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转身便开门走了。
琸云对方头山了如指掌,手脚又灵便,绕是大雪封山也没费多少时间就到了山腰的寨子门口,守门的兄弟瞅见她一身裘皮大衣馋得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盯着看了半晌,才想起正事儿,板着脸大吼,“你这小子胆子不小,竟敢硬闯我们山寨,不想活了?你从哪里上来的,俺怎么没看到下头兄弟的信号?”
琸云盯着他看了半晌,笑,“我从西山的小路上来的,有事求见罗老爷子,还请这位大哥帮我通传一声。”
那兄弟闻言一愣,讶道:“你怎么会晓得西山的小路?”那条路便是山里的兄弟知道的都不多,这外头来的小子竟然会抄近路上山,实在是蹊跷。他顾不得多想,赶紧朝后头的同伴招呼了一声,飞快地奔去正安堂给罗大当家报信。
第五十八回
琸云山寨门口等不多时;先前通报那个汉子便一路小跑过来,挥挥手示意门口兄弟放行,大声道:“你这小子运气好;今儿过小年,大当家正高兴着,一会儿有什么事儿要求他十有□能成。”琸云心里牵挂着贺均平伤势,面上多少能带出几分;那汉子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来了;这才善意地提醒她。
琸云郑重地谢过,尔后随着他指引一路往正安堂走去。
因今日是过小年,正安堂里很是热闹,除了大当家之外还聚着不少兄弟,琸云扫了一眼,依稀看到许多熟面孔,眼睛开始发酸,一时没忍住,竟滚出两滴眼泪来。那汉子有些狐疑地频频回头看她,小声道:“你这小子胆子怎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既然都敢上山,怎么还没见上面就给吓哭了。”
琸云抹了把脸,挺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我就是冷。”
那汉子“嗤——”了一声,别过脸去,显然一点也不信。
屋里兄弟们正说得热闹,瞅见琸云进屋,当下便有个年轻后生惊呼连连,“哎哟,武大哥,您这是打哪儿领了这么个标致小伙子上山,这模样便是咱们寨子里母老虎们也没一个赶得上啊。”
老武没好气地大喝,“你个小崽子竟敢背地里说七姑她们坏话,回头传到她耳朵里,看她怎么收拾你。”
上辈子这个时候琸云还未上山,故许多人她并不认得,但这个七姑却是熟识,她出身镖师世家,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因膝下没有儿女,娘家便一直张罗给她另寻一门亲,七姑与过世丈夫感情敦厚,哪里肯应,娘家兄嫂们便总说些不中听话,后七姑一怒之下离了家,上了方头山。因她武艺不差,方头山待了几年,现已然有了些威望,寨子里排行老七,人称七姑。
七姑为人很是爽朗,与山寨里兄弟们处得极好,琸云上山后,跟着她一个院子里住,还跟着她学过水下功夫,虽未正式拜师,却有师徒之情,故一听得老武提及七姑,琸云脸上顿时露出激动又兴奋神情。
罗老爷子还是老样子,穿着身半不旧皮夹袄,头上戴着狐狸皮毡帽,瘦瘦小小身子窝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看她,没什么派头,倒像是寻常人家小老头子。琸云贪婪地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视她为亲生女儿一般慈祥仁厚长者,眼泪脱眶而出,生怕被旁人瞧见不对劲,赶紧低下头,悄悄把脸上泪痕抹去。
“这冰天雪地,小兄弟怎么来了我们方头山?莫不是有什么要事?”罗老爷子笑眯眯地问她,没有提及她怎么知道西山小路事儿。
琸云将欣喜眼泪逼了回去,恭恭敬敬地朝罗老爷子行了一礼,又恭声回道:“回大当家话,我今日上山其实是有求而来”她遂将岩杨小镇上发生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众人听,罢了又道:“我与武山孟老爷子是旧识,因曾听他老人家提起方头山,故才匆匆地赶了马车过来求助。还望大当家大发慈悲,救我朋友一命。”
罗老爷子朝厅中众人扫了一圈,面露难色,摇头道:“小兄弟仗义出手救人,老夫也十分钦佩。只是既然小兄弟与老孟是故交,当晓得我们方头山规矩,除非是寨子里兄弟,不然,我怎么好让洛大夫出手救一个不相干人。”
喂,她怎么不晓得山寨里竟还有这样规矩!琸云瞪着罗老爷子哭笑不得,这老爷子分明是听说贺均平如何骁勇,所以才生出招揽之心吧。琸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贺均平却是一定要回宜都,他将来要是做大将军,如何能将他束缚小小方头山。
琸云苦着脸朝罗老爷子拱手道:“大当家明鉴,我那位朋友乃是世家子弟,因遭遇横祸,家里头只剩孤儿寡母,府里对他期望极高,晚辈万万不敢擅自为他作主。不过说起功夫,晚辈也不比他差,不如由我替了他上山可好?”
罗老爷子故作为难,“那怎么成?我们方头山可从来没有这样先例。你们俩不过是朋友一场,这如何好?当然,小兄弟果真有心要上山?”
琸云一脸郑重地点头,“晚辈父母双亡,家中另有兄长支撑家业,自无太多顾虑。何况,晚辈早从孟老爷子口中听说方头山种种事迹,早已心驰神往,能留山里亦是晚辈荣幸。”
“哼——”罗老爷子却不信,盯着琸云看了半晌,连连摇头道:“你们这些小娃儿们都言不由衷,罢了罢了,你既然是老孟故交,老夫多少要看他面子,不过是救个人,老夫也不为难你,一会儿我就让洛大夫跟着你下山走一趟。不过咱们可事先要说好了,你们都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山下,没事儿可别往山上走。我们方头山弟兄们有时候脾气不大好,万一哪天你们胡乱窜地掉进哪个陷阱里,可没人管你们。”
琸云哭笑不得,上辈子她一无所有时候罗老爷子还巴巴地将她带回山上,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教导,而今她学得一身本事,一心一意地想上山,没想到罗老爷子竟然不收她,真是天理何!
若不是这会儿急着要回去给贺均平治伤,琸云非得要仔细与罗老爷子讲一讲道理。
因路上全是冰雪,罗老爷子不放心,非派了老武带了两个兄弟将洛大夫送下山,待他们出了寨门,罗老爷子想了一阵,又吩咐道:“去库房背一袋粮食并些蔬菜鱼肉送下去,他们出来得急,恐怕什么都没来得及带。”
下头弟兄笑道:“大当家真是心善,这小子莫不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平日里罗老爷子可没怎么好说话。
罗老爷子摇头叹道:“也不知怎么了,这小姑娘一进屋,老夫就觉得怪面善,好像哪里见过。”他虽然年纪大了,眼睛却不瞎,琸云看着他时那眼睛亮亮,一脸真诚和孺慕,那眼神儿就跟他许多年前去世女儿一般,老爷子一瞅,心里头就软了。
“小姑娘!”下头兄弟们顿时哄闹起来,“方才那小子是个姑娘?我就说呢,哪家小子生得这么俊?”
“大当家也真是,咱们寨子里难得来个姑娘,好歹也多让她待一待,光是瞧瞧也挺好。”
“要不咱们把她接上山吧”
“就是说么,方才那小姑娘不是自己说了要上山么,您怎么还不肯收。长得那么俊,武功也不差,多难得啊。“
“别胡闹了!”罗老爷子把眼睛一瞪,沉着嗓子道:“咱们方头山是什么地方?虽然咱们觉得它好,可外头谁不晓得这里是土匪窝,这小姑娘明明晓得这一点,却还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求助,这说明什么?那受伤小子十有□是她情郎。没听说那小子是世家子弟吗,那小姑娘要真跟着咱们成了土匪,人家以后还能让她进门?”
“他敢!”山上兄弟顿时就急了,“那小姑娘长得多好啊,还这么死心塌地对那小子。他要是敢忘恩负义,我们兄弟们就杀过去给那小姑娘撑腰。哎对了,那小姑娘叫啥名字来着?”
“没问啊”
“”
结果,琸云与洛大夫刚进院子,洛大夫甚至还没来得及给贺均平查看伤口,外头就又热热闹闹地挤进来五六个弟兄,有背着米,有拎着腊肉,闹哄哄地大声打着招呼。小山和小桥看得只咋舌,悄声道:“乖乖,没想到这方头山土匪们这么热情。”
琸云听到动静也赶紧出来察看,瞅见满屋子食物,又是意外又是感动。因晓得琸云是个女儿家,那些兄弟们多少还是有些顾忌,没上前推推搡搡,只拍着胸脯朝她道:“妹子你放心,有咱们给你撑腰,要是床上那小子日后胆敢欺负你,看我们兄弟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琸云:“”
洛大夫给贺均平把过脉,又仔细查看了他伤口,方才朝琸云沉声道:“没事儿,死不了。”
琸云终于松了一口气,床上贺均平微微动了动,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瞧见床头老爷子,微微蹙起眉,眼睛立刻到处搜索,直到寻到了琸云,这才满意地停下,一双眼睛便直直地锁她身上。
“回点神!”洛大夫毫不客气地他脑袋上拍了一把,板着脸道:“也不看看你自个儿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死盯着人家姑娘看。看了也白看!也不晓得上辈子修了什么福,不就是模样长得好点儿么,竟把人家小姑娘哄得服服帖帖”
下山时候,这个洛大夫一直板着脸不说话,琸云便以为他性子如此,没想到他见了贺均平竟会滔滔不绝,喋喋不休,贺均平被他教训了一通,立刻老老实实再不敢乱来,不说讲话,连眼皮儿都不敢抬,不敢像先前一般盯着琸云看了。
外头兄弟们也涌进屋里冲着贺均平好一通威胁,小山和小桥一旁听着,你看我,我看你,总觉得好像他们威胁错了人。
虽说洛大夫言之灼灼地道贺均平没有性命之忧,但接下来几日治疗却也让贺均平吃了不少苦头,就为了将体内毒素一点点排出来,整日里上吐下泻,没有安稳时候,没过几日,贺均平便瘦了许多。
当然,比他身体悲惨是他心,一想到这几日狼狈全被琸云看眼里,贺均平就觉得欲哭无泪。
“石头大哥,明儿就大过年了,你真不让师父进来看你一眼?”小桥担心地问:“师父都要生气了。”
贺均平用被子捂住脸都哭出来了,“我这浑身上下臭烘烘,你让我怎么见人。”
小桥吸了吸鼻子,忍俊不禁,言不由衷地劝道:“哪有那么严重,一会儿我把窗户开开透透气。你这不是正伤着么,洛大夫不让我们给你洗澡,生怕弄到你伤口。要不,我去跟师父说说,晚上屋里再多加两个炉子让你洗个澡。”
贺均平终于把脸从被子里探了出来,第一次小桥面前露出哀求神色,“那你一定要好好地跟洛大夫说。”他对洛大夫有些犯怵,每回一见了老神医就老老实实一句话也不敢讲,可不知怎么,他越是这样,洛大夫就越是看不惯他,整天都把他挂嘴上,每回见了面都要把他训得狗血淋头。
贺均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他。
第五十九回
在小山和小桥的帮助下;贺均平总算洗了个澡;把身上弄干净了;这才让琸云进屋。
他生怕琸云着恼,一见了她便拉着她的手甜言蜜语地说个不停。琸云安安静静地听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阵;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斜睨着他问:“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说得这般顺溜;莫不是熟能生巧?”
贺均平慌忙自辩:“是先前在益州的时候,从小山买回来的话本册子上学来的;我也是头一回说。”平心而论;那些腻死人的话儿他说起来也有些不自在;偏偏小山信誓旦旦地说女人就喜欢听这些;为了这;他还特意在屋里演练了好几遍,没想到竟还让琸云误会了。
琸云自然晓得他的性子,不过是寻了借口笑话他两句罢了,见他精神极好,遂又与他商量起明儿过年的事宜来。
自琸云从大街上把贺均平捡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五年多的时间了,这是头一回在外头过年,多少有些孤寂。好在除了他们俩之外,小山和小桥也在,加上洛大夫懒得上山,如此这小院子里竟凑了有五个人,倒也不算太冷清。
“小山拟了了菜单,我瞧了一眼,倒也算丰盛。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他还说要包饺子呢,洛大夫很是欢喜,一直嚷嚷要吃白菜猪肉馅儿的,还说明儿还帮着剁馅儿”琸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琐事,声音很轻柔,眉目低垂着,身上带着些许烟火气,这让贺均平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是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喂,”琸云忽然提高了声音,斜着眼睛瞪她,眼睛里却还是盈着浅浅的笑意,“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去了?”说罢,又重重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发出“砰——“地一声响。两个小儿女正闹腾着,贺均平忽地一滞,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琸云顿不对劲,赶紧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洛大夫板着脸站在门口,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贺均平对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夫很是犯怵,立刻就老实起来,缩着脑袋朝洛大夫尴尬地笑了笑。琸云也有些不自在,起身朝洛大夫行了一礼。洛大夫虽然对贺均平不客气,但在琸云面前却还算好,沉着脸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不敲重点。”
琸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