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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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水人海中-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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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尽管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国的手机却此起彼伏地响起短信提示音。是他大学一帮酷爱体育的同学们互报喜讯,热烈地交流刚才对刘翔那场精彩比赛的感受。苏一凑在他身旁一条条地跟着看,其中徐文亮是她最熟悉的名字。另外,居然还有叶珂发来的一条短信:“钟国,你说看好刘翔冲击田径奖牌,他果然就拿到了金牌。真是太棒了!”



她那么文静娇柔的女孩子,也会熬夜看体育比赛吗?还有这句‘真是太棒了’,也不知道她是在说刘翔太棒了,还是说钟国太棒了。苏一估计应该是后者,酸溜溜地举着手机审钟国:“你是不是经常跟她聊这些呀?是不是聊得很投机呀?”



他连声喊冤:“我没跟她聊,我是经常在班上发表体育时评,很多同学旁听的,她不过是听众之一。”



她心里舒服一些了,霸道地下令:“那你不准回她的短信。回来回去的容易出事。”



“是,臣遵旨。”



“如果躲在厕所偷偷地回,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啊!”



他作做小伏低状:“我知道,已经领教过一回了,差点就穿不上新毛衣,再也不敢了。我还指望今年冬天穿戴上你织的毛裤毛袜毛手套呢。”



她满意地揉揉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只要你乖乖地表现好,毛裤会有的,毛袜毛手套也会有的。”



***



为期16天的雅典奥运会结束了,北京时间2004年8月30日凌晨2时后,苏一和钟国再次熬夜收看雅典奥运会的闭幕式。



相比史诗般壮丽的开幕式,闭幕式就像一个狂欢节,极富民族特色的希腊歌舞将欢乐喜庆的气氛渲染到极致。苏一翘首相盼的是奥运会旗的交接仪式,整个闭幕式,她等的就是这一刻,以及会旗交接后的‘北京八分钟’。



奥运会旗交接仪式结束后,中国著名导演张艺谋执导的“北京八分钟”粉墨登场。中国民乐、中国绸舞、中国功夫、中国戏剧先后亮相,极富中国特色的8分钟文艺表演精彩纷呈,向全世界展现了古老又现代的中国文化。



节目的尾声,是一位秀丽可爱的小女孩手拎红灯笼,站在一个大大的巨型红灯笼上演唱。她唱的是一首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民歌“茉莉花”。稚嫩的歌声纯净如水,清澈动听地流动在雅典国家体育场内。唱完后,她用又软又甜的童音向全世界发出邀请:“Wele to Beijing。”



“2008年,北京见。”红色的巨大字幅徐徐展开,雅典国家体育场焰火绚丽,喜庆欢快的气氛达到最□。



钟国朝苏一伸开双臂,一双亮晶晶的笑眼看着她也念上一句:“Wele to Beijing。”



她笑着偎进了他的怀:“小样儿的,你还代表北京欢迎我了,好像北京是你的似的。”



他搂着她笑呵呵:“北京就是我的——以后还是我们的。苏一,2008年我们都25岁,是时候结婚了。你说我们就在那年8月举行一个奥运婚礼怎么样?”



这话她别提多爱听了,嘴里却还要唱反调:“跟你结婚?跟你结婚我有什么好处哇?”



“你要什么好处哇,大小姐?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够了没?”



她立马点头:“好——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五十年不变哦。”



他朗声大笑:“才五十年不变?我发现你的要求实在不高,起码也要一百年不变嘛。”



这个夜晚,苏一和钟国在欢声笑语中约定,毕业后她就去北京和他在一起,计划2008年在北京举行他们极有意义的奥运婚礼。他还眉飞色舞地许诺,北京奥运会期间,他不但要争取带她去现场观看盛大的开幕式,还要争取现场观看刘翔的百米跨栏赛,近距离一睹这位亚洲飞人的风采。



第十二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1)



1、



2004年9月初学校开学后,因为8月份雅典奥运的余潮未息,班上很多男生聚在教室里热烈地谈着刚刚结束的奥运会。刘翔的名字被频频提起,一位祖籍上海的学生满脸骄傲:“刘翔,阿拉上海人。”



苏一也兴致勃勃地和男生们凑一块交流对雅典奥运会的感受。出乎她的意料,许素杰居然也能跟他们一起谈,对几个精彩比赛点评得头头是道。咦,她不是说她不会看这次奥运会吗?



许素杰双手一摊:“没办法,在报社实习时被分去负责体育新闻这一块。不关注奥运怎么行啊!除非不想干下去了。”



“对了,我都忘了问你在报社实习得怎么样?”



她满脸春风:“还行。报社领导对我很满意,等我毕业时会优先考虑接收我。”



“那岂不是提前锁定了一个好单位,恭喜你。”苏一替她高兴之余却又想起来,“那你如果回南昌工作,岂不是要跟朱大哥分隔两地?”



她轻描淡写:“还不一定的事呢,到时候再看吧。”



新学期里,苏一继续为龚家的小男生明明做家教。因为她之前为他辅导得很好,让他顺利地考上了一个理想的中学。而初中的课程相比小学多了好几门,龚先生怕孩子一时消化不了那么新知识,继续请她这个家教巩固加强一下孩子的学习。



苏一很乐意留在龚家做家教,因为他们夫妇俩都很好,明明虽然有些淘气,却淘气得不讨厌,透着机灵劲十足。她挺喜欢他的,有时候看他淘气的样子,觉得他好像小时候的钟国。



她对钟国这样说起这个小男孩时,他哈哈大笑:“我小时候是够淘气的,那时你很讨厌我呀!怎么现在看着这个淘气的小男孩倒很喜欢呢?”



她也笑:“此一时彼一时嘛!”



一开始,每天晚上去龚家,苏一照样搭程实的便车。暑假从家里回校,她又给他带了牛肉干。现在她带吃的东西来学校都会多带一份给他,而且带的份量还格外足。因为老是坐他的便车,她不投桃报李一下心里过意不去。



他接受时非常客气地再三道谢。



“千万别说谢谢,你要再跟我说谢谢,那我都不好意思再坐你的车了。”



苏一满脸笑吟吟,程实的眉头却不为人知地一蹙。嘴唇微微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苏一如常去搭程实的便车时,他的车里却坐着一个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的女生,看见她,他带几分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事不回家,你自己去吧。”



一怔之后,苏一看着车里那个圆脸大眼睛的女生马上猜测到了几分。抿着唇一笑,她压低声音对程实说:“谈恋爱了是吧?恭喜你呀!你也是该找个女朋友了,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好了,你忙去吧,我不打扰你了。”



看着苏一轻盈离去的身影,程实的眼睛格外深黯。一言不发地上车,发动车辆驶出校园,奔驰在成都车水马龙的街头。身旁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话,如一只枝头上雀跃活泼的百灵鸟。他却只是心不在焉地随口应着或“嗯”或“是”的简单回答。



百灵鸟般的女生很不高兴:“程实,你的话好象比起在家时更少了,怎么就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呢?”



这个问题,程实干脆不予回答。



第二天,苏一没有再来搭程实的车。她给他发了短信:“以后我自己去龚家,不再麻烦你了,有时间就多陪陪女朋友吧。”



句子的最后,她用标点符号打了一张大大的笑脸。他看了很久很久,缓慢地困难地回了一个字:“好。”



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吗?保持距离,不再跟她有太多接近。



***



大四开学不久的这段时间,苏一的生活和大三差不多,同样是天天晚上出去做家教,同样是空闲时间就抱着棒针毛线织毛衣。她答应过钟国了,毛裤毛袜毛手套一样都不能少。现在的她编织手艺已经非常熟练了,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织上几个夜晚,一寸寸毛茸茸的线在棒针间上下缠绕,一条毛裤就渐渐地在指下精致成型。每天织,每天向钟国报告:“现在已经快织完大腿部分……现在已经织到膝盖部分了……现在已经开始织小腿部分了……”



钟国很满意,他说就等着霜风起时穿上她织的新毛裤,还有新袜子新手套,全付武装起来,让北京的寒冬拿他无可奈何。



近两天,苏一隐隐觉得有些腰腹作疼,她想应该是生理期快来了的缘故。这天晚上去龚家时她特意往包里塞上一片卫生巾,以备一时之需。预防工作没有白做,进门半个多小时后果然就感觉来了。幸好有备无患,马上借用厕所,从厕所里出来后继续家教辅导。



却渐渐地觉得腰腹疼得越来越明显,不再是隐隐作痛。奇怪,以前来这个没这么腰疼过呀,今天这是怎么了?她咬牙忍耐到了家教时间结束,告辞出门,准备赶紧回宿舍躺到床上去睡觉,以往这种情况都是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几步台阶走下来,疼痛却更厉害了,而且是那种尖锐的痛感,好像身体里有什么锋利的棱角在摩擦内脏。这种熟悉的疼痛突然让她蓦地反应过来,这不是生理期的腰痛,而是结石,肾结石又卷土重来了!



医生曾经说过结石病复发率比较高,苏一当时听了还不以为然,以为自己年轻底子好,不会那么倒霉一而再地犯病。谁知,偏偏就这么倒霉,这个夜晚时分一个人在外面竟然就肾结石发作起来。老天,看来要连夜上医院了,否则这个疼法她可受不了。



她一只手捂着疼痛的腰,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拖着双腿慢慢往下挪。转过楼梯拐角后看见程实的房门,她想或许可以找他求助,但又转念一想,他肯定不在家吧?谈恋爱要陪女朋友嘛。或许还是倒回楼上去找龚叔叔送她上医院更可靠。



脑子里正想来想去时,那扇房门却突然开了,程实当门而立。一眼看见她的模样,他愣了一下,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程实不但在家还这么巧正好开了门,苏一真是如获救星:“我的腰突然很痛,可能是肾结石又犯了。”



看她疼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样子,程实一向淡漠得几乎没有表情的脸露出几分紧张,果断地说:“那赶紧去医院。”



程实用最快的车速把苏一送到医院。急诊室里那个女医生听了她自述病史后,还是严格地问诊,除了问症状反应外,还问她的生理周期正常与否。



医生问这些问题问得波澜不惊,可是苏一当着程实的面被她这样问就很尴尬了。他的尴尬则比她过之而无不及,胀红着脸说:“我去外面等你好了。”



她求之不得:“好。”



苏一有经验了,她知道女医生其实是在拐弯抹角问什么。她一定和当初南充的那位男医生一样,也要先判断一下是不是有宫外孕的可能。程实一出去,她就告诉女医生,她的生理周期非常正常,别的可能性统统可以排除,只能是肾结石又犯了。她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医生没再多问了,直接开处方让她去拿药打针。



程实替苏一去交钱拿药,两大瓶消炎止疼的药水要挂静脉点滴,他特意要了一个床位,让她舒舒服服地躺着打针。药剂一点一点滴到身体里,疼痛一丝一丝减轻。疼痛过后的身体格外无力与倦怠,没一会儿,她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程实坐在一旁静静凝视她。她睡得很熟,洁白被单上露出一张小巧的脸,两排乌黑茂盛的眼睫毛密覆着,睫梢弯翘,仿佛黑蝴蝶的翅膀,有立体的阴影映在雪白脸颊上。情不自禁地,他伸出指尖在她的脸庞上轻触一下,丝绒般滑润的触感,他却如触电般飞快地缩回了手。



起身走到走廊上,他神色黯然地点起了一支烟。薄蓝烟雾丝丝缕缕地从他双唇间吐出来,如一声声有形的叹息,缭绕着他经久不散。烟雾中,他的眼睛像冬日的沙漠与海,一片寂寥荒芜。



总有些这样的时候



正是为了爱才悄悄躲开



躲开的是身影



躲不开的 却是那份



默默的情怀



月光下踯躅



睡梦里徘徊



感情上的事情



常常说不明白



不是不想爱



不是不去爱



怕只怕



爱也是一种伤害



——汪国真《默默的情怀》



第十二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2)



2、



苏一醒来时,输液室里已经没有打针的病人了,只有她还躺在病床上。另外就是坐在一旁的程实,他袖着双手坐在椅子上,头低低垂着,似是睡着了。但她的头只朝他那边微微一动,他就马上转过脸来,一双眼睛醒到十分地定定看住她:“醒了?”



她揉揉朦胧睡眼问:“几点了?还没打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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