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宝座上的,都是从谢磊这个位置上出去的。现在一把手走了,王局暂时主持工作,虽然形势还变化莫测,但提升的机会比以前大多了。
张捷为了谢磊的职务提升,在厨艺上越来越精了,王局爱吃什么,她就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比如榨菜肉沫茄子,先前谢磊不爱吃,她也没学着做。有一次她听说王局爱吃局门口小饭馆炒的这个菜,后来合同到期厨子走了,之后王局吃了好几家,都说没有门口那家好。张捷想办法找到厨子,给人家买了东西,学了手艺。这道菜很多人嫌麻烦,所以做不好。那天艾小红来,她是第一次献艺,后来经常做,现在已经成了张捷的招牌菜。
第四章第十三节
张捷不仅菜做得好,酒量也日渐的好。以前张捷滴酒不沾,酒桌上一般是谢磊在喝。可后来她发现谢磊是能喝,但不会说酒话,酒桌上不善言辞啥事都办不好。有些私下里不好张口的事,到酒桌上借着酒劲来说,便能试探出对方的用意,即使说错了,不过罚酒一杯,对方也不会计较。在家里喝和饭店喝效果又不同,家里更随意、更亲切。尤其是女同志,端着酒杯,坐到领导身边,嘴上说着不能喝的话,一大杯酒就下了肚,让领导觉得你在舍命陪君子,心里自然受用。刚才张捷借着酒劲让王局当场表态,王局说,那当然,毕竟我是看着谢磊成长起来的嘛。张捷引王局道出这句话,表面上看是说给谢磊听,其实更是让王局说给自己听。现在的领导太忙,关系也多,帮了这个,就会漏了那个。事后再找上门,“以后找机会吧,别急。”一句话就能把一个人的十几年耽误,甚至可能是一辈子。
张捷又斟了满满一杯酒,当着王局的面,一饮而尽,还做了个底朝天的动作,以示滴酒未剩。由于下的急,酒劲猛地上了头,脸憋得通红。谢磊看着心疼,刚想让她去屋里休息,张捷给他使个眼色,继续和王局及客人们谈笑风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把榨菜肉沫茄子挟到王局面前的碟子里,还给叶辉及谢磊手下挨个儿舀了壮阳的大补汤——民意测评时需要他们支持,谢磊日常的工作需要他们配合,这才进了卫生间。谢磊端着一杯水进来,张捷已经吐进了马桶。喝完谢磊递过来的水,又回到了酒桌上。
客人走得很晚,但张捷心里高兴。头晕得厉害,但做家务的兴致很高,嘴里还哼着小曲。
“捷,太晚了,明天洗吧,歇会儿吧。”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抬头,发现谢磊站在面前,原来刚才是叫她呢。张捷解了围裙,洗了手,和谢磊一起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喝了酒的脸红扑扑的。
“今晚你真迷人。”谢磊发出了一声由衷的称赞。张捷听到,却不露声色地坐着。电视剧开始了,她摆出要长久看下去的姿势。谢磊柔声说:“今晚早点儿睡吧。”一句话让张捷立刻从电视剧里拔出来,起身关了电视,扑到谢磊怀里,贴着耳朵轻轻说:“等我一会儿,洗完澡我就来,你先去。”
第四章第十四节
趁张捷洗澡的空隙,谢磊打开电脑,调出被隐藏的男性图片,待情绪调动起来,回到卧室。可要命的是,张捷今天夜里又穿上那件粉红色的小睡裙,两胸高高耸起,臀部被内裤勒得浑圆,这不但没燃起谢磊的欲火,反而消灭了谢磊刚刚酿起来的欲望。他把灯关了,痛苦地闭紧双眼,尽量不去想张捷的样子,可图片中的画面也没了,大脑突然空白。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闪出王大名的影子,谢磊立刻兴奋起来,在坚挺的前行中,他尽量控制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拖延时间,终于等到张捷那儿传出全身的阵颤后,他才停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张捷紧紧用双手环住谢磊的脖子说:“磊,今晚你真棒!”眼中露出激动、幸福的神情,浑身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没有。
谢磊用手抚摸着张捷的头发:“捷,给你说件事。”张捷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头依然靠在谢磊胸前:“什么事啊?要是不重要,明天再说吧。”说完身子又紧紧地贴着谢磊。
“是件很重要的事,关于王大名的。”
提到王大名,张捷仿佛从梦境中惊醒,心里猛然地吸了一口冷气。又是王大名,她和谢磊第一次产生分歧就是因为王大名,她不想为王大名和谢磊再有争吵,那样太伤害夫妻感情。
“什么事啊,非得现在说,难道王大名又犯事了。”
“什么叫又犯事了,这话我咋听着别扭,你希望大名再出点事?”谢磊有些不高兴。
“我这不是随便一说嘛。”张捷钻进了谢磊怀里,“什么事啊?”
“王大名就要出狱了,我想”
“行啊,你想给他洗尘没问题。选个好饭店,我肯定去,别叫其他人了,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张捷松了口气。
“他的事有多让你不光彩了?!我说的不是接风洗尘的事。”
“好,好,王大名的事很光彩。到底什么事啊?”
“我想,想让大名住在咱家。”
“什么?让王大名住咱家,谢磊,你今晚没喝多吧?”张捷一下子从谢磊怀里挣脱出来,坐了起来。
“谢磊啊,我说句实在话,你可别跟我急。王大名可是个劳改犯,还犯的是那种事,要是让他住在家里,楼下楼下的可就有得人说了。我知道你们从小感情好,他也帮过你,可你不也找律师帮过他嘛,难道你要帮他一生一世吗?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可他的现状也不是你造成的,更重要的是你和他已经不是一路人了。王大名可是同性恋啊,要是有人知道咱家住了同性恋,你能推脱掉这个名声吗?这种事传到局里也会影响你的前途。不仅你,我和儿子都会受牵连,这个社会太复杂,人心难测啊。”张捷停了停,又慢慢躺下,将头枕在谢磊胳膊上,“王大名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哪怕我们多给他些点钱,我都没意见。啊,谢磊。”
“你说的也对,可对王大名来说,不是钱的问题。他不需要钱,他需要的是社会把他当人看。是的,社会很复杂,人心也难测,可张捷你知道吗?正因为这样,他才更需要我们的帮助。王大名现在刚刚出来,心情很不稳定,肯定会受到社会的唾弃,如果从小长大的兄弟都不拉他一把,也把他往外推,让他怎么想?难道还让他再去蹲一次监狱吗?他受的苦够多了,这段时间是他人生的关键时期,不管外面说什么,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帮他一把!至于在同性恋这个问题上,不是别人怎么说,而是你怎么看。如果有人说,你大大方方地回一句,我想就不会再有人说了。”
窗外的月光静静洒在两人身上。张捷和谢磊在各自的枕头上平躺着,他们中间留了一道长长的缝隙。许久,张捷下床,将睡裙套在身上,打开灯,走到卧室门前停住,说:“你打算让王大名住多久?”
“等他在北京安顿下来,能立足了再说。”
“谢磊,你非要这样一意孤行,不计后果,那随便你吧。”说完,张捷一头扎进卫生间,水开得很大,脸盆摔得很响。
这一夜,张捷第一次离开谢磊睡到儿子的床上。
第五章 第一节
王大名拿着两件物品走出监狱——一条玉溪烟,一张母亲的相片。
九月初的新疆,阳光还很强烈,照射在皮肤上有些灼痛。顺着阳光的方向望去,白茫茫一片,让人头晕目眩。王大名想不到阳光比新疆人的性格还要炽热,更出乎意料的是,他一眼就看到了谢磊,顿时一股暖流在心中汹涌起伏。是记忆中的那个谢磊,一件浅绿色衬衫,一身白色休闲服,把谢磊衬托得格外清新俊朗,肤色也愈加白皙。这一次,谢磊是用了休假请了事假又租了汽车赶来,他不愿打扰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打扰他们。
谢磊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子靠在车前,歪着头,吸着烟,长久地注视着王大名。看着看着,就露出了一丝微笑,这种久违了的笑,虽然不再阳光,但让王大名真切地感受到了关怀和温暖。足足站了一支烟的工夫,谢磊才打开了靠右的车门,将王大名迎进去。
两个人近距离在车内坐着,谁也没开口。谢磊打开车内的音响,在丁鹏低沉浑厚又略带沙哑的《请跟我来》歌声中,两个人仿佛又回到过去,思绪飘到那个很久以前的年代。
经过三个哨卡,车终于驶出和田监狱区域。到了山下,谢磊把车停住,从后备箱里拿出新的内衣内裤、外衣外裤和鞋子袜子,示意王大名换上,然后将换下的衣服在路边用火烧了,接着拿他包里的东西去烧,王大名开口说话了:“小磊,算了,还是留下来吧。”
一句久违了的称呼,让谢磊顿时有了流泪的冲动。车子驶出很远很远,谢磊侧过脸,看着王大名问:“装的是什么?”
王大名看了谢磊一眼,随后将目光凝视着前方:“是烟。我第一次关在里头,谢叔来看我时给的”。
谢磊突然将车停住,说:“咋没抽掉呢?”
王大名不说话。十年前,他会道出抢烟的经过,可十年过去了,再多的苦难都经受了,现在道出只会增加谢磊的内疚。不仅现在,以后王大名都不想再提。苦难该一个人承担,就得一个人承担,不可以再分给他人。
有时候人很奇怪,不方便说话的时候,想说的话有千言万语,现在只剩下王大名和谢磊,没有任何人的监视干扰,一切的一切却不知从何说起。除了沉默就是沉默,但绝不是令人窒息的沉静,他们之间毕竟分隔的太久,需要来自心灵深处的无声交流,更需要时间来理理繁杂的头绪,静静地回味共同走过的时光。一个人独自回味和两个人共同回味的感受截然不同,对王大名来说,他一直在灵魂深处寻找迷失的自我,之后才细细回味到这十年来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堪回首。这时谢磊说话了。
“大名,这多么年来,我一直以为淡忘了你,可是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发现没有,从来都从没有!最起码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还惦记着你,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忘记了。十年前;我不知道你进去了,如果知道,我会来看你。我曾给你写过很多信,是让父亲转交给的,可你一封也没回”
王大名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深深叹口气:“开车走吧。”于是,车又向远方驶去。许久,王大名问:“谢叔身体还好吗?”
“他走了。”
“哦……什么时候走的?”
“是我毕业那年走的。然后按照他的遗嘱,我就结婚了。”
至此,王大名没再说话。谢磊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前方的位置取来一盒中华烟,用嘴含出两根,示意王大名从他裤袋里掏出打火机。王大名将烟点燃,拿一支放到唇间,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摇开车窗,一缕清爽的秋风飘了进来。
不知不觉临近了那个叫墨玉的小县城,没费多大周折,他们在县城大十字附近找到王东生活了十九年家。
第五章第二节
从和田监狱行驶一百多公里,到达墨玉县。这里流动人口比较少,行人脚步悠闲,生活节奏缓慢,基本上大家相互之间都面熟,走一路可以打一路的招呼,总之感觉到小,至于小到什么程度,用当地人话说,从城东扔出来一个馕(类似于圆饼),一会儿就能滚到城西。
没费多大劲,王大名和谢磊就找到王东父母家。以前王东家在农村,现在父母退休了,就在县郊买了一套平房。新疆的平房不像北京的四合院,几家人共有一个院子,这里是一家人用一个院子。院子挺大,可以种种花种种菜什么的。
去的时候,老两口正在自家的菜地里放水,准备种冬白菜。王东母亲一听说是北京来的儿子的朋友,特别高兴,水也不放了,叫老头子赶紧把水口眼扎紧,这边就和谢磊他们聊了起来。老太太第一句话就问王东找女朋友了没有,谢磊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拿出王东写的信。王东的母亲心情激动,等不及地就把信拆了。可信上的字太小,没有老花镜,一个字也看不清。她把信递到谢磊手中,让帮着念念。王东八九年都没回家,很少写信,也就是过年打个电话而已,现在写来一封信,母亲能不高兴吗?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这时王东父亲也忙完了手中的活,收拾好农具,被喊来一起听听儿子在信里说些什么。
谢磊和王大名坐在王东母亲支的一个铁锹上,王东父母就在地埂子上坐着,认认真真地听着儿子给他们写的信。
爸,妈:你们好。
我在北京现在挺好的。北京女孩子可多了,我可以任意选,所以你们就不要给我介绍对象了,我不愁找不到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