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妻子进了卧房之后,他就洗了脸,泡了脚,叶岚在旁边把他伺候得很周到,待床帐合上,关了灯后,他就帮新婚的媳妇除去了衣衫。但脑子里还是会出现福来的样貌,他只得锁著眉,硬着头皮俯下了身
深钺之的房间一边挨着大哥和嫂子的卧房,一边则是书房,就在他和妻子洞房之时,趴在书房的墙根儿下偷听的蓉芮可是要被活活气死了。
虽然她只能靠贴着墙根儿听到一点点轻微的动静,但这声音也足以让她妒火中烧,对二少奶奶充满恨意了!
她咬牙切齿的离开书房,回了自己的屋子,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只棕色的小木头人,在那木人的背后用钢笔写下了吴叶岚三个字,随后就翻出剪刀,狠狠的往木头人身上不断的戳着。
“让你和我抢钺之哥哥,扎死你老女人!”她觉得自己比对方年轻,文化学识又相当,为何沈家就选了吴叶岚而单单忘了她呢?她有哪里差劲了,更何况她的姐姐红霞为沈家不辞辛苦的伺候姐夫,又有谁真心的为姐姐着想了,她越想越恼火,越愤恨,巴不得亲手弄死二少奶奶!
福来喜得贵子天禹
第四天的傍晚;藤田修二就来戏院后台亲自拜访吴璧凌了,他头上戴着的礼帽正是昨天收到的回礼。
原本正打算回家的吴老板看到他干净整洁的样子之前的抱怨也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让跟班的给日本人泡茶;随后就把班子里的人给打发走了;当然;明天依然要照常排戏的。
两人坐在安静的大屋子里相对喝茶。
璧凌才垂着眼皮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修二一本正经的回道:“我在南满铁路等着接货物;然后又去了趟天津谈生意,刚好把手里的货卖掉了一半;算是小赚一笔。”
“哦我还以为你又去哪里逍遥快活了呢。”他浅浅一笑;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生意人当然要以赚钱为主;至于其他的东西都是次要的;他不是也总把京剧摆在首位么。
藤田赶忙紧张的摇头:“我对您是很认真的,只是我必须以生意为先,没有尽早和您辞行的确是我想的不够周到。”他有些后悔,走之前再怎么也应该和璧凌讲清楚的,结果差点闹出误会,真是得不偿失。
吴老板挑起没笑着说:“我知道了更何况咱们也必要讲这么多虚头八脑的,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吧?”
“好,我请您吃烤鸭吧?”他问道,看样子他还没被璧凌讨厌,以后说不定还能再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吃点清淡的好了,我找地方,走吧。”他说完就披上了白色的大衣和日本男人并肩走出了戏院的后台,来到了有些寂寥的胡同里,因为受到最近事件的影响,很多人都不敢出来乱逛了,生怕枪炮不长眼误伤了群众。
两人到了胡同口,刚好有辆洋车不长眼的冲了过来,藤田修二连忙将“美人儿”抓进怀中,闪到了一边。
吴璧凌这才回过神,他抬眼望着日本男人的脸,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说道:“谢谢!”
搂着璧凌肩膀的藤田低头凝视他勾人的桃花眼,柔声道:“这是我应当做的,您没事就好。”只可惜这个人有了妻室,要不他一定要将吴璧凌“金屋藏娇”,好好的疼爱呵护的。
但吴老板毕竟是个风月好手,他见过男人的殷勤,当年那个军阀追求自己的时候要比藤田修二更花心思,每次见面必然赠送贵重的礼物,甚至还给他置了一处产业,就是现在吴家所住的宅子。但是他其实都不太看中这些的,他只想找个知冷知热,可心的男人为伴,以前他认为那个是沈钺之,但他发现那只是错觉,沈公子只把自己当成能一起睡觉的挚友,而非可以互诉衷肠的情人,或许这个藤田修二可以?但他已然不能轻易相信人了,因为男人之间的关系总会有终结的那天,到时候各奔东西,忙着养家糊口,飞黄腾达,就像他和钺之一样。
不过,眼下他也没有能看得上的男人了,且和这家伙相处一段再说吧?他轻轻推开藤田修二,扭过脸问:“一会儿到你那里坐坐?”
“当然可以。”他受宠若惊的答道,可今晚估计璧凌不会和自己过夜的,因为人家毕竟有年轻的妻子在家里守着,但即便如此他也很开心,他也曾听说有人为追求吴老板一掷千金包场三天,但却连人家的手都没碰到,而他呢只不过是因为赶上了好机会,若是没有周先生的堂会,他现在恐怕也只是个坐在台下的普通戏迷罢了。
进入五月,搬到中山乡下的佟福来,母亲和赵耀辰已经适应了乡村的生活,这里虽然没有五光十色的商店,餐馆,也没有车水马龙的热闹街道,却有着清新的空气和优美的山水。
他们住的小院子围墙很高,是个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古厝,主人因为去南洋经商因此拜托有人出租,刚好那个友人认识赵耀辰,所以就顺理成章的租了一整年,只是为了不让少爷的事情透露出去,佟老太太要亲自料理家事了,不过她却乐呵呵的,比住在公寓里的时候还要开心,甚至还在院子里养了几只母鸡,每天都拿新鲜的鸡蛋给福来弄了吃,说是自家养的鸡才放心,才够营养。
而福来的肚子也渐渐的大了,入秋之后甚至要穿很宽松的衣服才敢偶尔出门溜达溜达,这还生怕被人怀疑,没一会儿就匆忙和母亲回到家中,无奈的只好坐在院中仰望星空,但他却觉得只要孩子平平安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洋医生说预产期是十二月初,但到了十月三十号的深夜,福来就被一阵剧烈的腹痛弄醒了。
佟老太太听到儿子的□声,赶忙跑进来问道:“福来,肚子痛么?”
“娘我底下流了好多水。”他有些木讷的说,嘴唇发白,浑身发抖,完全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怕是孩子出了啥问题,可肚子却依然抽痛不已,想起来却没有力气动弹。
“羊水破了,耀辰,赶紧开车去,福来要生了。”她惊恐万分,连忙拿来毛巾给儿子擦汗,手忙脚乱的帮他穿衣服。
赵耀辰一嗓子就让老太太喊醒了,他连忙穿好衣服奔出房门,来到后院开车子。
这时候,佟春燕也扶着二少爷出了门,慢慢的坐进了车里。
耀辰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观望福来痛苦的神情,生孩子的确是件苦差,他越发觉得少爷可怜了,到底是哪个男人干了这么混账的事啊?此时,他忽然想起福来经常给奉天的沈老板写信的事,莫非孩子的父亲是那个招蜂引蝶的沈钺之?
他不禁咬咬牙,若真是那家伙他见面的时候肯定要揍此人一顿,无论对方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让少爷独自受这份儿活罪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们便到了医院,医生护士齐出动,将佟福来推进了手术室。
而老太太和赵耀辰则坐在走廊里等候,过了很久,手术室内才传出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佟春燕喜极而泣,忙着擦眼泪。
耀辰也感动得眼圈发红,连忙劝道:“咱们应该高兴,可惜佟先生在前线作战,不能亲自过来,他知道了一定也会开心的。”北伐战争已经打响,在蒋中正的领导下国民军胜利在望,北洋军阀步步败退,现在形式越发明朗了,只需要收拾掉奉系的张作霖,中国就能实现统一。
她连连点头:“是,你说的是。”哥哥也希望能早点抱上孙子,虽然福来生的孩子本应姓沈,但他们却打算当成孙子来养,哥哥临走前连孩子的名字都给起好了,男孩就叫佟天禹,女孩就叫天妤。
洋医生推开产房大门将一个很稚嫩且幼小的生命包在了白色的毛毯中,笑盈盈的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恭喜二位了,是个正常的男孩虽然是早产,但是很健康。”她在中国行医十年,还是第一次为□人接生,“产夫”身体好,特别能忍耐,原本比一般产妇要小的产道能够顺产已经是奇迹了。
护士把全身被汗水浸湿的佟福来推了出来,老太太抱过外孙来到了儿子身边,又忍不住老泪纵横的说:“你看,天禹真可爱。”
福来望着只有四斤多的小宝宝,虚弱的问:“娘,爹也会高兴吧?”
“嗯,会的,他可喜欢男孩儿了。”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放心,连忙掀开毛毯看了看外孙的小嘘嘘,这才踏实下来,这孩子的确是个百分之一百的男娃娃。
赵耀辰觉得少爷的面色苍白,就上前关切的问道:“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我去买来。”
“谢谢赵大哥,我现在只想睡觉。”他尴尬的说,生孩子比拉洋车辛苦多了,看来他要睡上一两天才能恢复过来吧?
“行,你休息吧。”耀辰不由得笑了笑,便和护士一同送福来进了单间病房,他们打算在医院住三天就回乡下休养,当然还需要找个靠得住的奶妈来才是,因为少爷似乎不大有可能亲自哺乳。
从天禹出生的那天起,福来的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就连佟老太太也跟着沾了喜气,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找来的奶妈姓张,人老实本分,除了喂奶,还会帮着做些家务,这让佟春燕省了不少心,她打算过年的时候带张奶妈回广州,接着照顾小少爷。
福来白天依旧跟着赵大哥学习,晚上就和宝宝玩儿一会儿,直到睡觉,出了月子之后,他又恢复了习武的习惯,因为怀孕而长了赘肉的地方很快就瘦了下去,看来学武的好处不仅可以防身健体,还能减肥。
1927春节过后,佟福来和母亲,赵大哥带着天禹和奶妈返回广州的沙面公寓,准备参加明年初中央陆军学校(南京本校)的入学考试,文化补习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这一阶段主要是学习英文,物理和化学,每个周末赵耀辰还会带福来去打靶场和跑马场学习射击和骑术,对于这部分的学习内容福来可是相当感兴趣的,他很细滑骑马,也很爱射击,最爱摆弄各种各样的枪支,拿起来就爱不释手的。
佟先生在前线拍了电报说要福来和老太太准备六月份迁往南京,因为国民政府已经决定定都南京了,佟家所有的人也会陆陆续续到南京去,他还打算推荐长子荣飞到政府的金融机构去任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福来赶紧成为军官,占到好位置。添了第一个小孙子(实际是外孙)的事,他也份外的高兴,只等着夏天的时候能亲自抱抱小天禹。
男人以续香火为大
1927年夏天;沈钺之正式从奉天的陆军讲武堂毕业了,此时;战火已然烧到了张作霖的家门口;匆忙之下他和孙传芳组成了联军一同抗击势不可挡的国民军。沈钺之的父亲也带兵调往了北京驻防;而他也要随后前往;在此之前需要更加努力造人。
结婚一年多,还没有为沈家添丁,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不是应该增加和妻子同房的次数?面对生孩子的事儿;老婆叶岚比他的压力更大,他应当倍加体谅才是。
这天下午,他正在书房里看闲书;母亲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低声问:“钺之,娘想和你说件事。”
“您说吧。”他放下手里的《镜花缘》,让母亲坐下。
仙娥坐到儿子边上,低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叶岚?”
“您怎么这么说?”他苦笑,原本就谈不上喜欢,现在依然如此。
她面露难色,但这毕竟事关沈家延续香火,索性就直接说出口得了:“你们同房的次数应该多些,要不娶姨太太好了,娶个喜欢的姑娘做小吧,我去说服叶岚,你大妈和父亲也不会反对的。”
他苦苦一笑:“您别胡思乱想了,我没有喜欢的女人。”男人倒是有一个,只不过他们现在仅仅是书信往来的好友罢了。
她皱着眉道:“总之,沈家就靠你了,妈知道你放不下京剧和那些梨园行的朋友,可这不是没办法么。”
“我懂,我会和叶岚增进感情的。”他指的是夫妻亲热的事,这么讲母亲会明白的。
“行,你还要在家里呆些日子,等下月去北京的时候,带点儿东西过去,送给以前班子里的人,往后要是天下太平,你还能接着唱戏呢。”她乐观的说,不过哪里都在打仗,她也就是在睁着眼说瞎话罢了。
“我这辈子也就是扛枪的命了,我都认了,您就别再安慰我了。”他虽说还不适应军中的生活,但他毕竟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已经学会了忍耐,适应了戴着面具阿谀奉承讨生活,无论是在梨园行还是军阀当道的奉天只要他挖空心思多维护人缘,以后定然能站住脚的,父亲直率的个性得罪了不少人,他还需要各个击破,慢慢的去调和关系,可父亲带兵打仗的能力却是奉系军中数得上号的,即便是和父亲结下梁子的对头也不得不承认。
仙娥拉住儿子的手,带着歉意说道:“你是个孝顺的儿子,你父亲每次打电话来也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