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福瞧着陆瑾娘的神色不安,担心的问道:“侧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孩子又在踢打呢?要不奴才去将大夫请来,让大夫给侧妃诊脉。”
“不用。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样不同寻常的状态,让邓福不敢将陆瑾娘一个人留在屋里。“侧妃,还是让奴才守着你吧。奴才保证不说话。”
陆瑾娘烦躁的要死,根本就不想同任何人说话。见邓福退到角落,也就没再反对。
陆瑾娘坐在桌前,努力的想去平复烦躁的情绪,可是几次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陆瑾娘长叹一声,莫非是她太过刻意了?所以心绪反而平静不下来。
三月初二,就如一个魔咒一样,深深的刻在陆瑾娘的骨子里。陆瑾娘握紧双拳,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被自己的心魔打败。她不能让心魔左右了自己的神智。她必须坚持,必须坚强。只有如此,才能真正的冲破心魔的影响。
于是陆瑾娘翻出一本经书来,在心里头开始默念经书。随着一句句经文从心头滑过,陆瑾娘的心绪果然渐渐平静下来,以至于她根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外界一切,整个人的精神都沉浸在经书的世界里。
当陆瑾娘被外界吵醒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夜。看着外面的天光,陆瑾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熬了过去,总算垮过了这道坎,从今日开始,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都要再次重新开始。
邓福惊疑不定的看着陆瑾娘,陆瑾娘展颜一笑,笑的纯粹,这样的笑容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她的脸上。
“邓福,望着我作甚?”
“侧妃之前莫非是入定了?”邓福心中很好奇,所谓入定,也只有在得道高僧身上见过。陆瑾娘半点佛缘也无,怎么也能入定,这太不可思议了。
陆瑾娘笑笑,“入定?为何这么说?”
“侧妃,如今已经是三月初三,从昨儿侧妃开始看经书后,奴才数次想要叫醒侧妃。可是侧妃就如那入定的老僧一般,对外界半点反应都没有。奴才急的没办法,去将老大夫请了过来。老大夫说让奴才不要打扰侧妃,侧妃该醒的时候自然回醒的。侧妃,这岂不是入定是什么?”
陆瑾娘心中也有几分惊奇,没想到默念经书,原本只是以为只过了一会的时间,却不想一夜就这么过去了。陆瑾娘翻开桌面上的经书,她回想起那时候的感受,感觉特别的平静,整个人的心都沉静了下来,不以物喜,不以物悲,好似高僧一般看透了一切。莫非她还与佛有缘?
陆瑾娘笑笑,有缘无缘又如何,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管过去,只活在当下,将每一天活好,如此也不枉费她重生一回。于是陆瑾娘对邓福笑道:“是否入定,我也是不知道。不过这并不要紧。邓福,我饿了,让人准备吃食。”
邓福隐隐发觉陆瑾娘有什么不同了,眉宇间的愁绪都淡了许多。不管陆瑾娘有什么感悟或者说是际遇,愁绪消散总归是件好事。
“奴才这就去,侧妃稍等片刻。”
用过了饭,陆瑾娘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望着天,看着景,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她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一些身为之物,伤春悲秋。以前是她太过着相,太过在意了,也因此失去了平常心,考虑事情也失去了必要的冷静。
掐下一朵嫩叶,看着大地万物复苏,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春天已经来临。过去她究竟错过了多少?陆瑾娘摇头笑笑,如今心境不同,看待事情的态度和角度也都不同了。
邓福一直小心的在旁边伺候,他已经能明显感受到陆瑾娘的不同。心情也比以往好了许多。邓福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只愿以后一直都这样,可别再闹出事情来了。
“邓福,准备桌椅,我打算将这院子的景色都入画。”
邓福本想劝解陆瑾娘不要太过劳累的,不过瞧着陆瑾娘心情很好,邓福将这话咽了下去。“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陆瑾娘的画工很是一般,但是画中一股子青春明媚的气息却是铺面而来。放下画笔,陆瑾娘左看右看,虽然笔法还能稚嫩,但是陆瑾娘却很喜欢这画透着的那股子欢喜的味道。长吸一口气,连这空气都让人心动,她有什么理由再自怨自艾下去。
婷姐儿和绪哥儿从院门冲进来,纷纷跑到陆瑾娘身边,抱着陆瑾娘的腿就不撒手了。看着这一双儿女,陆瑾娘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无论将来如何,她都会为孩子们博一个前程出来。陆瑾娘笑了起来,笑的阳光坦荡。
日子如流水一样淌过,天气逐渐炎热起来。陆瑾娘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来月,再有一个多月孩子就要出生。
桂嬷嬷同杏儿一起,在给陆瑾娘未出世的孩子制作衣服。桂嬷嬷放下针线,瞧着陆瑾娘的肚子,说道:“瞧着侧妃这一胎,定然是个哥儿。”
“是吗?”陆瑾娘笑笑,她也希望是个男孩,如此似乎就没那么多遗憾。
望着在院子里跑跑跳跳的绪哥儿同婷姐儿,两个孩子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即便活动空间只只小小的一个院落,两个孩子也能玩的开心。绪哥儿猛地朝陆瑾娘跑来,然后扑进陆瑾娘的怀里。陆瑾娘及时伸手抱住孩子,免得孩子撞在隆起的肚子上。
绪哥儿咯咯的笑着,伸出小胖手来轻轻的抚摸陆瑾娘的肚子,“弟弟,弟弟”
婷姐儿跟着跑来,拍打着绪哥儿的小胖手,“笨蛋,这是妹妹。”
“妹妹”绪哥儿歪着头,一脸不解的样子。
“真是笨蛋。”婷姐儿一脸嫌弃,“走,我带你去玩。”
“我要玩。”绪哥儿顿时将什么弟弟和妹妹的问题全都抛开,咯咯的笑着,跟着婷姐儿跑开了。
桂嬷嬷笑眯眯的,“虽然咱们被囚禁在这地方,不得出去,不过两个孩子都是好好的,没受什么影响,奴婢可就放心了。”
“是啊。”陆瑾娘心里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好一个窦猛,好一个做戏做全套。轻柔的抚摸自己的肚子,陆瑾娘暗叹一声,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充满了无奈和纠结。
婆子进来赶人,桂嬷嬷和杏儿两个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带着孩子们退了下去。
陆瑾娘沉默不语,任由婆子施为。婆子一脸嚣张的样子,貌似是真的不知道内情。陆瑾娘也不去戳穿,就这样吧,反正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可别到最后前功尽弃。婆子耻高气扬的走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邓福从外面进来,安静的伺候在陆瑾娘的身边。
陆瑾娘没心思理会邓福,只当他是空气一般,直接无视掉。
邓福也不在意,总之保证将陆瑾娘伺候舒服就是。
今日的邓福很安静,陆瑾娘放下手中的书本,奇怪的看了眼邓福。这人平日里总归是要聒噪几句的,今日倒是难得,一句话也没有。瞧着邓福的神色也是不平常,定是外面有什么事情发生。
虽然这一切都是窦猛做出的一出戏,但是这出戏却逼真无比。这段时间,陆瑾娘几乎得不到任何有关于外面的消息。什么巫蛊之案,什么陆家,什么太子妃,统统都离她远去,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一样。陆瑾娘克服心魔,心境已然不同。也不会要死要活的去追问邓福。
陆瑾娘继续看书,很快就沉浸在书本中的时节。
邓福几次张嘴,几次都没说出一句话来。他还以为陆瑾娘会问他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就再也不理会了。这让邓福有种有力无处使,自己倒是成了一个小丑的感觉。
茶水已经冷了,邓福冲洗奉茶一杯,送到陆瑾娘手边。
陆瑾娘端起来,小心的喝了一口,嗯,温度刚刚好,邓福这泡茶的手艺真的没话说。比之荔枝更有说道之处。
见陆瑾娘一脸平静闲适,邓福又是高兴又是为难。最终小心的试着去开口,“侧妃?”
“嗯?”陆瑾娘看都没看邓福一眼,继续关注着手中的书本。
既然开了口,那就继续说下去吧,邓福又说道:“侧妃,巫蛊之案有了结果了。”
“哦?究竟拿了谁出来顶罪?”
陆瑾娘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不是她假装不关心,而是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喜形于色。如今遇事,陆瑾娘已经可以做到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
“启禀侧妃,皇上下了旨意,二十名官员被明正典刑,斩首。有三四十家被抄家流放,另外工部尚书大人请辞,皇上已经准许。工部右侍郎被罢官。工部左侍郎,也就是韩大人去职,改任山东布政使。”
陆瑾娘淡淡一笑,放下书本,“韩家果然根深蒂固,非一般人能够撼动。不过让他躲到外面去,倒是便宜了他。工部尚书同右侍郎也忒无用了点,有内阁两位大佬的支持,竟然连一个韩盛都没斗赢。他们被罢官去职也是活该,不值得让人同情。”
邓福小心伺候着,“侧妃不生气吗?”
“生气?”陆瑾娘似笑非笑的看着邓福,“我为何要生气。成事在人,某事在天,事情成不成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窦猛能够左右的。他韩盛背景深厚,势力强劲,能够从此次事情中脱身,那也是他的本事。不过他想如此轻易的去地方上上任也太过轻松了点,让他吃点苦头,给他增添点麻烦,我半点意见也无。”
邓福感慨,陆瑾娘真的不同了。告别了神经质,歇斯底里的陆瑾娘,又恢复成了以前那个遇事不乱,沉着有智的陆瑾娘。“侧妃放心,窦将军那里已经有所安排,定会让侧妃看一出好戏。”
“好戏我是看不成的,瞧瞧我这肚子,可是不小。”陆瑾娘自嘲一笑,“邓福,既然已经开了口,为何不继续说下去。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邓福小心翼翼的,“是有事情,侧妃听了可别激动,若是动了胎气,奴才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陆瑾娘轻声一笑,“说吧,我不会怪你。瞧你这紧张的样子,哪里还有过去的样子。”
邓福尴尬一笑,“侧妃,奴才也真是怕了。”具体怕什么,自然是不言自明。
陆瑾娘嘲讽一笑,瞧着邓福,等着这人告诉她外面的消息。
“启禀侧妃,陆大人被人弹劾,说是他与巫蛊之案的余孽勾结,给那些人提供庇护。”
陆瑾娘的手的一抖,“此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的是事情?陆瑾娘冷笑,“此事如今如何?是不是太子妃弄出来的?”
邓福瞧着陆瑾娘,心里头有点忐忑,“是,是同太子妃有些关系。如今陆大人还没事,此事暂时没有定论。”
陆瑾娘闭眼沉思,巫蛊之案已经尘埃落定,太子妃却在这个时候搞出这件事情,分明就是为了示威,是为了恶心她。陆瑾娘冷冷一笑,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行了,此事我已经知道。另外你可打听清楚有哪些人在替家父说话?”
“启禀侧妃,王爷那里有安排人周旋。窦将军也有所安排。”
“如此甚好。行了,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去歇息了。闹了这么一会,累的很。”
“奴才伺候侧妃。”
陆瑾娘躺上床,心里头有点隐忧。陆长中这人,说他不适合官场,也不完全对,毕竟这些年下来他也经营了一些关系出来。可是说他合适,他偏偏又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世故中带了点天真理想,这么多年的历练,还没有让他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官场油子。这一点好也不好。好的方面,心没坏透,还有良心。坏的方面,这种性子在官场上很难走远,若是出了事情,往往会被人当做替罪羊给踢出来。
罢了,陆长中即便被此事牵连进去,也不至于杀头抄家。最多也就是罢官去职。如此也好,免得陆长中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陆家的希望如今全在陆可信身上,只要陆可信有出息了,一切都是值得的。至于陆长中,几十岁的人了,还是安心的教导下下代吧。
陆瑾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觉着浑身热的很,很是不舒服。孕妇的体温本就比平常人要高,加上如今天气热,更是让人觉着憋闷。陆瑾娘干脆坐起来,打算吃点凉性的东西,也好去去这暑气。却不想刚刚从床上下来,下面就感觉一股水冲出来,顿时就将衣衫给湿透了。
那一瞬间,陆瑾娘是真的吓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不敢再随便乱动,急忙重新躺回床上,语气难掩紧张,“邓福,邓福”
“奴才在,侧妃有何吩咐?”
“我,我羊水破了,快,快去准备,我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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