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均平顿时哭笑不得,把面前小碟子里的核桃仁收了收,问:“那这个你还要吗?”
琸云想也没想就把小碟子端过去了,“没事儿,一会儿就饿了。”
第二日琸云特意起了个大早,还换了身绯红色的锦袍,收拾得干净清爽,十分养眼。七婶一见她这模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高兴道:“年轻人就是得好好打扮,穿得鲜亮些,这样多好看。”
说话时,贺均平也开门出来,他今儿穿得却是素净,只随意套了件半新不旧的浅灰色夹衣,脚上的靴子也微微变了色,但因他气度不俗,依旧让人不敢轻视。他一瞅见琸云也笑起来,摇头道:“阿云你今儿穿得这么光鲜,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你要去相亲呢。”
琸云故作高深地仰起脑袋,只笑不语。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到了东头巷子,琸云与贺均平没下车,坐在马车里等着。马车并不大,小小的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贺均平无端地觉得心跳得厉害,他们离得这么近,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琸云的呼吸声,悠长而平缓,让他忍不住的口干舌燥。
贺均平借着说话的机会悄无声息地往琸云身边靠了靠,“七婶怎么还没出来?”他问,鼻息间嗅到琸云身上淡淡的少女体香,下腹立刻升腾起一股热意,身体的某个部位竟然有了些变化。
“许是还在说话呢。”琸云倒是不急不慢,小声道:“又不能和人家明说,拐弯抹角地想要把人给引出来,多不容易。”话刚落音,前方的小院子“吱呀——”一声开了门,七婶与一个年轻姑娘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琸云没急着掀开帘子仔细看,只凑到车窗边小心翼翼地偷窥,那赵家姑娘果如七婶所说生得端正标致,虽不能说有多美,但眉目清秀,眼神温和坚定,让人心生好感。难怪七婶一个劲儿地夸她。
琸云目送着赵家姑娘与七婶不急不慢地出了巷子,这才招呼车夫调转车头跟过去,才一抬头,猛地发现贺均平竟与自己紧紧靠在一起,他也伸长了脖子凑到车窗边查看外头的情况,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外头,神情很是关注,脸颊几乎与琸云的脸贴在了一起。
琸云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把他的脸挪到一边去,咬着牙小声地骂:“你给我老实点儿。”
贺均平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眨巴着眼睛问:“我怎么了?”
“你少来!”琸云没好气地瞪他,这小子在他身边五六年,身上长几根毛她都知道,居然还在她面前演戏,“滚一边去。”
贺均平咧嘴笑,摸了摸鼻子无奈地往旁边挪了挪。
马车一路跟出了巷子,七婶带着赵姑娘进了家绣坊。琸云差不多猜到七婶把赵姑娘带出来的借口了,想了想,掀开帘子跳下车,贺均平既然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绣坊。
琸云今日穿得光鲜,一进屋便引得店里众人瞩目,伙计火眼金睛,赶紧抛下七婶与赵姑娘迎上来,点头哈腰地招呼道:“两位客官请问想买点什么?我们绣坊有新到的双面绣,百鸟朝凤、喜鹊登梅,都是城里的大家所制,价钱公道,式样新颖”
琸云没理他,看着七婶故作惊讶状,“七婶儿,你怎么在这里?”
“哟,是二公子和贺公子啊。”七婶演起戏来也很是自然,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立刻挤出笑容上前来问好,“两位公子怎么得空亲自出来买东西了?”
琸云笑道:“家里头太素净,要买几样绣屏装饰装饰,不想竟遇着七婶。唔,这是您家闺女?”她客客气气地朝赵姑娘点点头,赵姑娘亦客套地回礼,大大方方,倒也不拘谨。
“不,这是赵姑娘。”七婶笑着解释道:“这家绣坊的东家算得上是我舒适,正巧赵姑娘绣活儿好,便领了她过来让绣坊帮着寄卖。”
琸云自己女红不好,自然也不会强求嫂子要如何,但听得七婶夸赵姑娘绣活儿好,心里头却还是欢喜的。她身着男装,自不好盯着人家赵姑娘看,寒暄了几句后,便笑着与七婶告辞。
“怎么样?”一出门,贺均平便快步跟上前,凑到她身边小声问。
琸云点头,“不错。”说罢她又笑起来,斜了贺均平一眼,抿嘴笑道:“放着这么个英俊小生也不多看一眼,那姑娘比咱们家隔壁的肖姑娘可稳妥多了。”
贺均平也转过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笑意盈盈,“就因为那肖姑娘多看了我一眼,阿云就一直醋到了现在?”
第五十二回
晚上吃饭的时候;柱子一直盯着贺均平的脸上看;欲言又止。小山几兄弟一声不吭地埋头吃饭,仔细一看;四个人的小脸却都涨得通红。贺均平却是淡定非常,不急不慢地舀了一碗排骨汤放到琸云面前后;这才又给自己舀了一碗。
七婶把所有的菜都上好;解下围兜也坐了过来,才将将落座,立刻瞅见贺均平左脸上的一大块青紫;不由得讶道:“哎呀,贺公子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脸上怎么弄成这样?伤得可不轻啊!”
琸云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贺均平却依旧淡定,很是客气地朝七婶笑了笑,道:“不小心磕到了。”
“磕到了?”七婶狐疑地盯着他脸上的伤看了半晌,有些不信,谁能把脸磕成这样不蹭破半点皮的。但既然贺均平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追问,小声嘟囔了几句什么,便没再说了。柱子斜着眼睛看琸云,深深地叹了口气。琸云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待用完了晚饭,琸云朝七婶使了个眼神儿,七婶会意,收拾完碗筷后便悄悄敲了琸云的房门。
“二公子可看好了?”七婶打量琸云的神色,见她面带微笑,眉目温和,猜想她定是十分满意,自己也忍不住带上了笑,高兴道:“我就说么,那赵姑娘的人品才貌可是没得说,若不是因为家里有个弟弟拖着,早就被人给娶走了,如何会一直拖到现在。”
琸云点头笑道:“如此还请七婶帮忙上门试探试探口风。婚姻大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若是赵姑娘不肯,我们在这里说破了嘴也没用。她若是应了,我再寻了媒人登门提亲。至于赵家小弟,那孩子聪明懂事,人又机灵,赵姑娘若是进了门,自可带着他一起住进来,无论是大哥还是我们都视他为亲弟弟。赵姑娘若是依旧拿不定主意,七婶尽可领着她去同安堂瞧瞧我大哥”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委婉地请七婶帮着在赵姑娘面前多说几句好话,罢了又递了个荷包给她,算是多谢她帮忙的谢仪。
七婶晓得她素来大方,倒也不推辞,拍着胸脯应道:“婶子办事你放心,最迟后天就给你二公子答复。”
果然,第二日上午刚刚用过早饭,七婶便拎着两盒糕点去了东头巷子。
赵家家贫,赵姑娘平日里都在家里头做针线、浆洗衣服来补贴家用,七婶到的时候,她正在晾衣服,开门见七婶,脸上立刻露出欢喜的笑意,“是七婶儿啊,赶紧进来,赶紧进来。”她迎着七婶在院子里坐下,又赶紧去厨房烧水煮茶待客。
七婶拉住她,笑着道:“阿欣莫要急,先坐下来,七婶有话要跟你说。”
赵姑娘笑,“说话不急,容我先给您沏壶茶过来。”她手脚利索,不一会儿便拎着一个粗陶茶壶出来了,给七婶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又笑道:“这是小宝铺子里的掌柜给的麦子茶,虽不精贵,却难得的香醇。”她提及赵小弟时眼睛微微发亮,显然对这个弟弟很是疼爱。
七婶喝了一口茶,顺着她的话赞道:“小宝可真不容易,我家那大孙子比小宝小不了两岁,整天在家里头淘气,哪有小宝一般懂事。”
赵姑娘的脸上微露苦涩,无奈道:“都是我这做姐姐没用”
七婶见她情绪忽然低落起来,赶紧转换话题道:“瞧我这记性,竟险些忘了正事。”她整了整脸色,一脸正色地道:“其实七婶今天过来,是有要事和你说。阿欣你今年已经十七了吧,这婚事可曾定下来了?”
赵姑娘听到此处哪里还有不明白了,立刻红了脸,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七婶见她不答,便晓得她尚未定亲,心中有了底,遂将方家提亲的事说与她听,罢了又道:“七婶不怕老实跟你说,方家大公子为人老实憨厚,实在不算聪明,但生得相貌堂堂,又是同安堂的掌柜,这些年应当攒下了不少家业。他无父无母,虽有个祖母,但住在乡下从来不进城,家里的弟弟也能干,兄弟和睦,断然不会闹出什么争夺家产的事。将来你过了门,只需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小宝也能跟过去,岂不是大好?”
赵姑娘闻言似有意动,但仔细想想,却又犹豫不决,小声问:“我也晓得七婶都是为了我们姐弟好。只是那方大公子是同安堂的掌柜,城里不晓得多少人想嫁到他们府里去。我我家里头一贫如洗,人家如何看得上我们?”
七婶大笑,“哎哟我的傻姑娘,你当我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贸贸然就过来跟你说这个吗?人家方二公子说了,重要的是人品要好,嫁妆有没有不打紧。他们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方家两兄弟也是年纪轻轻都没了爹妈,兄弟俩相依为命地长大,怎么会瞧不上你?再说了,若不是方二公子昨儿见了你,觉得你人不错,我能过来跟你说这事儿么?”她提及昨儿在绣坊遇着的那两个年轻男子,赵姑娘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二公子也说了,让我领着阿欣你去同安堂瞧一瞧,若是瞧不上,这事儿就当婶子没提过。”
赵姑娘虽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大好,但想来想去,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临走时,她又有些紧张,拉了拉七婶的衣袖,红着脸小声问:“那那大公子会不会知道是我?”
“你放心——”七婶打包票道:“这事儿还没跟大公子说,他半点也不晓得。一会儿我们到了药铺,我就找他说话,你在旁边看几眼,看完了我们赶紧就走。”
二人一起出了巷子,走了两刻钟,终于到了西街同安堂大门口。赵姑娘先前还又是羞涩又是紧张,到了这会儿反而冷静下来,与七婶对视一眼后,深吸一口气,面色如常地进了铺子。
铺子里生意不错,坐堂大夫面前排了长长的队,两个伙计忙得脚不沾地,柱子站在柜台前一边像模像样地打着算盘,一边小声嘟囔着什么。七婶满脸堆笑地上前去跟他打了声招呼,柱子猛地一抬头,见是她,立刻笑起来,咧嘴道:“七婶怎么有空来我铺子里了?难不成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儿没事儿,”七婶连忙挥挥手道:“我就是正好从这里经过,想起大公子就在这里做事,所以进来瞧瞧。”
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小声道:“七婶莫要公子长公子短地这么叫,怪不好意思的,你就唤我柱子就是,家里头大家都这么叫我。”
“那哪儿行啊。”七婶摇头,“大公子好歹是我东家,又是这铺子里的掌柜,我哪能胡来。最近铺子里挺忙啊?”
柱子点头,“天气越来越冷,一不留神就给冻到了。七婶您出门也多穿些,外头可冷了。”
七婶欣慰地笑,“行,我晓得呢。大公子您忙,我这就走了。”说罢,拉着赵姑娘朝柱子点了点头,笑眯眯地一齐出了门。柱子很是客气地一路把人送到门口,这才转身进屋。
中午七婶就回了院子寻了琸云说话,“我看能行,”她道:“赵姑娘虽说没给准信,只说要跟赵小弟再商量商量,但我看这事儿十有j□j能成。大公子人实在,赵姑娘心里头敞亮的,哪能不晓得他的好。”
琸云心中稍定,郑重地朝七婶谢过,又请她继续跟进此事。七婶一走,贺均平就摸进来了,关心地问:“大哥的婚事怎么样了?”
琸云不自在地瞥了一眼他脸上的伤,小声问:“你怎么不躲啊?”昨儿贺均平涎着脸说她吃醋,琸云一生气,就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她动作其实并不快,依着贺均平的本事怎么会躲不过,偏偏那小子竟一动不动,生生地挨了她一拳,结果竟把左脸给打肿了,第二日早晨一起来,便是一大块青紫。
家里头除了七婶,谁都能猜到那是谁动的手,早上柱子临走前还偷偷拉着琸云训她来着,让她莫要欺负平哥儿。明明是那个小子占她的便宜!
“活该!”琸云咬着牙小声地骂他,“看你以后还敢胡来。”
贺均平摸了摸左脸上的伤,呲牙咧嘴,根本不提这茬事儿,继续问:“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大哥的婚事了?大哥成亲以后还跟我们一起住吗?要不要另外置办个小院子,咱们巷子里头林婆婆家的老房子打算脱手,我上午去跟她打了声招呼,让她先给我们留着。”柱子的婚事办得越快,琸云便能越早放下心,才会放心地跟着他一起去宜都。
琸云果然把注意力从他脸上转到了柱子的婚事上,兴致勃勃地道:“聘礼也得预备着了。家里头以前没过过喜事,什么准备都没有,得仔细问问七婶。要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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