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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靖国首席太医的儿子,子承父业,自然也是从小修习医术,既然存心一死,又岂会留给他人救治的机会。
西门云逸睡得很踏实,在梦湖的烟雨里,沉睡不醒。
不知道是何时,心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成了孝义的祭品,一半留在了心妍身边,带着一颗滴血的心活着,真的很累。
西门云逸的死,让金定坤猝不及防,这个高傲的皇帝,在战场上所向彼靡,情场上又怎肯轻易认输。
“朕会打败你的,西门云逸,你他**和朕公平的竞争,朕要证明给你看”
夜幕降临,金定坤松开紧紧抓在手中的西门云逸的衣领,深深的恐惧突然袭上心头。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朕该怎么对心妍解释,不,说什么心妍都不会相信,西门云逸死在朕的皇宫里,心妍有理由怀疑,是朕嫉妒成恨,是朕恼羞成怒,是朕杀死了心妍的爱人,心妍一定不会原谅朕,最为可怕的是,心妍或许会以身相殉”
西门云逸被悄悄地火化,为之殉葬的,是所有见到西门云逸的人,侍卫,太医除了皇弟金子安。
“那只荷包,在那里?”
没有流泪,也没有金定坤所想像的愤怒与仇恨,萧心妍目光空濛,漠然地问道。
心情沉重地解开自己腰间的荷包,里边套着的就是西门云逸留下的荷包。
萧心妍知道,二十多年来,金定坤的荷包一直随身携带着,几乎时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遗憾的是,自己却从没想到过,荷包里面,竟然收藏着西门云逸的秘密。
鸯在翘首期盼,一如二十多年前的摸样。
双手颤抖着解开荷包,取出里边的绢帕来,那首词,已经被补上下半阙,看着西门云逸工整飘逸的小楷,萧心妍忍不住潸然泪下。
“秋池寒水涨相思,轩窗半掩,木屐低徊,有朝重逢,回眸话今宵”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由远而近,萧心妍转身,泪眼迷糊中,依稀看到西门云逸的身影正在向自己走来,渐渐地,那张脸变的清晰起来,长眉入鬓,细长的眸子,眼角向上跳起,紧抿着唇,冷漠而又凄清。
云逸,你是在责怪心妍对你的背叛吗?不,云逸,心妍当年离家出走,只是为了保住子卿,他是你的儿子,心妍曾经恨你入骨,可是,却舍不得伤害我们的子卿,因为,那是心妍和云逸的爱情结晶。
云逸已经婚娶,心妍未婚先孕,怎么还能在娘家待下去,心妍唯有远离南靖国,找一个避身之所,把孩子生下来,心妍只希望孤独的守着我们的子卿,守着对你的爱和恨,终此一生
至于委身金定坤,心妍知道愧对云逸,但是,心妍并不后悔,经年之后,心妍已经难以理清楚自己的情感,对金定坤究竟是出于感激,还是出于爱情,又或许,二者兼有
“金定坤,枉你身为一代君王,竟然编造这些花言巧语蒙骗世人,可笑,可耻”西门云逸“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指金定坤,冷酷的说道:“就算是以爱的名义,杀人也必须偿命,金定坤,纳命来”
是幻觉吗,西门云逸,依然年轻,依然那么飘然脱尘,风采丝毫不减,就像初次相见,美得让人不能不心存嫉妒。
“刷”的一声抽出墙上的宝剑,金定坤傲然一笑,沉声道:“西门云逸,很好,你终于肯给朕一次机会,让朕和你公开决斗,朕倒要看看,萧心妍的眼泪,究竟会为谁流淌。”
西门云逸和金定坤同时拔地而起,箭一般的射向对方,一场生死搏斗拉开了序幕,西门云逸潇洒飘逸,金定坤强悍霸气。
“云逸,别打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萧心妍凝视着西门云逸,满眼都是惶恐和关切。
心妍,你只是担心我会伤了你的云逸吗?你只会为西门云逸揪心吗?
金定坤心意黯然,手上稍一凝滞,西门云逸的长剑已经划开了金定坤的衣襟,剑尖在结实的胸膛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陛下当心”萧心妍脱口而出,提醒金定坤道。
“娘亲,这个狗皇帝已经承认父亲是死在这里,难道你相信他的鬼话,真认为父亲是自杀的吗?”
这声“娘亲”让萧心妍从迷蒙中清醒,原来,是子卿来了,是子卿来向杀父仇人索命来了,子卿,你不可以这样,这二十多年来,陛下对我们母子不薄
哦,子卿王子,是你,是我的皇儿,想当年,朝中几乎没有人不反对朕收留你们母子,可是,为了心妍,朕下旨,若有议论朕和子卿父子关系者,杀无赦。
二十多年来,朕对你的关心和爱护,并不比穗和黍少了半点,从某种程度上讲,甚至于更多,到头来,却真应了李丞相的那句话,养虎为患,哈哈哈,好,很好,心妍,金定坤今天死在西门云逸的儿子手上,从此对你再无亏欠。
金定坤突然撤剑,萧子卿的长剑顺势插入了金定坤的胸膛。
“陛下”萧心妍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心妍,朕没杀西门云逸,朕不想让他死”
“太医,快传太医”
眼见金定坤倒在娘亲怀里,鲜血从胸口喷了出来,身体已经被染成红色,萧子卿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落地,整个人,不由呆住了。
第145章 江山美人(1)
静心殿是金定坤皇帝设定的禁区,除了有数的几个人,比如皇后、公主和王子们,其他人非传唤不得进入,等侍卫们听到动静不对赶来护驾时,金定坤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有刺客”以为宫中还有其他人策应子卿王子,侍卫们高声报警,同时,几把长剑迅速架在了子卿王子的颈侧。
“放他走”金定坤喘息着命令道。
“娘亲,跟我走”
“滚”
“娘亲”萧子卿惶惑不安的乞求道:“跟我走”
按捺着心中的恐惧与悲痛,萧心妍猛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子卿王子,忍着泪水,对金定坤微笑道:“陛下,心妍不会离开你”
“娘亲”
“滚,本宫数三声,萧子卿若是再不离开,杀无赦”萧心妍厉声呵斥道。
萧子卿转身,却又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怅然回首,与金定坤的目光相对,子卿王子的心里就像碰翻了五味瓶,心情格外沉重而又复杂,这个强悍的男人,曾经是子卿王子最崇拜的英雄,威严、豪爽,所到之处,眸子一扫,天下人无不敬仰。
“父皇,太子哥哥骂我是小咋种”记得很小的时候,太子穗和王子黍,背着金定坤和母后羞辱自己,自己去向金定坤哭诉,结果,太子穗和王子黍被整整罚跪了一天,当时正是盛夏,日头很大,金定坤怀抱着年幼的子卿王子,端坐在游廊下,静静地等候朝臣们赶来为太子穗求情。
正午时分,朝中大臣们几乎不约而至,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金定坤把子卿王子驮在肩膀上,沉声说道:“都来了,好,很好,朕就不用再让人起草谕旨,听着,今后,凡有议论朕和子卿王子关系者,杀无赦,胆敢对王子不敬者,杀无赦”
事后,连母后都觉得,不过是小孩子骂架而已,金定坤皇帝处理的太过严肃。
“心妍,朕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你们娘俩,否则,朕愧对故人。”
愧对故人?是指我的父亲西门云逸吗?难道,真如金定坤所言,父亲不是金定坤所杀?
萧心妍的手捂着金定坤皇帝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里流了出来,只听她大声的命令道:“众侍卫听着,本宫开始数数,一、二、三”
“不要”金定坤拼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句话:“放王子离开”
钟离灏然没有料到,站在城头上和自己会晤的,竟然是靖德皇帝正德剑语。
金定坤皇帝突然驾崩,宫中传来皇后娘娘旨意,赦令解除对靖德皇帝和梦漪公主的幽禁。
与青儿公主在云江边分手,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时局的变幻,却让正德剑语觉得,自己就像与世隔绝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正德剑语根本不敢想,强大的大金帝国,会像蚁巢一样溃于一旦。
朝中的大臣们,只顾了打理金定坤皇帝的大行之礼,定南王和定北王原本就不和,各自坚守着大营和城门,等后宫中的指令。
正德剑语被带上南城门,由陈云将军与钟离灏然公子商谈交换人质事宜。
梦漪公主留在宫中陪伴皇后娘娘。
金梦漪原本很是担心,母后会经不起父皇大行的打击,没想到,母后表现的却是无比冷静和超然。
虽然是一身洁白的素服,却是日常的衣着打扮,并非孝服。
丞相等人对皇后很是不满,若不是碍于梦漪公主的面子,只怕已经公然向皇后发难。
镶着粉红色珍珠的步摇,实在不宜在此时佩戴,但是,金梦漪不敢责备母后,她的心开始隐隐的不安,担心母后受到的刺激过大,精神是不是有点失常。
心里十分悲痛,不知道子卿哥哥怎么会误伤父皇,想哭,却不敢哭出声来,想问,更是不敢触动母后心中的隐痛。只好把泪水强吞进肚子里,却不敢表露出丝毫的哀伤来,以免引得母后更伤心。
见母后终于收拾停当,坐在梳妆镜前,拿着一对荷包细细的把玩,梦漪公主抹去泪水,挤出一个微笑来,柔声说道:“母后,这两个荷包绣的真好看,好像是一对呢。”
“好看吗,那就由你替母后收着。”萧心妍取出荷包里的东西塞进衣袖里,把两个空荷包交给金梦漪。
“这”
金梦漪不由一怔。
“以后见到子卿哥哥和飘尘公子,就把荷包送给他们一人一只。”
“谁是飘尘公子?”金梦漪颇为奇怪的问道。
“你子卿哥哥的弟弟,你一见到准会认得出来。”
“哦?”
“因为这世上,很难再有长的像他们一样好看的男子。”
金梦漪默然。母后,这倒未必吧,梦漪的夫君正德剑语,似乎并不比哥哥长的逊色。
不知道哥哥现在藏在什么地方,哥哥是因为慕青儿公主才和父皇发生争执的吗?父皇下旨放了子卿哥哥,想必,哥哥真的是无意中失手伤了父皇。
萧心妍在梦漪公主的陪伴下,第一次出现在金定坤的灵前,静静地上香,跪拜,然后,对主持大行之礼的李丞相道:“把灵牌重新写过。”
十分反感的紧蹙起眉头,李丞相语调十分生硬的问道:“你说什么?”
没有理睬丞相大人的反应,只是把手中的懿旨放在祭台上,淡淡的说道:“按这个从新写来。”
丞相大人和其他几个大臣面面相觑,连忙拿起懿旨展开一看,顿时全都呆若木鸡。
“皇后”所有的大臣都齐齐的跪拜下去,匍匐于地,灵堂里刹那间变得寂静无声。
萧心妍掀起帷帐,走向金定坤的灵床,微笑着对金梦漪公主道:“梦儿,其实你父皇长得也很好看,对吧?”
把准备好的药丸塞进嘴里,毫不犹豫的咽下,然后,缓缓地在金定坤皇帝身侧躺下,萧心妍梦幻般的呢喃道:“陛下,心妍来陪你”
“母后,我们还是出去跪祭吧,不要打扰到父皇安息。”
没有回答,萧心妍静静地闭上双眼,很快沉入了睡眠之中。
金梦漪见母后的行为太过怪癖,不由大吃一惊,眼见母后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急忙伸手去扶母后起来,这才发现,母后的呼吸已经停止。
“快来人呀”金梦漪大叫一声,扑倒在母后怀里,晕了过去。
从昏迷中醒来,再次看到的,是更换了的灵牌,上面写着“大金皇帝金定坤、皇后萧心妍之灵位”。
大行皇后懿旨上则要求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纵然是以大金国为代价,也要营救出太子黍。
金梦漪紧握着大行皇后的懿旨,在小雅搀扶下,来到南城门上,见到正德剑语,早已经泣不成声。
听小雅禀报了事情的全部过程,正德剑语不由震惊,半响没有言语。
大金国的一系列噩耗,特别是大行皇后的以身殉夫,让正德剑语不由对梦漪公主的遭遇充满了同情与怜悯,眼见金梦漪小脸惨白,容颜憔悴而又凄惶,正德剑语的心不由隐隐作痛。
“灏然公子,朕以大金皇帝的名义命令你,立刻放了太子黍,大金国皇帝皇后大行,朕希望天娇国和南靖国暂时停止对大金的进攻,三国能坐在谈判桌上,共同协商解决国家纷争问题。”
钟离灏然对正德剑语的态度颇为不满,以灏然公子的想法,就是以太子黍换回靖德皇帝之后,没了后顾之忧,正好和大金国展开最后的决战,但是,正德剑语的决定,似乎是对大金国动了恻隐之心,正德剑语是南靖国皇帝,南靖国大军,当然是唯靖德皇帝之命是从。
天娇国的左将军可就不听这一套了,断然拒绝道:“本将军奉牧风陛下旨意,配合南靖军队,迎回靖德皇帝,然后,乘胜一举攻下云城,请南靖国皇帝尽快回到自己的阵营里来,我们一道发起总攻。”
“放肆,朕要怎么做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的吗,既然你只听牧风皇帝的命令,那就请你们陛下来和朕说话。”正德剑语说话间,撩起自己的大氅,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