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在门口先喊了句,“流弋啊,怎么不进来?”
菜菜从廖冬的魔爪底下挣脱出来,跑到流弋脚边蹭了蹭,然后对着孔文呲牙。孔文瞪大了眼睛,“喂,这狗也太势力了,知道柿子找软的捏,又不是我掐你耳朵的。”
廖冬笑了一下,抬眼看流弋,“你把这小东西养的不错。”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流弋问着,四处看了看,发现只有廖冬身边有空位就在他边上坐下了。
“不是要拆房子么,我回来拿一些还要用的东西。你呢,打算搬哪里?廖冬习惯地抽出烟来点上,转过头来问流弋的时候,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喷了一口烟在他脸上。
流弋在缭绕的烟雾里呛了一下,看到廖冬勾着嘴角在笑。
“还没找到,我妈现在在和一个男人同居,我一个人,倒不担心住的地方。”
认真的回答并没传达到对方耳中,廖冬似乎不太在意他的回答,有些跳跃的问道,“你上次没事吧?出去的时候也没见到你,他们没去学校找你的麻烦吧?”
孔文在那边插嘴,“冬哥,你这是在怀疑我还是怎么说?我不都说了他没事了,要你记挂这么久?也不看是谁在办事!”
廖冬横他一眼,孔文立刻闭嘴,装模作样的收拾去了,没几秒嘴里又开始嘀咕抱怨,“我都不知道冬哥你还住过这样的地方,你不带我来我还真找不到。”
“怎么,觉得这不是人住的地方?这里再怎么小也住着好几十户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人少过。”廖冬看着孔文整理出的那些东西,“没用的都扔了吧,本来这个房子就是当个回忆的。”
流弋记得小的时候廖冬一直和他奶奶住在一起,后来老人去世也就辍了学。后来的好几年,不过是偶尔见到,原本亲厚的关系就在无暇自顾的忙碌里变得很淡了。
谈不上有多伤感和遗憾,生活有太多的负担和苦涩,让人没有余裕的感情去伤时悲秋。彼时的难过悲戚也成了让人莞尔的笑话。
话题被孔文打断,流弋也就没再多做解释。上次在饭店的事情虽然让他心有余悸,却也不必草木皆兵。他无意踏足任何人的世界,自然不会对廖冬的生活心生好奇。
因为菜菜一直放在这里养着,房间一直被流弋收拾的很干净,廖冬带走的不过是和他奶奶有关的几件遗物和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流弋在一本相册里看到自己,廖冬勾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脑袋上,两个人对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
照片上的人还很小,十一二岁的样子。流弋想不起自己因为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了,手指在照片上戳了戳,觉得不可思议。
廖冬的脑袋越过他的肩看过来,指着照片上的他低声笑了起来,“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爱笑也爱哭,当然,最喜欢黏我。”
“那你怎么就丢下我不管了?”流弋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问了出来,然后就觉得说错话地闭紧了嘴。
廖冬疑惑地嗯了一声,好像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俊气逼人的脸孔离的太近,那上面探究的表情让流弋垂下了眼睑不去再去看他。
晚上三个人一起出去吃的饭,孔文在边上吃的心无旁骛,出奇的话少。
廖冬又问起房子的事,“要不先搬去和我一起住,房子挺大的,离你的学校也不是很远。”廖冬说的直接,没有敷衍的意思。
“不太方便吧……”流弋想起上次送菜菜去他那里时遇到的状况,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没什么不方便,我不常在家,也不会打扰你学习。”廖冬这才把视线转过来,线条利落的轮廓有种摄人的气魄,让人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一个电话打破了僵持,流弋刚好借此离开桌面。
电话接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叶阡程打来的。
“这么吵,你是在外面吗?”电话里的声音被嘈杂的环境掩盖了语调。
“嗯,在外面吃饭。”流弋拿着手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心跳的有点厉害。叶阡程极少给他打电话,少有的几次也是关于补课的事。
“有事?”流弋的声音有点不太真切,温软甜腻的语调听在他自己耳朵里都觉得烦。他有些讨厌自己只要一面对叶阡程神经就被攒住了的失常。
“可以过来一下吗?”
“……”流弋不解,沉默了一会儿,“怎么了?”
“胃疼。”
流弋深吸一口气,有一点砸手机的冲动,胃疼你找医生啊,找我干吗?
而且,那是什么语气?
旖梦
冬天的天幕黑的格外的早,挂了电话回到餐桌上,流弋简单地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因为来过不少次,保安已经认识他,见到他的时候还打了个招呼。
电梯直上的时候流弋还在走神,多少有些懊恼自己不假思索的行为。
他一百二十分的努力抗拒永远敌不过叶阡程百分之一的主动靠近。
就算是陷阱,他也跳的心甘情愿,这才是悲哀所在。
摁下门铃,叶阡程的脸出现在眼前,纷乱的思绪才被打断。
叶阡程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穿着棉质的睡衣,头发潮湿、胡乱地耷拉着。
一如既往的懒散和……该死地性感。
“你不是胃疼么?”流弋问,秀气的眉不受控制地挑起。
叶阡程被他质问地莫名其妙,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才醒悟似的反驳,“胃疼和洗澡有什么矛盾吗?”
“是没有……”但是看得出你很休闲自在。
叶阡程侧身让流弋进门,流弋忍不住又上下打量叶阡程好几眼,“你真的胃疼?”
叶阡程的表情古怪了一下,“好像没必要骗你。”
“那你……”流弋说了一半又住嘴了,感觉这好像是在吵架。
他们实在不适合吵架这种“亲密”的行为。
“你吃过饭了?”叶阡程转移话题地问,自顾自地往宽大的布艺沙发上坐了,微仰着偷看他。
“托你的福,吃到一半。”流弋站在叶阡程面前,这个状况像是在等待差遣?
他的感觉很准确,叶阡程的下一句话就是,“刚好,我也没吃。”
“你让我来,是给你做饭的?”
冰箱里的菜蔬很新鲜,流弋挑了几样貌似叶阡程比较喜欢的出来。
他的心思不在做饭上,不会去挑战那些费时费力的菜式。
叶阡程依然碍手碍脚的跟在旁边,修长俊挺,像一个活物标本。
“流弋……”伴随着响在耳边的悦耳声音,靠过来发是叶阡程的身体。下巴挨着耳朵,胸膛贴着脊背,手臂很自然的横过他腰间。
无比要命的姿势,让流弋僵了身体。
“你是还在生气,这么多天过后?”叶阡程把后半句话补充出来,唇间的吐息温热地拂过他的脸颊。
“没有。”流弋没挣动,像是已熟悉这种不正常的亲昵一样,只是有些意外叶阡程会这么问。
叶阡程松开他,没让暧昧的气氛蔓延开来,捏着他的一缕头发把玩了一下,“喏,别发呆了,菜要糊掉了。”
“是已经糊掉了。”流弋很快的回了一句,伸出指头在叶阡程胃那里戳了戳,“你还是出去比较好。”
晚饭两个人吃的都不多,客厅的茶几上有散开的胃药纸盒,流弋早该相信,叶阡程不可能因为他而撒那么低级的谎言,但是从叶阡程表现出的看,确实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是信号,也可能只是烟雾弹,不管怎么说,叶阡程不会轻易敞露自己的内心世界,他的揣测总显多余和没有道理。
流弋左思右想地呆愣发傻,电视里购物广告的聒噪声终于让叶阡程关掉了电源。
“外面下雪了,你晚上就这里睡吧。”
“下雪了?”流弋趴到窗边想要看看,叶阡程在身后调笑般提醒,“在室内当然看不出来。”
“一点都不像要下雪的天气。”流弋自言自语,抹开玻璃上的一片水雾看出去,只有茫茫夜色和灿烂霓虹。
南阳的冬天有些像南方气候,不是太冷,但是湿气很重,下雪也就意味着冬天最冷的时候已经到了。屋子里的暖气隔绝了真实的冷冽,暖得让思绪像是塞进了棉花,迷糊得像是放纵自己去享受。
叶阡程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听话,流弋早有这样的觉悟。
洗澡的时候浴室的门锁忽然动了一下,流弋被吓了一跳,不假思索道“有人。”
叶阡程在外面低低的笑出声来,有些开心的戏谑,“我当然知道有人,我给你拿睡衣的。”
接住从门缝递进来的睡衣,棉质的料子,捏在手里很舒服。等浴室门重新关起了,流弋才反应过来叶阡程是逗他玩的,汗毛也就忍不住地竖了起来。一点都不好玩,他敢发誓。
晚上流弋做了个奇怪的梦,似乎有人在吻他,柔软的舌尖在唇上舔过,一点一点侵蚀进口腔里。舌尖的纠缠在时间的延续里掠走空气,让他呼吸不畅,难受地呻吟起来。但是本能的,嘴唇还是迎合地张开着,炙热的温度烧得连梦境都模糊起来。
从甜腻的梦靥醒过来,室内还是一片漆黑,只有他自己稍微急促的呼吸声。流弋头疼地捧着脑袋,好半天才将自己摔回床上。
居然是春梦……居然在叶阡程的床上做春梦!
后面还有什么过分的?
流弋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干脆白痴地更彻底一点,确认一下上面是不是有陌生的温度。
后半夜完全失眠,早上顶着黑眼圈遇到从客房出来的叶阡程,心虚得几乎把脖颈垂断,拽紧了衣角,捏得像团咸菜。
叶阡程一副没睡够的样子,几乎是闭着眼睛走路,根本没空欣赏流弋的自我折磨。
刷牙的时候舌尖有细微的疼痛感,让他不可遏制地联想起昨晚的梦来,这种感觉是不是太真实了点?流弋的动作慢下来,最后狠狠地闭了眼,见鬼了!
期末考试在第二场大雪里结束。考语文的时候窗外飞的一直是鹅毛大雪,无声无息又盛大繁华。考语文的气氛从来不会太紧张,偶然会有不专心的学生抬头朝窗外张望几眼。
大多数学生头疼的作文对流弋而言从来不是什么难事,不管是材料作文还是命题作文,不用思考太多就落笔。写完后时间还剩十几分钟,窗外走廊经过一个身影,刚转过视线就遇上了叶阡程的目光。
叶阡程大概也没料到流弋会忽然看过来,竟然小小的怔了一下,然后对他做了个我等你的手势。
流弋也没检查就交了卷子。监考的是班主任,瞟了眼卷子又盯他一眼。流弋装作没看见,最快速度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提前交卷的又不止他一个。
“这么快就交卷了?”流弋小跑到叶阡程面前,眼睛晶亮地问。
“作文写不出来,就交了。”
“……不是很简单的题目吗?”流弋无比惊奇,语调止不住地上扬。
“简单吗?你又不可以替我写。”叶阡程从书包里拿出一条咖啡色的围巾丢给他,“围上吧,挺冷的。”
流弋拿开几乎丢到脸上的围巾,往脖子上一扎,没话说了。很显然,叶阡程是在和他开玩笑。如果没写作文,他应该提前一个小时交卷才对。
纷纷扬扬的雪阻拦了视线,看不太远。
雪落在身上,融化的很快,两个人跑到车站时头上肩上都有些白了,阴冷潮湿的感觉。
叶阡程伸手把流弋衣领上的残雪拂掉,冰凉的手指触到脖子,流弋缩了缩脖子,回过头朝叶阡程笑了一下。流弋只是眉眼精致妖娆,真正笑起来却很干净明亮,意料之外的夺目动人。
公车在这样的天气注定很挤,羽绒服,大衣包裹起来的陌生身体紧紧挨在一起,行动间全是摩擦布料的窸窣声。流弋被挤在角落里,背靠着栏杆,面前是下颌几乎碰到他鼻尖的叶阡程。两人身体相贴,距离近得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抱住。
叶阡程身上有种疑似香水的沐浴露清香味,流弋被熏得有点醉。车厢里焦躁的人群制造着嘈杂的音符,与陌生人挨得太近让人没什么好心情。没人理会角落里姿态过于亲密的少年,也给了流弋把唇贴到叶阡程耳边讲话的借口。
无非是学校里一些常见的事情或课间偶有的笑话,两人用只有彼此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地说笑。
“嗯,你喜欢狗吗?我家里养了一条捡到的狗,都不会叫,一点也不吵。”流弋开心起来说话的语调也有些飞扬,把捡到菜菜的过程说了一遍。
“怎么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是我一朋友取的。”
叶阡程真的跟着他往巷子里走了流弋又忐忑起来,他还准备好把自己隐藏的世界完完全全地裸裎在叶阡程面前。
路灯亮的很早,藏污纳垢的地方却注定没有太多的光亮,越往里走光线越黯淡,雪已经下的很小,细碎地落在睫毛上,一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