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是不懂。」凌旭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耐性,居然能这样慢慢跟她磨。「那妳怎么知道雨石是假的?」
「没下雨啊!我师妹是管雨水的,她的法力就收在雨石里面。雨石回来了,雨水却没有跟着下来,当然是雨石有问题!」
随风又用那种「无知如你怎能了解」的目光看他,令凌旭很想吐血。
「妳不用急。」凌旭看她急得双颊发红,一副想要立刻冲下山去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安抚:「我会帮妳查清楚的。」
「放屁!」随风急得口不择言。
「干什么口出秽言?」凌旭皱眉问。
「你根本没用!上次也说要帮我找回雨石,后来还得我自己去要,才」
「才要回来一颗假的雨石。」凌旭帮她说完,随风这才恨恨地咬住小嘴,勉强安静下来。「反正妳得被关到中秋之后,就乖乖待着吧,等我的消息。」
就这样,凌旭回到府衙,隔天近午,终于找到薛承先来问话。
两人站在长廊上,遥望管事在小花园继续忙,一面低声交谈。
「我有事问你。」凌旭开门见山。「上次你还给随风姑娘的石头,是什么东西?你拿它做什么?」
薛承先眼眸闪了闪,不太自然地转开头,回避凌旭炯炯的注视。
「没什么。那块石头有点灵气,看了有趣,借来研究研究而已。」薛承先平稳回答。「大人也知道,学生对这类事情稍有涉猎。」
「我知道。不过,那颗石头被你研究过之后,灵气全没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学生研究后的结论是,那颗石头只不过是块平常石头而已,本就没什么灵气。」薛承先指着花园里的扶疏草木,以及旁边嶙峋怪石堆栈而成的假山造景,缓声说:「要说灵气,那些花草树木、大小山石也或多或少都有,实在没什么特别。」
「既然没什么特别,你又何需大费周章地上景郕山,找到应雨姑娘,还骗来她身上的雨石?」凌旭锐利地点破:「若说灵气到处都有,你为何不随便捡块石头研究?」
「学生」
「那天晚上你在房中明明是拿雨石在作法,根本不是在做什么研究。」凌旭玻噶艘凰し镅郏邢复蛄孔琶媲暗氖σ!秆κσ憔捅鸲等ψ恿耍凳祷鞍伞!�
薛承先静静站在那儿,良久,不说话,也不动。
不过,他的双手慢慢地握成拳。
「学生可以回答大人的问题。不过,学生想先请教大人一件事。」薛承先突出奇招,反问:「为什么大人如此关心这块雨石?」
凌旭闻言,表情转为阴郁。
「学生大胆猜测,是因为随风姑娘吧?」薛承先见状,马上转守为攻,劝道:「大人请听学生建议,她们俩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向来妖物与人从来就没有相安无事的。大人您贵为千金之躯,实在应该三思啊,千万不可被美色迷惑。」
凌旭在小事上虽没耐性,但遇上大事,却是惊人的冷静。
他沉吟片刻,完全没有被薛承先的话给激怒,只是淡淡的说:「我自己会注意。你先回答我的话。」
声东击西的策略显然失效,薛承先拳头握得更紧。
眼前看来是无法闪避这话题了,知府大人的固执他是见识过的。薛承先深吸一口气。
「还给随风姑娘的雨石确实是我借来的那一块。我没有拿假的骗她。」
眼看知府大人要提问,薛承先抬手请他稍安勿躁。「雨石是真,只不过,被我作法消去了法力。现在,那雨石只是块平常的石头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凌旭眉头深锁,沉声质问。
「大人,请您想想,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姑娘被拘在山上,成天只知练法力、学运气,这样不可怜吗?她懂什么?也许她有家人、有父母,就算学会了呼风唤雨的法力,也不过成妖成魔。有这种法力,不如没有!」
凌旭望着略显激动的薛师爷,却是愈听愈觉得怪。
「照你这么说,你为什么不觉得随风可怜?」
薛承先一向温文的脸上突现一股凶恶的怒意。
「她和应雨不同,她是彻头彻尾的妖物!」
「你由何得知,又为何如此笃定?」凌旭不解。
「大人,妖有很多种,有的是未成器的仙,有的是妖魔鬼怪的后代,还有的,是有机缘的凡人自行修练而成;甚至,是凡人婴孩被掳走,让妖魔抚养长大。」
「你的意思是」
「我一看就知道,随风天生就是妖。而应雨,她是凡人。」薛承先斩钉截铁的说。
凌旭丹凤眼中迸射出精光,目光如电地看住薛承先。
「你确定?」
「没有十分,也有八分。」薛承先抬头,迎视那凌厉的目光。「因为,应雨应该就是我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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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妹妹?」随风一听,失声叫了起来:「你胡说吧!谁是他妹妹?!」
「总之不会是妳。他说妳是天生的妖物。」凌旭扯起嘴角,凉凉的说。
「一派胡言!」随风气得大骂。「根本是乱讲一通!」
随着怒气而来的,是一阵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得电子房桌上的油灯一阵晃动。
是了,他们现在是在凌旭的电子房里。
随风的禁令已经解除,所以现在变成她下山来找凌旭问话:只因她性子急,等不到凌旭上山,干脆自己跑来问个清楚。
其实她本来是想直闯薛承先的房间,好好给他一顿晦气的,怎料他房间窗上挂了一枚八卦镜,她还真是进不去。
满肚子不悦,只能到凌旭面前发泄。凌旭由着她气得团团转,把旁边电子架子上的一落电子、酸枝花架上的几盆花全扫到地上也不去管她。
「我说妳这个性子还真吓人,动不动就摔这摔那的。」他端坐桌前,慢条斯理的调侃她:「多宝格上的小玩意儿我不太喜欢,不如妳顺便帮我摔了吧。」
故意要跟他作对的随风一听他这样说,反而收手,气呼呼地坐回窗棂上。「你要摔自己去摔,我才不帮你!」
「有椅子不坐,偏爱坐在窗上,妳真难伺候。」凌旭还是凉凉的扯着嘴角笑。「要不要喝杯茶消消火?」
说难伺候,他自己也绝不是好说话之辈。
可是,他却总是不自觉地好生伺候着这脾气犹如一把火的姑娘
「不要说废话了!你还问到什么?快告诉我!」随风清丽却带着倔强的小脸上有着着急。「我师妹的法力,真的被薛承先作法消去了吗?」
凌旭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看了她一眼。「难道妳师父师娘都没发现?」
随风摇摇头,顺便拒绝他递来的茶。「中秋过了,再来的寒露、霜降都没有她的事儿。师父他们忙,比较没时间管她。何况」
「何况什么?」仔细瞧着随风的凌旭,在她欲言又止间悟出了其中奥妙。「何况妳一直帮她遮掩着,对不对?」
随风忿忿瞪他一眼。这人为什么老知道她下句要说什么?!
「妳真是个好师姐,这么维护妳的小师妹,挨骂受罚都不怕。」凌旭注视着她。
低沉的嗓音、毫不掩饰的夸奖,让随风的脸蛋突然涌起一阵燥热。
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羞窘地转开脸。
但就算脸转开了,她还是知道那对炯炯的视线正含着笑在她脸上梭巡。
愈想,脸就愈烫!
一时之间,电子房里的气氛有些暧昧了起来。
「我说」
「大人,您又在摔什么东西啊?难道是随风姑娘」
凌旭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齐时的话声给打断了。只见英气勃勃的齐时冲进了门,抬头一看,果然见着雪白纤弱身影高坐在窗棂边上,这才放心。
「原来真是随风姑娘摔的,那就好,不是刺客就好!」
随风哼了一声。
「那可说不准!哪天他惹我不高兴,我就当刺客劈死他!」
「我何时惹过妳啦?」凌旭喝着茶,好整以暇的问。
「哪里没有?!第一次见面,你就」
眼看他含笑的目光瞟睐过来,随风脸又是一热,不太甘愿地嘟囔:「算了,不说了。」
齐时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只听随风姑娘满口你呀我的,对知府大人一点敬意也没。莫非她不知道,她面前这个男人是成天府里官位最大的?就算在京里,可也是走路有风、没人敢拦的人物呢。
而向来脾气不佳、作风强悍的知府大人他齐时从京里跟着大人来到这儿也有几年了,可从没看过大人像这样--说话时一双丹凤眼总像含着笑,显得那么温和宠溺。
以往大人要是遇上姑娘家,不是理都懒得理,就是大声几句,把人家姑娘吓得簌簌发抖
也难怪,随风姑娘长得那么好看,弯弯柳眉下是一双灵动黑眸,还有那脸蛋
「齐时,你一定要站得那么近吗?」冷冷的嗓音劈过来,喝住齐时情不自禁正要凑上前看个仔细的脚步。
「对、对不住!」齐时惭愧地低下头,退了两步。
「你听说了吗?薛师爷说应雨是他妹妹!」随风忙不迭的对着齐时告状。「这就是你们大人问出来的结果!我才不信,那根本是薛师爷编出来的鬼话!」
「齐时,你跟薛师爷交情不错,有没有听闻过他是怎么来到成天府的?」凌旭问道。
齐时一面苦命地收拾房中的残局,一面直头直脑地回答:「他自己倒没说,只听别人说过,薛师爷不是成天府的人,他是在父母双亡之后,辗转流亡到这附近。前些年进了府衙,从小厮做起」
「你瞧,他不是成天府人氏,后来才到这里的。可我师妹是从襁褓起就在山上了!」随风抢着说。
「妳急什么?这也不能证明他们就一定没有兄妹关系。」凌旭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说:「这事我会继续查,等问个清楚明白再说。现在下结论太早了。」
「可是现下应雨姑娘的法力被薛师爷作法除去了,她怎么办啊?」知道内情的齐时忧心忡忡地问。
「他一定是想,应雨没了法力之后,她的师父师娘就不会要她了,如果被赶下山,他就可以带走应雨了!」随风性子虽急,可一点儿也不笨。
凌旭点头。「说得没错。我也是这样想。」
「可惜他错了。」随风哼了一声,傲然说:「我师父师娘才不会这样。何况,要是今年风调雨顺的话,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让她练回法力!」
「不、不关妳的事?」齐时好讶异地指着随风,大嘴合不拢。「不是妳生风、她掌雨的吗?怎么要『风调雨顺』,会不关妳们的事?」
随风撇着小嘴回答:「阴阳四时、盛衰生息都自有规律,我们顶多是借力辅佐、配合运行罢了,谁生得了风、掌得了雨?又不是母马生小马、母鸡生小鸡!」
「母鸡生的,是鸡蛋吧?」齐时愣愣地反问。
「鸡蛋孵出来的不就是小鸡?!难道会孵出蛇来?!」
凌旭以手抚额,对两人的争辩有些无可奈何。
「愈说愈远了。」他出声提醒随风:「妳该回山上了吧?酉时都过了。」
「对,我该走了!」随风一听,立刻往门口走,才走几步,又回头。
灵动大眼溜了一圈,落在凌旭脸上。
「我知道。」凌旭被那双明眸一望,就忍不住出声安慰:「妳不要急,先稳住妳师父师娘那边,照顾好妳师妹。薛师爷这儿,我会帮妳查的。」
「嗯,好吧。」随风点点头。
他身上那股自然天成的笃定,与望着她时的开怀眼神,有如沉稳大石般,安定了她烦乱不堪的心绪。
目送娇俏身影没入夜色,凌旭仍不由自主走到门口。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头。
「你笑什么?」凌旭看着那张粗犷五官上浮现贼兮兮的笑,心头就有气。
唉!真是不公平,对随风姑娘说话就那么轻声细语;对他,就这样粗声粗气!主子也不想想,他齐时可是舍命护卫、忠肝义胆
「你还不给我去送客?」凌旭冷冷交代:「记住,要送到她平安抵达山上再回来。别让她发现,远远跟着就行。」
「是,属下这就去。」齐时一脚已经跨出电子房门槛,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那大人,您是要待在电子房看电子吧?我找老刘来看着」
「免了。」凌旭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除了随风,府衙岂是谁说要进来就进得来的?你甭操这心了。」
「还不是您把辟邪的八卦镜都撤去了,才让她来去自如的。否则,还有谁穿得过我们滴水不漏的」齐时还在不甘愿地叨念着,显然非常介意。
「你到底啰嗦够了没?她都已经到半路了!」
第六章
静谧的景郕山。
四壁萧然,丝毫不像女子闺房的石洞中,住着两名绮年玉貌的少女。
应雨睁着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