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蓦然一惊,正欲大喝,才将将张嘴,脖子上赫然多了一把剑,到了嘴边的话又立刻噎住,再也作不得声。
琸云朝那门房“嘘——”了,被涂了黑土的小脸上露出警告的笑意,贺均平挤到她身边忽然出手,一记手刀将那门房打晕了过去,沉着脸小声道:“阿云怎么忽然心软了。”
琸云白了他一眼,笑道:“这不是以前都是人家来抢我们,此番换了我们来抢人家,有些不习惯么。”说起来,她倒有许多年没有干过这样的勾当了,竟然有些怯场,倒是贺均平这小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倒比他还利索些,果然是前途无量。
众人飞快地冲进知县府,燕王世子唯恐落于人后,不要命地往前冲,那几个侍卫生怕他伤着,吓得赶紧追在后头,一边追还一边大声喊,“哎哟,我的大少爷,您可悠着点儿。”阿彭落在后头,提着裙子迈不动脚,气得直跳,扯着嗓子大声嚎,“你们等等我,等等我——”那鹅公嗓难听得紧,直叫众人连连皱眉。
却说燕王世子兴奋地冲在队伍的最前头,将将进内院,迎面瞧见几个形容彪悍的汉子手持利刃迎上来,立刻止住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往后逃。陈青松和宏哥儿没能刹住脚,险些直接冲到对方的刀刃上,脸都吓白了。亏得紧随其后的琸云见状不对赶紧抢了燕王世子手里的匕首当做暗器扔过去,那些汉子忙于接招,这才使得陈青松和宏哥儿没被人家一刀给劈了。
“你们这些贼子好大胆,竟敢——”知县府里的护卫们不明就里,还欲说几句狠话吓唬吓唬他们,不想一句话还未说完,贺均平就毫不客气地冲了上来,挥手一劈,那护卫也是有些见识的,顿知不妙,慌忙抬刀接下,不想这招尚未到底,贺均平的大刀又立刻转了方向,直朝他小腹而来
燕军也紧随其后蜂拥而上,至于孟老爷子带过来的土匪们则将知县府团团围住,不让他们出去报信。就这般包饺子似的打了不过两刻钟,这县衙就被燕军给拿了下来。
燕王世子一反刚刚的冲动,端坐知县衙门的高座上沉着发令,一面让人将知县府里几十余口全都押至牢中囚禁,一面又着莫统领带人去接手县衙的衙役,因恐人手不够,他让孟老爷子也带了上百人跟上。
若是忽略陈青松与宏哥儿险些遇险一事,此番攻城之战实在是顺利无比,燕王世子很是得意,当晚便修书给燕王,称自己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广元,信中不提自己功劳,只将贺均平夸了又夸,当然也不忘莫统领的功劳,最后又在信末提及琸云,赞其聪敏智慧,功夫了得,实乃巾帼英雄。
贺均平与琸云并不知道这些,或者说,他二人的心思也没有放在这里,因为琸云打算要回益州了。
陡然听得这消息,贺均平急得险些跳起来,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把拽住琸云的胳膊疾声问:“怎么忽然就要回去了?不是说不是说”他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什么话来留她,直急得满脸通红。。
琸云只笑,“我出来有一阵子了,大哥恐怕担心得很。眼看着宋掌柜就要大婚,我若是再不动身,恐怕都赶不及。正好武山的事又已了结,孟老爷子和小雨也都有了着落,我这时候走也放心。”
“那我呢——”贺均平一着急,脑子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不管不顾地问:“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扔下?你心里头难道就一点也没有在乎过我吗?”他话一说出口,便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但这会儿后悔已是来不及,索性便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毫无顾忌地继续道:“方琸云,你这么聪敏,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没道理还不知道我的想法。我我就想娶你,跟你过一辈子,我心里头就只有你一个人。”
屋里一片死寂,琸云万万没想到他会忽然把话说开。这样的突然让琸云手足无措,她本以为依着贺均平的聪明劲儿当知道这会儿不是点破的时候,可他却偏偏说了,琸云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下意思地开口想要拒绝,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呢?琸云不清楚,她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要怎么样才能让贺均平知难而退,却又不会伤害到他?琸云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她自认为自己不算傻,可是女人在感情面前总是有许多的不理智。琸云在陆锋那里吃过一次亏,从此便有些草木皆兵,她还没有准备好重新去喜欢另一个男人。
“你是不是在想要怎么回绝我?”贺均平见她咬着唇许久不说话,心中略略猜到了什么,脸上却并没有沮丧和失望的神色,他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一片赤诚,“阿云你看着我,”他说:“你对我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吗?”
琸云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才去看他,一咬牙,将将准备说句狠心拒绝的话,才一张嘴,贺均平就忽然低下头来封住了她的唇。
这是他想念了很久的地方,那微微翘起的是他梦中最流连忘返的美景,他曾不止一次地做梦想要一亲芳泽,每一次险要靠近时却又猛地惊醒,直到现在,他才能品尝到这魂牵梦绕的唇,温润,蕴不可思议的甘甜。
少年人第一次的靠近难免有些拙笨,他从来没有这样手忙脚乱过,只凭着一股子冲动狠狠着琸云的,那股子狠劲儿仿佛恨不得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
琸云一时被他得手,先是愣住,反应过来之后才想起要推开,谁料贺均平这些年来每日苦练武功,早已非吴下阿蒙,那胳膊上的力气比琸云要大得多,而今又是拼尽了全力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绕是琸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推开。
琸云心一狠,正欲咬他一口,谁料贺均平忽地松口,微微侧过脸去重重地吸了两口气。
“你疯了?快放手!”琸云怒骂,抬脚欲踢他。贺均平机警地抬腿拦住她,一用力将她推到墙边,两条长腿一前一后将琸云的腿钳制起来,琸云稍动,他的长腿便紧紧贴近,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过来,几乎能感受到他紧致而的肌肉。她心中猛跳,再不敢动半分。
“别动。”贺均平在她耳畔低低地唤了一声,“阿云,别动。”他透了透气,总算缓了过来,贴在她脸上蹭了蹭,忍不住先笑起来,“阿云我好欢喜。”
“欢喜你个头!”琸云气急,手脚被钳制不能动弹,唯有一张嘴将将逃出生天,怒骂道:“贺均平你个臭小子,还不赶紧松开。你再无礼,看我怎么收拾你。”
琸云对敌时最讲究的就是个快、准、狠,若是上阵杀敌,这时候的贺均平定然比不过他,可贺均平到底不是罪大恶极的敌人,琸云自然生不起要与他拼死恶斗的心思,心中一有顾忌,哪里敌得过他的长手长脚和一把子力气,整个人被贺均平圈在怀中动不得半分,便是这威胁也显得有些无力。
贺均平低头看着琸云,见她又气又恼,面红耳赤,心里头反倒愈发地喜欢,忍俊不禁地笑了两声,又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相比起刚刚的强吻,这一次的就显得温柔许多,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在她脸颊上一触而过,尔后又是一触一触
这蜻蜓未免也太多了!
“你够了没?”琸云忍无可忍,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气呼呼地看着他,“贺均平,给我赶紧松开。”
贺均平想着今儿左右是不能善了了,定要把实话从琸云口里逼出来,依旧不动,只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柔声问:“那你拍着自己胸口说,你心里头真的不喜欢我?阿云,我又不是傻子,我能感觉不到吗?”
琸云从来没想过一向在她面前老老实实的贺均平竟会胆大包天地做出这样的事,更没想过自己竟被逼到这样的地步,又气又恼,左右不回话。贺均平见状,知道她只是嘴巴硬,心里头愈发地欢喜,忍不住又低下头在她唇上啄了啄,高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是了。”
琸云只瞪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正挤在一起僵持着,大门忽然被推开,燕王世子一边说话一边冲进屋,“平哥儿你怎么一直——”话未说完,就已瞅见了“搂”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贺均平和琸云,竟是吓得单脚跳起来,“啊——”地叫了一声,才急急忙忙地往外冲,一边逃一边捂着眼睛道:“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四十四回
趁着贺均平分神的时候,琸云终于寻着个机会踢了他一脚,贺均平吃痛,低呼一声,手里却不放松,但琸云又岂是寻常人,立刻找到他的破绽从他的禁锢中脱身,还愤愤地狠踢了他两脚,旋即才脱门而出。
她力气虽不如贺均平,但比寻常男子不差,那两脚虽未踢中要害,但也让贺均平痛呼了两声,直到看着她惊惶逃出房间,贺均平这才露出狡猾的笑意。虽说挨了两脚,可是,她明明有能耐扇他两耳光,偏偏就没动手,这说明了什么贺均平苦中作乐地想,只要他像今儿这般厚着脸皮穷追不舍,绕是琸云再怎么气恼,也终究会有答应的一天——谁让她心里头也喜欢他呢。
贺均平一瘸一拐地出了门,才出院子就瞧见燕王世子躲在一丛桂花树后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瞅见贺均平,立刻憋着笑跳出来,盯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捂着嘴点头道:“还成么,没破相,看来方姑娘对你手下留情了。”
贺均平嗤了一声,仰着脑袋得意道:“阿云心疼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对我动手。”
燕王世子使劲儿地笑,走上前去忽地踹了他一脚,正正好拽在方才琸云踢过的地方,贺均平顿时痛得呲牙咧嘴,怒不可遏地朝燕王世子大吼,“你你干嘛呢?哎呀——”他掀起裤腿,露出偌大的一片红,朝燕王世子怒目而视,“都被你踢伤了!”
燕王世子大笑,“哎哟,伤了呀,真是对不住,回头我让阿彭来给你上药。”
贺均平脑子里忽地闪过阿彭男扮女装的怪模样,顿觉慎得慌,也不回他的话,瘸着脚飞快地逃走了。
却说琸云这边,被贺均平用了强,心里头又气又恼,偏偏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整治他,索性一跺脚,跟小雨说了一声后,收拾东西准备回益州。不想她前脚出门,小雨后脚就去寻贺均平报了信,这不,琸云刚刚牵了马出来,就被贺均平堵在院子门口了。
这光天化日之下,琸云也不怕贺均平胡来,更何况,此番她已有了戒备,自然不似上回那般被贺均平用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牵着马从他身边走过,竟是连招呼都不愿意打。
贺均平又哪里舍得让她走,这回不敢乱来,只伸手拽住她的衣袖不放手,急道:“你怎么说走就走,这宋掌柜的婚事不是还没到么,广元县的事儿也还没处理完,你急着走什么?”
他这分明就是装作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可偏偏琸云也不好提,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衣袖一抖,毫不客气地将贺均平的手甩开,冷冷道:“滚开,好狗不挡道。”说罢,翻身上马,一甩鞭子就冲了出去。
贺均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就算他笃定了琸云对他也有心,可是,依着琸云那倔强的性子,受了这么大的气,哪里咽得下去,真让她这么气鼓鼓地回了益州,日后想要再哄她回来恐怕就难了。更重要的是,贺均平总觉得琸云与陆锋之间仿佛没有那么简单。只要一想到她回去之后很可能会再见到陆锋,贺均平就愈发地不安,一咬牙,也顾不得那么多,飞快地牵了马,都来不及跟燕王世子打招呼,赶紧追了上去。
“平哥儿走了?”燕王世子得到消息时已是半个时辰后,整个人犹如炸毛的猫,气呼呼地在屋里地乱跳,“他居然就走了?这混账小子真是见色忘友,太不讲义气了!我这请功的折子刚刚递上去,他居然给我跑益州去了,回头父王论功行赏他不在,难不成我还跟父王说那小子跑回益州追媳妇去了。真是乱来!”
阿彭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盘坐在太师椅上喃喃道:“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小子眼睛里头只有那只母老虎。不过他俩好好的,那母老虎怎么忽然就跑了?世子爷你不是还给母老虎也请了功么?”
燕王世子立刻想起他闯进贺均平房间里时瞅见的场景来,不由得莫测高深地微笑起来,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我还以为方姑娘要怎么回敬平哥儿呢,原来再这么厉害的姑娘家遇着这样的事还是会羞恼的,啧啧,竟然给逃了。”
几个侍卫听出些不对劲来,俱是一脸狐疑地朝他看过来,陈青松红着脸小声问:“世子爷您瞅见什么了?”
燕王世子不回话,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挥挥手道:“小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些做什么?哎呀我不好意思说啦!少年慕少艾什么不是很正常么,方姑娘长得那么漂亮,就算是本世子也难免心动,若不是顾忌着她那砍萝卜的手段,哪里轮得到平哥儿”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几个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