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佩看她走进走出,长久不再说话。
几分钟功夫,慕向惜款款走出来,手里捧着两个精致的盘子,里面是松软的杏仁派,看起来让人食欲大震。
吴佩佩慢慢喝着茶,再开口时睫下浮起轻愁淡怨——
“你知道我以前最嫉妒你什么吗?就是现在这样慢吞吞优雅闲适的味道,就算生活拮据却依然能够过得如此有滋有味,把自己一个人的小日子打理得很自在很有品味,不由自主的让人沉迷让人跟着你的节奏跳舞,这是一种天分,我最痛恨的就是你似乎从来都不珍惜这个天赐的东西,别人费尽千辛万苦也达不到的目标和一生都在企及的美好,对你而言却轻轻松松就唾手可得,就好像天经地义到你可以满不在乎,看似无欲无求给人的感觉却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我以前是真的好恨,但是现在,我竟然也会被这样的你所吸引,如果我是男人,想必也会追求你这样温馨持家又不失含蓄典雅的小女人。”
慕向惜轻轻叹口气。
“也许上天真的有在眷顾你吧!”
“眷顾?失去妈妈,失去了原本团圆的家,失去了我的女儿,如果这也称得上眷顾的话。”
“这么多年了”
“偶尔会想起”慕向惜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哀痛在脸上表现出来。
“并不是只有你一直在失去,并不是只有你在经受那些不公之事,我们每个人都有过,别人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痛,如果你只知道沉湎过去怀恨在心,那我想,上官擎处心积虑私藏你这三年,你算是白白给浪费了!”吴佩佩的眼眸里升起深深的隔离。
慕向惜扬眉看她一眼,“如果我一直躲在国外不回来,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那你回来之后,又做出了什么努力呢?”
“我做的努力,你没有看到罢了。”
她鲜见的反唇相讥,让吴佩佩有一刻的怔愣,慕向惜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这次回来,就算他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还是傻傻的在期待着,他要我就给,但是,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我很迷茫,他因为靳齐这件事情,对我惩罚太过了,让我心里有了阴影,一时间很难接受。”
“他不说明白,只是想让你靠自己的力量认清事实!如果你们还不足够了解,不能够心灵相通,那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很笨很懒,始终猜不透,看不清!”
“那说明你们时缘未到!”
“是吗?”慕向惜垂首,说不出话来了。
吴佩佩讥诮的牵起嘴角,“说好不谈你们的事情,我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不满,好吧,我这个局外人就说这么多了,你爱听不爱听的,反正我也管不了你的心,你们日后走到哪一步,我也不会多问多想,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戏的角。”
半晌,她轻啜着手中的茶,开口来了一个话题的转折,“他们看不起靳齐,这个我可以理解,因为他以前是有过不堪的记录。”
吴佩佩所说的‘他们’,慕向惜不用多想,肯定是许家父子没错了!
“有些人,没有生在富贵之家,被生活所迫,无衣无食无房,不得已才去外面做一些违背伦理和打破常规的缺德事,但是他本质是怎样,想必心思细腻的你也是知道的,他对你似乎很不同。”
“又吃醋了?”慕向惜轻笑,用不锈钢勺子挖了一口点心到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吴佩佩没好气的觑她一眼,耳根竟然飘过一层暗红,轻咳了一声继续说,“以前虽然川很想毁了靳齐,但是因为有我在,爸爸和他都会顾虑一下,但是这次,靳齐他不怕死的竟然带你出去了一夜,彻底把川惹恼了。”
这件事还未完结?!
慕向惜心头一震,想到那天她看到他的悲惨状况,不由得紧张起来,“靳齐他怎样?”
“很不好!上次我去Kingloy,就是为了说情而来,但是显然我的面子不够大,他不买账。”她停了下来,神色自嘲。
慕向惜放下杯子,抬起眼帘,对方一双宝光璀璨的眼眸正牢牢固固的锁住她的视线,挡住了光源,在她的身上落下了一层阴影,令她有种被她覆盖的错觉,很长时间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惊得张大了嘴巴,“你让我去求许南川?”
“是!”吴佩佩重重的点头,就算是又求于人,眸光依然不变的骄色淋漓,居高临下的姿态十分傲然,恍如女皇。
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慕向惜甚是为难。
就在那天,他说,“除非你求我,否则我”
雪白的牙齿咬住浅红色的唇,太用力了以至于到最后舌尖竟然尝到了一丝咸涩,她无奈的摇摇头,“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姑且这个不说,就算在平时关系最好的时候,我的话,在他那里肯定没有你这个做姐姐的有分量。”
“是吗?这么小看自己?”吴佩佩轻嗤出声。
慕向惜合上眼轻吁口气,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死不救,连努力尝试一下都不去,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吗?”
此刻,她眼里真是无比厌恨,慕向惜无能为力的摊手,“你也看到我的悲剧了,但凡我有一点点的能耐,许南川也不会在今天跟别人订婚。”心头有种微弱的涩痛压得她无法呼吸。
吴佩佩收回目光,不再看她,攥着手中的茶杯,眼底浮现无限悲伤。
然后,她把茶慢慢饮尽,放下杯子起身。
慕向惜送她到门口,眼看她的衣角就要消失在转弯口,她出其不意的问了一句,“你爱上了靳齐?”
娇躯一震,人没有抬头,只是缓声说,“是吗?”是问句,却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她走了,平时高昂的背影无端的带着几许落寞和沧桑
慕向惜在原地站了许久,神色有些发呆,好半响后才走回房间,来到洗手台,捧起水往脸上一泼再泼,难道就这样去求他吗?她已经发誓要跟他一刀两断了,不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可是,靳齐的事情,她又无法做到无视!不是因为吴佩佩的几句请求,而是冲着靳齐他本身!
该怎么办呢?
手里拿着电话,她迟疑了良久,手指停留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足足有半个小时之久,最后,她还是跳过了,翻到下面一个同样熟稔于心的号码,“阿擎。”
“嗯,说吧。”
“靳齐还记得吗?”
“那个男JI吗?”
同样不堪入耳的词汇,同样不屑不齿的语气,同样是这种拽到不行的问话,如果可以,她真的就一脚踹过去了!
这就是她对待许南川和上官擎不同的方式。
许南川这样说的时候,她是隐忍在心。
上官擎这样说的时候,她是毫不客气的发~泄出来!
为了不让自己破口大骂,她用了很久才压抑了胸口的愤懑,咬牙,“你这家伙”
对方得意的哈哈大笑,然后含着怨意嘟囔,“谁让你叫得那么亲切!”
“亲切?你哪只耳朵听出来的?”
“如果我在国内,我会把他给毙了!”
他嚣张的狂妄让慕向惜止不住的叹息又叹息,最后,她好声好气平心静气的说:“他真的没做什么,那天我喝醉了,但是我意识清醒得很,我不想回家,所以他就带我出去海滩上坐了一夜,最亲密的接触就是披了他一件外套,仅此而已,再无其他,上官二少,小的我这样说,大爷你可否满意?”
“嗯,还凑合。”
慕向惜摇头,就知道这小子以前不问并不是不在乎,似乎除了许南川,他再也容不下她跟别的男人有纠葛了,好不容易窜出一个不知名的,他就想把人家给剁了!这是什么破脾气?幸好!幸好他还肯认真的听她解释。
既然一切误会扫除了。
上官擎也是非常的豪爽和干脆利落,直言不讳,直奔主题,“怎么,想让我帮你罩着他?”
“真是聪明的小混混!”
他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问,“我是你第一个求救的人吗?”
“是!”她回答得颇不是滋味。
上官擎啧啧道,“姐,看来我这个男朋友身份不久的将来不升级都不行啊!如此给我面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让他跟在身边吧!”她索性直截了当的为靳齐做了安排。
这个要求,倒是大大出乎了上官擎的预料,只是,迟疑也就那么一瞬间而已,他随即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姐,能够近我身的都是这个世界顶级的高手,你以为我这个上官二少是做空的?”
慕向惜失笑,“他是可塑之才!有抱负苦于没有舞台,有奢望苦于没有财力,有理想苦于没有基础,生于穷苦人家,身心受过诸多磨难和挫折却依然笑得那么纯真那么率性,你知道吗?我向来不是那种热心施救的人,只因他的笑让我想到了你,所以,拉他一把吧,将来,绝对会是你不二的得力助手!”
对面的男人似乎在唏嘘感慨着什么。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是情愫在心,不需言语就能够传达这殷殷不绝的情意。
最后,慕向惜又说,“给他一次机会,见他一面,你就会知道我看人准不准了。”
“好!”
就这样,三言两语,她将事情给解决了。
上官擎就是这样,只要是她的话,不管有没有依据,都会深信不疑,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会无条件的办到。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他如此的依赖如此的信任,这世间,还有谁是她的知己,除了他,没人是首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人还在床上想着‘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的诗句时,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是吴佩佩的,她连忙接起来,却是一道深沉的虚弱的男声,“向惜。”只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已,他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慕向惜心疼不已,她知道他的确是受苦了。
“靳齐。”她嗓子喑哑难受。
耐心的等候良久,他才缓过气来,语速很慢很轻,却充满了感激之情,“我以为,像你这样不问世事清凉寡薄的女子,肯定不懂我这种社会害群之马的向往和追求,今天我才知道,我错了。”
“我懂吗?”
“懂!比我还要懂我自己!”
慕向惜咽下胸口涌上的堵塞,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多了一分鼓励的成分,“阿擎他很善良很好,不过对下属要求也很严苛,有时候近乎残酷无情,他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他可以给你一个尊严的血性男儿的生活,他可以带领你从容的走过枪林弹雨,他会让你在刀锋浪尖上拼搏求生存,所以,你要做好随时流血赴死的准备。”
“庸庸碌碌活了这么久,每天都处于半死不活的无望绝望的边缘,我早就厌倦了,想死又不被允许,想好好活着却偏偏被人看不惯,知道吗?你给我指引的这条路这种生活就是一直以来我想要的!”
也许是太过于激动,刚说完,他又是一阵猛咳,电话被人转手,是吴佩佩,只有两个字,“谢谢!”
就这样挂了。
靳齐的一番话,还在她脑海里回彻,她,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情!
睡意本来就不浓,索性起床,开着音乐,洗了一个热水澡,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神清气爽的上班。
办公室很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一个上午,安安和萌萌对昨晚的典礼一字不提,倒是午休的时候萌萌无意中叹了一句,“那么奢华的布置,那么华贵的礼服,那么俊美的白马王子,那么人人期盼的美好童话故事,女主角竟然因伤缺席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捶胸顿足,就好似,主角就是她!
正在为自己斟水的慕向惜手下一抖,滚烫的水有几滴溅到了她手上,顾不得这灼痛的感觉,她随便擦了擦就赶紧走过去,追问,“什么什么女主角缺席?”
“你不知道?”
“呃”她该知道吗?
安安‘嗖’的一声从位置上窜过来,拉住她的胳膊追问,“昨晚你不是接到了临时通知所以才没有去赴宴的吗?”
“什么通知?”
安安和萌萌面面相觑,然后泄气似的长长一叹,没好气的指着她,“就知道你这家伙会临阵退缩,平时说得不悲不凉的,竟然连前夫的订婚典礼都不敢去,你呀你呀!知道什么是鸭子吗?鸭子就是嘴硬!”
慕向惜额头冒汗,讷讷道,“我怕我去了影响主角们的心情。”
“我们许总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人家邀请你了就说明人家看开了,我看,口口声声说要放手的你,其实最留恋最放不下的是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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