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似乎全听不到,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江彤月。
江彤月买的东西不少,大部分都是吃的,衣服只买了两套,最后时还买了一把外观普通但锋利异常匕首,白小玉盯着那匕首,半笑不笑的说道:“买这个干嘛,谋杀亲夫吗?”
江彤月将匕首拿在手里玩,说道:“等一下用它削梨给你吃。”
白小玉笑道:“好啊,肯定很甜。”
中午的时候,两人坐在路边吃饭,江彤月在旁边削梨,削完,分了一半给白小玉,自己将另外半个咬在嘴里,白小玉却只是看着她吃,一口也不动。
“为什么不吃?”江彤月停下来看着他。
他把自己的一半还给江彤月:“我不跟你分梨。”
江彤月送到嘴边的梨一滞,笑道:“白小玉也会这般迷信吗?”
白小玉抓着江彤月空着的手把玩,慢条斯理:“我只对你迷信。”
江彤月抿了抿唇,眼神因他这句话微微闪了闪,随即抽回手,道:“那我重新帮你削一个。”
江彤月的十指细长,但已不如以前那般细嫩光滑,骨节处还有厚厚的茧,她削梨的手法非常熟练,薄薄的一层,果皮从头至尾,没有断,白小玉看得入神,当江彤月将梨递给他时,他咬了一口,道:“确实很甜。”
小镇就在山谷中,四周风景如画,两人坐着话不多,却极是温馨。
“我们有一天老了也要住在这种地方,不用很热闹,但可以坐在一起晒太阳,聊天,不用儿女成群,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你说,如何?”白小玉抓着江彤月的手,轻声的说。
江彤月愣了愣,一起到老?那是白头谐老的意思吗?她微微有些吃惊,白小玉是何等样人?心思是何等的深沉难懂,此时却如此坦然的说出白头谐老,别人说一百遍也不稀奇,白小玉只这一次是何等难得?
江彤月觉得自己整颗心都颤起来,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分明那么遥远,分明是不可能,他却偏要说出来。
“我们真的可以白头谐老吗?”她强忍住心中的悸动,抽回手,看着白小玉,“可我却已经想着要离开你了。”
“什么意思?”白小玉也看着她,说话间表情忽然变了,他本想将江彤月的手抓回来,此时不得不收回去,用力的甩了甩头,只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眼神方才还是清明的,此时竟然混沌起来。
他意识到什么,扶着桌子想站起来,只是刚站起来又全身发软的坐下,人狠狠地盯着江彤月:“化骨散?为什么?”
江彤月看着白小玉的样子,道:“那日的化骨散我留了一些在身上,放心,没有用上次的方式,对你不会有什么损伤,只是睡一会儿就好,”她说话间人站起来,“我不能一直跟你在一起,不能心安理得真的到白头谐老,你知道我没办法。”
白小玉扶着桌子已经动弹不得,眼睛仍是死死盯着江彤月:“同样的方式你又害我一次,江彤月你狠,”他拼命的喘着气,努力让自己清醒,“我对你的情意,你心知肚明,你却偏要这样轻视,今日你真敢走,我定会让你后悔。”
江彤月咬住唇:“这件事没有什么好执着的,小玉,我今日离开,再不相见,不见便忘了,你是冷情之人,一定忘得更快。”
“我是冷情之人,所以一旦动情,今生不忘,江彤月,你敢走。”
白小玉说这句话时,江彤月人已经背过身去了,猛然听到,一行泪顿时滚落下来,好个今生不忘,她的心几乎软下来,但她不能留,她做不到相安无事,假装快乐的与这个人在一起,更不可能与他一同回京,她是汉人,她没办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每天与这个人同床共枕。
所以,她狠了狠心,更不敢回头,因为一回头必定心软,人走到街上去,走远了就好,走远了躲在林子里大哭一场就好,没什么了不起,总会忘,总会淡的。
她抱着方才白小玉为她买的那些吃食,穿过集市,往尽头的林中狂奔。
天地看不清,眼前看不清,因为全是泪,她只是拼命的跑,没完没了的跑,直到听不到集市的喧闹,听不到白小玉那声“今生不忘”,她才猛然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走了。
四周静的吓人,她这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看路,难道已经走到林子的深处了吗?这里又是哪个方向?
她好久才站起来分辨方向,向着太阳的方向走了几步,猛然听到身后一群雀被惊起,一起冲向空中。
身后有人,她一惊,缓缓的回头。
有几个人站在她的身后,为首的那个人戴着草貌,此时缓缓的摘下,表情冰冷如霜。
“你身上受着伤还这样跑,是有多想离开我,月儿?”白小玉的声音阴测测的,说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同样的伎俩用在我身上,你觉得我还会中招吗?”
江彤月不由自主的朝后退,满脸的汗。
“你早知道我要逃走?”
“不用我知道,因为你的脸上一直写着,我只是看你是不是真会跑,真会舍下我,”白小玉走近她,看着她手中的吃食,冷冷笑道,“很好啊,骗了我给我买干粮,还有防身的武器,你果真是比以前聪明了。”说完狠狠的扯过江彤月的东西,扔在地上。
“江彤月,你对得起我!”他伸手打向江彤月,却在半空停住,脸上忽然冷然一笑,“是不是你这两天的真心,全是假的?”
不是假的,怎么会认为那是假的?江彤月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他这样认为也好,能够就此恨她也好。
方才冲出去的那群鸟忽然又飞了回来,林中几个人都一惊。
“主子,有人。”旁边有人轻轻喊了一声。
“是忠贞营的人。”江彤月说道,她听到了忠贞营联络是惯用的鸟叫声,“有几十人。”
她话音刚落,猛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一声:“上!”顿时几十个人从林中冒出来,将白小玉几人围住。
江彤月看清为首的人。
李过!
40黄雀游戏(二)
“里应外合啊;”白小玉脸上并没有惊慌之色;负手站在那里盯着江彤月;“你先骗我安心与你厮守,以为你不会再离开我;等我卸下防备;来个里应外合;真是天衣无缝啊。”
你明知道不是的;江彤月忍不住想反驳,却终于还是一言不发;此时的情况;李过足足有三十几人;白小玉这方只有几人,几人怎敌三十几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活捉。
白小玉不慌张,江彤月却心慌起来,白小玉是满人,是敌人,但她却并不想他死。
“你不要再说话,等一下也不要反抗。”她离白小玉最近,冲白小玉轻声道。
“你怕我被他们杀了?”白小玉轻笑着,并不以为然。
“是,我不想看你死。”白小玉以为江彤月会否认,她却答得毫不迟疑。
他反而一怔,收起脸上的轻笑,看着江彤月道:“你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不反抗?”说着反手比了个手势,那几个跟他一起来的人各占一边,围成一圈,白小玉则是朝着李过那一面,将江彤月推到一边,道,“若我死了,你替我收尸。”
听到“收尸”两个字,江彤月颤了颤,有些惊慌的看着白小玉与李过,她这才看到如砚也在其中,正朝她招手,让她过来,躲在众人的保护中。
她知道自己该过去,此时的情况白小玉必败,自己不用逃跑,只要站进忠贞营的队伍中就可以安全了,但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她不想眼看着白小玉死,他可以死在当日的牢中,或者回到京城后死去,只是不要在她面前,让她亲眼看着他死。
双方已经剑拔弩张,江彤月阻止不了,只能站在一边,眼看着局势的发展。
然而局势真的瞬息万变,方才三十几人将白小玉几人围住,转眼,林中又多了一百多人,由柴飞带着又将那三十几人包围。
白小玉冷冷地冲那头的李过说道:“我知道你们会来,想着你们什么时候会动手,原来一个女人就把你引出来了,李将军。”
情况突变,江彤月听白小玉如此说,吃了一惊,引?那自己不就是饵?这场游戏,到底是谁骗了谁?她方才还在担心白小玉的生死,此时不由得又是咬牙切齿,他知道她要逃走,故意试她,知道有人来救他,所以布了局只等人入瓮。
只听那头李过道:“我们几十人也未必对付不了你这上百人,差得不多,”他与白小玉方才一样,并没有惊慌之色,冲手下道,“以少胜多,对我们忠贞营来说,不下百回了,这次,我们再胜一次。”说着,一挥手,已经冲了上去。
血战开始,那一百多人由柴飞带着都是精锐,跟着白小玉多年,虽然李过斗志满满,此时打起来,不一会儿便胜负立现,白小玉伸手将江彤月扯到一边,冷冷地看着战况,有人举刀砍来,他单手应付,另一只手始终不肯松开。
眼看忠贞营几十人被人一一砍杀,江彤月心急如焚,他们因她而来,此时因她而死,她贱命一条,何必搭上这么多人性命。
白小玉就在旁边,但她奈何他不得,她想到什么,空着的手去拿别在腰间的匕首,没想到白小玉快她一步,另一只手将她的匕首拍飞,将她的两只手都禁锢住,回头狠声道:“余下的二十几人只许伤不许杀,都给我留活口。”
白小玉如此说,江彤月在旁边一怔,她不信白小玉设下圈套,到此时会是为了她才手下留情,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柴飞一伙人实在是训练有素,虽然多费了些功夫,但转眼将余下的二十几个忠贞营士兵,李过及如砚活捉,其中柴飞与坛子两人联手才将李过治服,被坛子牢牢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满贼你有种杀了我!”李过还想挣扎,头拼命的想抬起来,却被坛子整个按在泥里。
江彤月此时反而不挣扎,她看着白小玉,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白小玉一只手还是死死的抓着江彤月的手腕,扯着她来到李过跟前。
“太后被救回去后是不是昏迷不醒?忠贞营此前荆州一役元气大伤,营中没人了吗?要李将军亲自带人来向我拿解药?还是你其实也很关心她的安危,所以亲自前来了?”白小玉说着,将江彤月往李过身前推了一把。
江彤月趔趄的往前走了几步,对白小玉所说疑惑不解?太后既已被救走,为何昏迷不醒,解药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太后被救走之前,事先中了毒,所以此次李过前来是来拿解药的,而并不是为了救她?只是,他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过终于知道挣不开,停了挣扎,勉强开口道:“我低估了你,白小玉!今日落在你手下要杀要剐随你!”
白小玉一笑,冲坛子比了个手势,坛子一用力将李过一把拎起来,将他反手擒住朝着白小玉,白小玉看着一脸泥的李过,道:“李将军,说起来,你比你们的太后值钱,我舍不得杀你,你知道你值钱在哪里吗?”
李过眼睛眨了眨,垂下头,道:“我一介武夫,怎知道位高权重的爱新觉罗氏在想什么?”
白小玉仍是在笑,却不再多说,冲自己的手下道:“一半带回营,李过另外关押,好生伺候,”说完回头冲江彤月又是一笑,就你方才的怒意从来都没有过,牵着她的说道,“逛累了,咱回家。”
江彤月看看李过,又看看那边的如砚,没有说话,也不挣扎,被白小玉牵着走了。
一回营,白小玉就将江彤月关在自己的营房中,自己一个人出去,一夜未归,直到天亮时才回到营房中。
江彤月一夜未睡,呆呆的坐在床上,白小玉进来,看到江彤月,也不说话,自己脱了衣服,倒头就睡。
“你去审李过了吗?可动刑了?”看他闭眼睡去,江彤月忍不住转过身问他。
白小玉眼睛没睁,说道:“躺下陪我睡一会儿。”
江彤月不动,床上也不再有动静,她咬咬牙,下床,往营外去,门外有人守着,她关到门口就被挡回来,她又冲到白小玉床前,道:“你当时不杀李过,抓他来究竟为什么?”
白小玉仍是不睁开眼,道:“怎么,心疼了?”
江彤月干脆承认道:“是,担心的很。”
果然白小玉睁开眼,冷冷地瞪着江彤月,道:“我抓他来干什么?当然是折磨,我昨晚剁了他的手脚,等我休息完,再去挖他的双眼,割他的耳朵。”
他说的有些赌气,江彤月愣了愣,她多少有些了解白小玉的脾气,从不做无用功,如果只是折磨,那绝不是白小玉会浪费时间做的事,但她并不保证白小玉不会为了其他的事情,对李过下这么重的刑。
“你说的是真的?”她忍不住问。
她这一问,白小玉眼神更冷,爬起来,道:“我现在就去把他的眼睛挖了。”
江彤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