧,便将与父母联系当成了任务来对待。可他如果将自己这些想法告诉刘建深,必定会被认为不成熟。
刘建深看江彬一副若有所思不愿继续的模样,便也不再追问。只让他小睡一会儿,好去赴约。
平时双休日必须午睡的江彬今天却怎么也睡得着,在床上玩了会儿Iphone的游戏,耗了三分之一的电量,忽地手机一震,就看到一条消息:
“来早了,小区对面等你。”
江彬手一抖,这号码再熟悉不过,下意识想要删了。但又觉着自己这行为太过心虚,一翻身闭了眼想,让这混蛋等去吧!
于是江彬又烫了一小时才磨磨蹭蹭起床穿衣和刘建深说了声苦着脸出去了。
江彬一走刘建深便掏了手机拨了个号:
“麻烦跟一下。”
“贤胥,你这是……?”
刘建深回过头,发现不知何时蒋毅荣已站在身后,沉默片刻后摆出一张知识分子的脸面故作深沉道:
“你可知鲁国三桓?”
蒋毅荣虎躯一震,未料刘建深忽然问起这个,知他定是别有深意,故而也一手背在身后装文艺青年道:
“自然知道。”
“说来听听。”
“鲁国三桓分别为小鲁、大鲁、强鲁————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
“贤胥”给“岳母”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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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看气氛沉闷来展示一下相对日常的LO的衣服的!】】
【【绝不是展示微妙的马赛克!你们信我啊!!信我啊!!】】
64、第六十四章 那一年
…
…
…
本来刘建深打算和蒋毅荣探讨的关于心计关于掌权的话题都灰飞烟灭了。
而此时的江彬,正坐在何鉴车上扭头看窗外的风景。保持这样的姿势,心中的不安却源源不断地扩散,以至于觉得窗外倒退的一草一木似都在替未知的结局倒计时。
眼角留意着何鉴的动向,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江彬紧绷的神经。眼前渐渐出现的熟悉的高速公路让江彬立刻猜到了何鉴要带他去的地方。
车最终停在了大学门前,门卫忙着闲聊看他们一眼,什么都没问,毕竟学校也设了针对公务员的培训点,社会人士经常出没,何鉴向来的精英打扮让门卫一看便以为是这一类人,而江彬虽然毕业一年多,看来仍是学生模样,也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江彬跨进校门那一刻,心情十分复杂。
当初毕业典礼时,带着学士帽与室友勾肩搭背地信誓旦旦说要一同回来看老师,可后来被约了几次都心虚地寻了借口推脱,蒋毅荣倒是次次都不落下。
这一年多里,学校不断扩建,名字也将在不久后从“学院”升级到“大学”,然而那些个闭着眼都能走的路以及翻新后仍保留原有特色的教学楼无不将那早被压箱底的回忆一件件拉扯出来,摊开在江彬跟前。
皱了、旧了,那上头斑驳的泪痕却依旧清晰可辨,仿佛伸出手便能触及那未干的温热与根深蒂固的自卑。
许多缘由都忘了,只记得那反复体验的酸涩与绝望。
人的记忆真是奇妙,原以为不会记得的细节,只扫那么一眼,便仿佛拽起线的一头,抽出了全部的样貌,这种等同于揭疤的故地重游渐渐消磨着理智与勇气。江彬原以为他有着足够的立场怨恨、指责与放弃,但眼前的一切似都在同一时刻佐证,当初是他的义无反顾才造就了今日的纠缠不休。
“这里……”何鉴忽地停下脚步。
走神的江彬险些撞上,忙跟着停下,打量四周。
然而这一条路,过于熟悉,无数记忆并联着,他不知何鉴记起得是哪一段。
“这是第一次你和我搭话的地方。”
江彬对何鉴是一见钟情,从看他穿着道服出现的一刹那,便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
江彬计划了很久,但都因为种种变故而没能成功与何鉴搭话。那天,他在这条“情侣专用幸福小道”上踢着石子苦苦思索,忽就见何鉴悠然地从跟前走过。
江彬脑中霎时间浮现了“命中注定”四个大字,头脑一热,操起地上一物冲上去拦住何鉴道:
“学长,你东西掉了!”
何鉴沉默三秒,绽开一个如沐春风的笑:
“是吗?那请替我保管。”
江彬这才意识到自己大脑宕机时捡的是正施工的花坛边的一块砖头,脸红到脖子根,抱着砖头夹着尾巴便逃了,也便没见到何鉴望着他背影若有所思的神情。
毕业前,室友整理东西时发现这江彬捡回来号称“垫床脚”却用报纸小心包着从未用上过的砖头问:
“这到底干嘛用的?”
江彬看看砖头,又看看蔚蓝的天,一架飞机划过,带出一道渐渐散开的轨迹:
“希望哪天能有个谁,一板砖拍醒我。”
支着耳朵的蒋毅荣听了,默默找了张新报纸将那砖头包回原样塞进自己行李箱里,后来,那板砖跟着它主人去了刘建深家,随后砸了何鉴的宝马……
蒋毅荣事后抖着脚表示:“该被拍的不是你!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想到这记仇的闺蜜,江彬不禁笑了,何鉴却误会了他的这个表情,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道:
“我时常想起这一天……”
“我可以送你板砖。”
何鉴看江彬一副“就此打住”的冷漠模样,紧抿了唇又露出一抹无奈与自嘲。
两人僵持了会儿,何鉴似放弃了用初见的回忆唤醒当日的温情,迈开步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江彬这十分想路人却被迫当男主的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他知道,何鉴不按着计划按部就班地折腾是不会罢休的,只期望他真能说话算话。
两人于是继续一前一后地走着,江彬看着何鉴的背影,便忆起曾经对着这心照不宣的距离不止一次地想,他再怎么追赶都是无法企及的,他们之间的差距,永不会缩短。
多年前江彬这么想,如今江彬依旧这么想。只不过当年,江彬是头盯着悬在头顶的萝卜的不停赶路的驴。
他看惯了何鉴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拿心里的标尺反复比较,他有着充分的理由选择自卑地退缩。偶尔,只是偶尔,因为不甘而企图迎头赶上,换来的也只是何鉴的冷漠与鄙夷。
比如那一年,他知道何鉴成为了校学生会主席的候选人,便也鼓起勇气报了系里学生会主席的竞选。然而在第二轮的演说时,何鉴的推门而入令他彻底忘了词。
没有被江彬事先告知的何鉴,带着显然的不满,笔直走到观众席第一排坐下,抬着下巴等他继续。
江彬只觉得两道视线牢牢锁在自己身上,仿佛要烧穿他似的。好不容易磕磕巴巴地背完词,紧张地瞥眼台下,哪还有何鉴的身影。
江彬事后才知道,是何鉴拖了学生会的人情才让他进入了第二轮的竞选。
“何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是扶不起的刘阿斗!”
江彬带着无所谓地对那一脸愤恨替他打抱不平的友人道:
“他说得没错”。
友人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江彬脸上仍挂着浅淡的笑,夏日炎炎,却怎么都烘不干心底的阴冷潮湿。
“扶不起的刘阿斗……”江彬走在通往多功能厅所在的活动中心的楼梯时,想起这段往事,不禁自嘲了一句。
谁知何鉴竟听见了,猛地刹住步子道:
“我没说过任何轻视你的话。”
江彬怔愣片刻后抬头,对上何鉴无比认真的眼神:
“陈兴恨我。”
陈兴便是江彬的那位告密的友人。江彬本与他无任何交集,直到他入了学生会,江彬因为何鉴的关系而结识了他。
他是江彬心中典型的“优等生”,终日精力充沛,几乎校园里的任何活动都能见到他的身影,大二就已就任过学生会的副会长,与何鉴共事,只是大三以后,又退居二线,回系里搞团委工作。江彬完全看不出平日里合作得天衣无缝的二人之间有何隙罅。
“他和林志远他们是一路的,私底下利用学生会拉私活,被我警告过。”何鉴看江彬一脸茫然,耐心地解释道:
“这事后来被院团委知道,便撤了他的职,那时正逢换届选举,他以为是我……”
江彬完全没料到当初还有这么一段,愣了半晌方努力找了个破绽:
“可他……为什么要对我造谣?”如果陈兴真恨何鉴,找些牵扯到利害关系的人透露“内幕”岂不更行之有效?为何要接近他,随后三番两次地来向他“告密”,让他心里添堵?
“他知道我在乎。”
“在乎什么?”问完江彬便后悔了。
何鉴的眼神,令他窘迫地移开目光。
何鉴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带着江彬穿过穿过活动中心,来到操场。
江彬看着那塑胶跑道,想起那时候学校规定要晨跑刷卡,江彬为了让何鉴多睡一会儿,把他的卡拿来代刷。然而被派来监督的老太太却格外较真,代刷可以,但必须跑两人的份。江彬这样的老实孩子也不愿用“易容**”忽悠老太太,当真是每天早上跑个四圈,把两人的卡都刷了。
后来下半学期,这形式主义的晨跑便取消了,那老太太临走前对江彬念叨:
“对小姑娘这么好的男小弯,真蛮少的……”
江彬尴尬地回了个笑,心道若真是这样的关系倒好了。
那天,在图书馆把晨跑卡交到何鉴手里,他看都不看便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
江彬想到此处,不禁又看了何鉴一眼,仿佛在琢磨,如今的何鉴与当时又有什么不同。
何鉴以为江彬是催促他开口,抬起头看着那一排篮筐道:
“和华政那场比赛,你为什么没来?”
这句话问得很突兀,江彬却知道他说的什么。
大二那年,高校间的篮球联赛照例如火如荼地开展,何鉴作为主力队员之一,和校篮球队的队友们一路杀进了联赛。
这两个月里,何鉴几乎一有时间就到操场上和队友们练球,江彬则风雨无阻地提上几瓶盐汽水在一旁看他们挥汗如雨。
可终于盼到决赛那天,何鉴却没有看到江彬的身影。
“那天我有事。”江彬搪塞道。
“你来了,我看到了。”何鉴打断道:
“可你又走了。”
江彬难以置信地回望着何鉴。
当时他确实是带着给何鉴擦汗的新毛巾和一些吃食、饮料提前来了,可他没想到同学们竟如此热情,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怎么都无法突围。江彬好不容易找了个近些的花坛站上去伸长了脖子张望,恰巧就见了拉拉队的系花上前热情拥抱何鉴。
那郎才女貌的画面刺伤了江彬的眼,他记起何鉴说:“我是要娶妻生子的。”
江彬迅速从花坛上跳下,提着塑料袋将那些个起哄声、呐喊声都抛在了脑后。
那天,他没出息地缩在被窝里睁着眼躺了一下午,后来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便听到室友压低声音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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