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花几个月的时间剥下他的皮。
舍曼把雷达显示范围扩大到半英里,扫视了一下雷达屏幕上画着的发光的详图,确定自己的位置在屏幕上方通向S弯的河岸地形中。在他调整显示范围时,电动发动机的嗖嗖声变低了一会儿。11个月过去了,他对这条河已经了如指掌,只要瞥一眼雷达就知道他们的方位。没有必要从窗户往外看。作为驾驶员,为了看台卡雷达屏幕,他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夜视能力,就像一个飞行员,完全靠仪表飞行。他把范围调回到200码。台卡是雷达中的美人。在这个范围内,他可以在船沿着河岸颠簸着开过时看清一根根的圆木。
“老板?”扬克通过声动对讲机说。
“什么?”舍曼把话筒往上拉,靠近嘴唇。他盯着雷达屏幕,抹了一把汗,避免让话筒短路。
“我们是不是已经很近了?我能听见他妈的青蛙叫。”
“对,嗯,你想划桨吗?我们做漂流旅行,随波逐流。我们的人回来后你就告诉我,然后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鬼地方。”书包网 。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清道夫(3)
“我听见了。”赖克插话说。
“好,大家停止说话,”舍曼命令道,“只有目标才在赛特森林的夜里发出声音。”
线路安静了。舍曼知道每个人都很紧张,都非常想说话。但是声音在河面上传得很远。雷达显示他们离右边河岸只有五六十英尺。他啪地打开回声探测仪,确定一下是否如此。橙色的水深标志在30英尺处闪烁起来。大概是对的。他关上回声探测仪,又抹了一把汗。再过三四十分钟他就要取消接应计划,刚才扬克问问题显然是想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他们得给那个蛇鹫一个回来的体面机会。他们无从知道他会从草丛中什么地方钻出来或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作战一年之后,不管西贡搞宣传的家伙们说什么,所有的“斯威夫特”船员都知道夜晚的赛特森林是属于对手的。那个地方有着长满了茂密的红树的沼泽地,环绕着龙涛河两岸20英里的大部分丛林。那里大部分是水,水里处处是半干的小土丘。白天,美国陆军的直升机和海军的“斯威夫特”艇控制了龙涛河和四周的支流。然而,夜晚,什么人都可以控制那里。对手们从狙击手掩蔽坑和小岛上错综复杂的隧道群里钻出来,运送像蚂蚁长队一般不见首尾的游击队后勤物资。宝贵的大米和干鱼送给在北方作战的领导。弹药、武器、伤员和补充兵员都运到南方。湄公河三角洲上所有的行动都意味着得有船——通常是靠老式的法国尾挂发动机发动的小舢板,越共游击队就在黑夜中驾驶这些小舢板穿过由支流和低洼的泥沼地组成的曲折的河网。美国炮艇的任务就是夜里在河上巡视,这些炮艇就像潜伏在河上的庞大的灰色水蜘蛛,有着神奇的台卡眼睛的蜘蛛。通常,“斯威夫特”艇会躲在主河道里,关了引擎,等着有一只舢板猛地从河中心蹿出来。然后炮艇就会突然活跃起来,发出隆隆的声音,朝舢板猛扑过去,探照灯灯光直照着小船上的五六个人。灯光照过之处,响起双50可怕的哒哒声,子弹将人、军需物资和小船都打成碎片,直到小船的残骸消失在炮艇的船头下面。然后,熄灭探照灯,沿原路退回,用50和大迫击炮对着两岸轰击,不让任何支援部队行动。火力镇压一两分钟之后,放慢速度,取回一些杀伤证据——小船碎片,衣服,尸体碎块,在水里漂动的一箱箱军需物资。尸体碎块很难弄到:这样的事发生的次数太多了,那些鳄鱼现在已经知道所有这些声音意味着什么。你用船钩去钩尸体碎块,有时候,如果有一条足够大的鳄鱼在关键时刻一口咬住尸体,你就得松开钩子。
事先没有人告诉“斯威夫特”艇的船员海豹们在赛特森林做什么,但舰艇分队的每个人都知道得很清楚。传说这些家伙会在树上呆一天一夜,监视那些坏人,识别军官,然后在夜里潜入越共游击队的藏身之处,用刀杀死军官。舍曼又打了个寒战。他无法想像什么样的人能够那么做。是的,你能,他想。只要记住那双眼睛。
加兰兹又没入水中,仔细听有没有嗖嗖声。有了——声音很微弱,但肯定是的。在右边,在他那棵红树的上游。现在他得等嗖嗖声离得更近一些,因为他要潜在水下游过去,他不想算错了距离,在敌人的AK47射程之内像条鱼一样冒出水面,弄出很大的声响。他又把脸伸出水面,现在空间更大了,他开始深呼吸。然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去摸那个缺口。他弯下腰去,下巴碰到了水面,伸出左手去找缺口上方。在那儿。好。接着他感觉到了什么,就在树根笼子外面有一种压迫的感觉,水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在他认出那是什么的一瞬间,他的左手被紧紧咬住,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实在太痛了,为了不叫出声来,他差点晕了过去。接着鳄鱼开始用力拽,试图把它捕获的那块肉从红树笼子里拽出去。加兰兹则往回拉。他因为疼痛而眼冒金星,就在快要大声喊出来时,把头没入了水中。水中响起一串可怕的汩汩声。他调整双腿的位置,伸出右手去抓滑腻的树根,想要稳住身体,同时在心里希望喊声在水下会变得小一些。但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鳄鱼会开始翻滚,把那一块肉咬下来。他松开右手,冒出水面最后吸一口气,弯下身子,把脸浸入水里,抓住鳄鱼的嘴。他的手指仿佛钩子一般拼命抓住鳄鱼下颔后面的皱皮,调整双腿,用力向后拽,试图把鳄鱼头塞进树根笼子里,这样他就能站起来,再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把鳄鱼头按在缺口上,按紧了,再去拿刀。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清道夫(4)
鳄鱼往后拉着,他想他的左手要被拉掉了,但接着他抓住了鳄鱼的一条前腿,用腿股肌肉的力量用力往回拽,这次他把鳄鱼头塞进了树根形成的栅栏之间。他的左手已经麻木,丝毫不能动弹,前臂也是一样,也许手已经被咬掉了,只是鳄鱼还在那儿。除非他把鳄鱼从他手上弄掉,否则他就死定了。他用左腿抵住笼子,用右膝把鳄鱼头更紧地挤进倒Y形缺口里,当他感到鳄鱼头顶伸进了他的腹股沟时,他想弯起身子,但他控制住了这个本能的冲动。他刚刚抓住机会吸了一口气,鳄鱼就开始剧烈扭动起来。它没有松口,但现在又试图把头从红树里抽出来。加兰兹一边用右膝更紧地抵住鳄鱼,一边拼命找绑在右脚踝上的刀,他的左腿仿佛成了一根僵硬的嗡嗡直响的肉和骨头做成的柱子,右腿因为用力抵住鳄鱼头而一阵阵痉挛,但就在那时他找到了刀,开始用刀捅,用力捅进鳄鱼下颔后面和下面相对软一些的皮里,用尽全力把刀戳进去,他能感到刀的钢尖在骨头和软骨上弹了起来,感到鳄鱼摆动的尾巴开始扑打外面的水,发出很大的声响。死吧,真该死。我受不了声音;越共游击队会听见的。但接着从水下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和一阵几乎势不可挡的压力,让他忘记了鳄鱼和他的手臂,忘记了他在红树下面的拼死挣扎。
就在那一刻,舍曼感到脚下的甲板朝他的座位挤了上来,似乎一只巨大的拳头从河底往上猛击了一拳。他的两只膝盖抵住了控制台,接着他戴着头盔的头撞上了顶板,头朝下栽到了甲板上。这时,一堵咆哮着的巨大的红色水墙在船前方射了起来,伴随着河里轰隆隆的爆炸声。
“有雷!”他大叫道。船像头喝醉了酒的猪一样颠簸着,船头不再像以前那么轻巧了。透过船头哗啦啦的卷流声,他听见扇形船尾上那台大迫击炮的隆隆声,接着,黑夜突然变成了耀眼的白昼,扬克的白磷炮弹就在他们前方的河岸上爆炸了,81口径开炮之后,扬克开始对岸上进行攻击,后50口径也应声开火,发出断断续续的爆炸声,前50口径几乎立即参与进来。
塔格摸索着寻找控制台,边挣扎着站直身子边用力按下发动引擎的按钮。受人欢迎的引擎隆隆声被前50口径猛烈的爆炸声淹没了。50口径的火光照亮了河岸,足以让他确定船的位置。潮水退得很快,在重机枪的火光中,他能看见红树树根就像半浸在水里的监狱的窗户。在令人心悸的一刻,他认为自己看见了水中有一张白色的脸。他本能地抓住两只控制引擎的手柄,一直往回拉,让船的尾部倾斜,这时,通用汽车公司最好的800马力发动机开始工作了,让船离开了危险的河岸,尽管这时第二颗雷又爆炸了,但这次是在他们前方大约30码的地方。舍曼看到水下暗红色的光,紧接着另一根很粗的水柱射出水面,喷得很高,高得不可思议。但现在船已经在全速后退,河岸已经退回到黑暗之中,只在船上50口径曳光跳弹射进夜空的地方才能看得见。他的人已经在河上航行了差不多一年,他们知道该做什么——用摧毁性的炮火瞄准两岸射击,射击时间要足够长,让他把他们带出杀伤区。
往河中心后退了15秒钟之后,他对着话筒大叫停火。他减慢了后退速度,然后开始向前开进。他转动舵轮,掉转船头,对着下游。突然出现的沉寂令人吃惊,他的眼睛感到刺痛,他意识到驾驶舱里满是枪炮的烟雾。几英寸厚的火药盒在甲板上跳来跳去,发出格格的声音,灼痛了他的脚踝,他把弹盒都从脚边踢开。
“岗位检查。”他对着话筒厉声叫道。他的喉咙太干了,声音变得嘶哑,他能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双手在颤抖。不论经过了多少次,还是能把你吓得拉裤子。
“51,没有伤亡。”凯利从后面叫道,“我想弹膛里还有几发子弹,我知道我的枪呱呱叫。”
“52,没有伤亡。”水手长简明地宣布道,“内膛没有子弹。我已经没有51,现在正在给81装炮弹。”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地雷,扬克同时说。
“无线电没问题。”赖克尖声叫道。他紧张地大笑起来。“但我想杰里特拉裤子了。”
清道夫(5)
舍曼集中思想继续让船转弯,线路沉寂了片刻。
“51,从枪口把里面弄干净了。”他命令道,“无线电,检查一下狙击手,他刚才在下面洞里。”因为没有雷达,他现在是在盲目地驾驶。他啪地打开了回声探测仪。他能用罗盘和回声探测仪把船保持在河中央。
“狙击手没问题,”赖克立即叫道,“但他说船进水了。他正把水泵集中起来。我们按规矩办事吗,老板,还是什么?”
舍曼想了一会儿。刚才他们非常非常走运。有两颗雷爆炸了,而他们竟然保住了发动机和螺旋桨。如果船体有洞,那么一定是在前面,离发动机舱很远。他的右膝和头疼得厉害,他怀疑每个人都受了点儿轻伤。但是河岸上没有机枪手在掩蔽坑里等着把他的铝壳船射成碎片。如果有的话,“斯威夫特”船应该立即用50做出了反应,让那些狗杂种没有行动起来。他侧着身子爬回扭曲了的椅子时,头顶上砰砰的两声巨响让他跳了起来。
“内膛没有子弹,51。蛇鹫怎么办?”说这话的是凯利,他正打开弹膛,确保里面没有子弹。
“让那个蛇鹫见鬼去吧,”赖克说,“我想是我拉到他的裤子上了。该死的太近了。”他试图显得轻松一些,但舍曼能从他年轻的声音里听出恐惧。他意识到自己的双手仍在颤抖。
“这儿是52。”扬克说,“81有个威利保险箱,已经锁上,装好了炮弹。完全准备好了。让杰里特再给我些50口径的炮弹。”
“好吧,姑娘们,我们来收拾一下吧。”舍曼厉声说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中重现力量和威严。船头肯定在下沉。“我们得顺流而下,”他说,“看看我们能不能在K检查站把这条母狗弄到沙洲上去。”
“那个海豹怎么办?”凯利又问。就在这时,右舷发动机不发火,开始发出嘎嘎的刺耳的声音。舍曼咒骂了一句,按下右手的关闭按钮,发动机不情愿地格格响着停了下来。呸,他想。我们肯定把一根燃料管给弄破了。他开动两台发动机舱的底舱泵,不让燃料积起来,引发大火。左舷的“杰米”发动机仍在不停地嗡嗡响着。
“现在那个海豹自己管自己了,”舍曼答道,“我们现在有自己的问题。扬克,你呆在枪那儿。看看后面有没有射手。凯利,到里面来,帮狙击手抽水泵。让杰里特到尾部去打开发动机舱门,告诉我那儿还有什么在运转。在这艘宝贝沉下去之前我们得把她弄到沙洲上去。”
舍曼把没有用的雷达显示装置推到一边,试图进行思考。由于退潮,即使没有引擎他们也能从埋伏区漂走。罗盘显示他正朝着东方,那差不多是下游的方向。但河上仍然一片漆黑,他想让船在河中央行驶,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