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吗?”他低头问着瓷罐。
“嗯!”瓷罐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回答。
邢佑推门进去,将门反锁上。看到床上病妇满是皱纹枯槁的脸,他叹息着摇了摇头,然后走到窗边将所有窗帘都拉上。
病房里瞬时失去了阳光灿烂的照耀而变得阴暗起来。
他打开瓷罐的盖子,一股清淡淡的烟雾从罐中徐徐流淌到空气中。
四周的空间渐接变得冰冷凝重。
“长话短说,反正你母亲也听不到。”他对着出现在病床旁的半透明灵体低声说道。
鬼魂感激地望了邢佑一眼,然后转过眸,将目光落在昏迷的老妇人的脸上。
邢佑摘下口罩透透气,然后自觉地找了张凳子,坐在门旁静静地闭目养神。
“妈,妈,你听到我说话吗?”
“她听不到!”邢佑闭着眼睛,低笑嘲弄道。
鬼魂没有理会他,继续轻轻无力地对妇人说:“妈,我是钟涵。对不起,是我不孝,我早你一步走了。对不起,我以后不能来看望您了,我没用,连您的手术费都筹不到……都怪我一时贪心才把自己的命丢了。妈,您会不会怪我?妈,您放心,您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管是在地狱还是在天堂,我都会一直守护着您,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妈,您以前总跟我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我记得的……一直都铭记在心里……可是,我现在想陪您终老都不可能了。妈,如果还有来生的话,我一定还要做您的儿子……”
“咳咳……”忍受不了一句句煽情肉麻的话语,邢佑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妈,我要走了,您会好起来的,您好了之后,记住不要再念叨自己的白头发了,不要再吃甜的东西了,如果天气冷的话记得多穿几件衣服,不要再病倒了……我家里帮你留的饭可能已经坏了,您好起来之后要记得把它倒掉。如果我在下面见到了爸爸的时候,我一定会记得告诉他,您有多想他……嘿嘿……”他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声音却苦涩颤抖,“妈,以前老是您再唠叨我,我嫌你烦,可是现在,我真的还想听您的唠叨,我还想让您敲敲我的头,让我多吃点饭……“
“咳咳……好了,你说什么她都听不到的……”邢佑实在听不下去,又是几声干咳打断他的对白。
钟涵提着一丝苦笑,含着眼泪,绝望地低声轻道:“她听得到的……”
邢佑皱着眉头,因为他实在不懂亲情的力量究竟有多伟大。
他站起身,捧着瓷罐,压低声音对他道:“走吧,既然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不管你怎么恋恋不舍都没用。”
钟涵点了点头,最后望了一眼如同沉睡了一般的母亲,他静静地说了声:“妈……我走了……”
他转身,带着遗憾,带着绝望,化作一道白烟,渐渐被吸入瓷罐内。
盖好瓷罐的盖子,邢佑重新打开窗帘,病房内顿时洒满遍地澄亮的阳光。
他经过病床,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到病床上的人,那张憔悴瘦弱的脸颊上,忽然有颗晶莹脆弱的液体从她的眼角边静静滑落。
听到了……
可能吧……
他微笑着郑重地向妇人鞠了个躬,在心里默默祝愿她早日康复之后,便戴回口罩,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
…………
最近好多鬼! 第七章:以吻相许
一路上,瓷罐里的小鬼都很安静。
邢佑把它抱在怀里,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他好似自言自语般,低笑道:“怎么了?还恋恋不舍?”
“……”
“现在就回公寓,我送你下地狱,你就能马上投胎转世了。”
“好人,你叫什么名字?”瓷罐里终于传来了声音,低声飘渺的,分外消沉。
“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我想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的话,我要好好报答你,谢谢你给我个机会见我的妈妈。”
“免了,我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
“嘿嘿,我叫钟涵,小名叫小憨,今年22岁,我爸爸五年前去世了,是我妈妈一直在照顾我读书上学的。我是家里的老二,我有个哥哥,叫钟鹏,不过后来为了争家产他就把我和妈妈赶出来了……”
“你告诉我那么多干什么?”邢佑不悦地冷声问。
瓷罐里发出一连串可爱憨笑声:“因为我希望你这个最后一个见到我的人可以记住我,以后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帮我立个墓碑吗?我妈妈老了,我不想让她操心我的身后事。”
邢佑站在斑马线上,捧高了手中的瓷罐,冷声威胁道:“你在啰嗦我就放你出来晒太阳!”
瓷罐里的鬼魂丝毫没半点危险意识,依然笑呵呵地说:“好人,你知道吗?你是我遇到最酷的一个人,虽然年纪大点,但是你拿起枪来的样子真的超级无敌酷。好人,你……啊!小心——!!!”
邢佑被这一声惊呼声惊得一愣,就在下一秒,他缓过神来的一刻,整个世界的时间就像骤然被放慢了数十倍一般。
一辆失控的红色宝马车朝他的方向奔驰而来,没有丝毫想停下来的意思。
闯过红灯,压上斑马线,它冲向邢佑——!
千钧一发间……
邢佑的后背忽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猛地一推,身体顷刻间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耳边继而响起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一波惊恐的尖叫声刹那间哗然而起。
手中的陶瓷罐不经意间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
邢佑摔在地上,猛地仰头一望。
在一片明媚炙热的阳光中,那道半透明的身影被阳光照得通体发亮,他扬着笑容,看起来天真可爱。
夏日的毒辣叫嚣着要把整个世界灼伤,那抹身影越来越透明,行人穿过他的身体,奔跑着把邢佑扶起来,关心地慰问:“先生你怎么样?没事吧?”
“伤着没有?还好你躲得过那辆车子,真是命大啊!”
邢佑看了一地的陶瓷碎片,再睁大着眼睛看着面前那抹像四散飞舞的星芒一样逐渐消失的身影。
“好人,谢谢你……”
邢佑愕然地坐在地上看着钟涵的嘴巴一张一合,可是他却听不到钟涵在说什么。
不顾众多好心人对他的关切慰问,他“霍”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钟涵面前,摘下口罩。
周遭的路人看到他几乎占满半边脸颊的黑色双鱼纹身之后,统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肆无忌惮地搂住钟涵的腰,就像搂着空气一样空空荡荡。他托住钟涵的后脑勺,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想欠你一条命!”
他的唇忽然欺压而上,旁若无人地,稳稳地吻在了钟涵的薄唇上。
钟涵错愕地睁大了双眼,微微张启着双唇任凭邢佑急切地含住他的唇瓣。
阳光金黄灿烂,大肆地洒在他们的身上,世界仿佛骤然天旋地转了起来一般。
众人顿时看傻了眼,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邢佑一个人站回斑马线上,手呈拥抱状,闭着眼睛,微微垂着头,嘴唇肆意地微微张开……
“喂,老公,他是不是被撞傻了?”
“估计是,你看他的姿势,好奇怪啊?”
“你们觉不觉得他像在和空气接吻?”
“神经病,你才和空气接吻!”
四周一波又一波的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聒噪的声音就像被阻隔了一样,丝毫没有一句传到邢佑的耳朵里。
他吻在钟涵的唇上,聚精会神地把自己体内的阳气传送到钟涵的身体里……
钟涵动弹不得,他看着在自己面前,闭着眼睛,一心一意吻着自己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竟有这么一种错觉,好想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他的吻……
这样的念头才刚浮现而已,邢佑已经离开了他的唇,他面色苍白,额上渗出了点点细密的虚汗。看着钟涵的鬼魂逐渐恢复成如原先一样的半透明,他松了一口气。
他放开钟涵,恍恍惚惚地走向一位女人,吃力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丢给她,然后强势地抢过她手上的遮阳伞,再走回钟涵面前,念了几句咒语之后,钟涵的灵魂瞬间变成一缕白烟,蓦地被他收进了遮阳伞里。
紧握着手中的遮阳伞,他刻意压下脑袋,躲避从四面八方对他投射而来的古怪视线,然后脚步匆匆地截了辆计程车之后便马上离开。
……
…………
回到公寓之后,他把窗帘密密实实地拉上,然后打开遮阳伞,钟涵的鬼魂立刻从伞里飘出来。
看着钟涵那微弱的负能量恢复正常,邢佑“嘁”了一声,说道:“你舍身救了我一命,我也输了我的阳气给你以免你当场魂飞魄散,我们算扯平了!”
钟涵不好意思地笑着,坐在邢佑的床上,说道:“谢谢你,我就说你是个好人。”
“别坐我的床!”邢佑一巴掌将他的魂魄挥开,“现在你的心愿已经达成了,等天色一暗你就马上给我回你死亡的地方,我没功夫再和你纠缠。”
钟涵挠了挠头,额前那撮银白色的刘海一晃一荡,特别可爱。
邢佑干咳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邢佑对钟涵使了个眼色,然后便警觉地戴上口罩,走去开门。
“舍得开门了?”
门外,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长到腰际的大波浪卷发,不高的身材,白皙丰满的双峰几乎要从低得可怜的v领里呼之欲出。
“怎么了?”邢佑闻到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香水味,不禁皱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时候交房租,你已经拖了一天了!”女人从身上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包烟,自己抽了一支出来,旁若无人地点着。
稍微带点薄荷味道的白烟满溢在空气中,邢佑用手挥了挥挡在他面前的烟雾,沉声说道:“今晚我出门的话就转账给你。”
“不行,我现在等钱用,你现在去汇给我!”女人不客气地喷了口浓烟在邢佑的脸上。
邢佑不着痕迹地躲过,板着脸回绝:“我现在没空。”
女人傲慢地“哈哈”笑了两声,掸了掸烟灰,双手忽然攀上邢佑的脖子,亲密地将嘴唇凑在他的脸颊边,隔着口罩吻了他一口,魅惑地低吟:“不交房租也行,钱债肉偿……”
最近好多鬼! 第八章:复活
邢佑规规矩矩地将女人的手拉下,一板一眼地说:“我现在就去汇给你!”
说完,他也不理那个女人正站在门槛处,“砰”地一声用力地将门给甩上,门外同时传来女人的尖呼声:“啊!我的鼻子!”
钟涵饶有兴趣地看着邢佑和女人的对话,兴致勃勃地问:“她是房东太太吗?”
邢佑抿紧双唇,自顾自地走进厕所。
“长得不错,就是妆太厚了,头发太长了,胸部太大了,身高太矮了,声音太做作了,太……”
“你闭嘴!”邢佑从厕所里出来,一张口就带着点不耐烦的语气对他喝止道。
钟涵乖乖地站在墙角边,嘿嘿地笑着,说:“被房东催房租确实是一件很烦的事情,对了,我家的房租我也还没交呢!水电费明天也得交了,怎么办?要是停水停电的话我可怎么活啊?”
邢佑默默走到钟涵的面前,不疾不徐地掏出枪,竭力压抑着几乎爆发的怒火咬牙切齿道:“你已经死了!”
钟涵看着抵在自己太阳穴旁的枪口,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老忘了!”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邢佑装腔作势地用枪头戳了戳钟涵的脑袋,然后瞪了他一眼,“我现在要出去转账交租,你给我乖乖呆在这里,不准你碰这里的任何东西!等我天黑回来的时候,我不想再见到你!”
钟涵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邢佑走了之后,钟涵单独在这个房间里游游荡荡。邢佑的家一眼望尽,没有任何装饰物,摆设陈列简单得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
他饶有兴趣地躺在邢佑的床上,学着邢佑睡觉的姿势倒趴在床上,然后静静地把手伸到枕头底下,佯装拿出一把枪的动作,既高傲又冷酷地模仿起邢佑朝他开枪的一动一静。
玩恹了,他又跑进邢佑的厕所,左碰碰,右抓抓,实在闲的无聊,他最后居然玩起了钻床底下。
阴暗的床底下让他觉得异常舒服,他调皮地用指甲去抠墙,抠脸颊上方的床板。
一些木屑从床板上掉落下来,穿过他的脸落在地上。大概捣鼓了几分钟后,他惊奇地发现木头床板里,被他抠空的地方竟露出了一点点荧光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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