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看到他动了,喊道:“娘,娘!他醒了!”
周锦拉着他快速后退几步,同时握紧昨晚搜到的那把匕首,警惕的盯着那人的动静,生怕有什么万一。而看到容肃慢慢睁开了眼睛并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时,母子二人心都绷紧了。
“好冷。”容肃哆嗦着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水珠在他的脸上滚落,浸湿衣裳这大冬天的,确实够冷!
“好痛。”他又说出了第二句话。
脑袋都快被拍扁了,不痛才怪!
“呜呜,为什么要绑我?”察觉自己被绑起来不能动弹,又抬头问出了第三句话。
“啊?”母子二人听着这话,眼睛都眨巴起来了,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很快,容肃又说出了第四句话:“呜呜呜,这里是哪里啊,你们是谁啊?”
“呀!”这下,母子二人汗毛皆竖起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说这话!
为什么一个大老爷们说话的口气跟个孩子一样啊!
周锦跟周舟面面相觑,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半晌后,周锦壮着胆子道:“你别跟老娘装样啊!说,你是何人!来此作甚!你要不老实交代我就去报官让官府抓你!”
“不要抓我!呜呜呜,好痛啊!”容肃又哭上了,哭得可怜兮兮,哭得委屈之极,哭得让母子二人毛骨悚然之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你你叫什么名字?”周锦又问。
容肃停住哭,眼泪挂在睫毛上,目光里闪过一丝困惑,似在认真思考什么,不过很快他又哇得一声哭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一个满脸血污的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周锦从小在棺材铺长大听多了鬼故事,可从没像现在这个惊悚过!
而在这时,周舟一脸骇然的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襟,小声道:“娘,你说他是不是被你拍傻了啊?”
周锦双目圆睁,傻住了,“那怎么办?”
“我们赶紧报官吧!”周舟也快吓死了。
“好,我马上去!你在家等着!”周锦拔腿就要跑。
可周舟已抢先一步跑出了门外,“娘,外面天寒地冻,还是我去吧!”话音未落,人已一溜烟没影了。
“丫的!比狗跑的还快!”周锦愤然。
当然要跑快了!谁愿意待在家里守着那人啊!都要吓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一人一鬼,额不,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周锦不敢靠得太近,只缩在门口摆着随时可以逃跑的架势。
“喂,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小心翼翼问道。
容肃委屈的点点头。
周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没看出作假的痕迹,心里一阵虚。见他脸上原本干涸的血在水的浸润下又化开,又咧了咧嘴,好恶心。想着待会官府来看到这情况肯定要问,生怕麻烦惹上自己,她又琢磨着是不是该先给他脸上擦洗擦洗。
观察了阵,发现这人一开始还挣扎到后来觉得挣扎也没用了就乖乖不动了,只低着头瘪着嘴抽搭抽搭一脸委屈后,她便鼓起勇气拿着毛巾上前了。
“你别乱动哦,我给你擦脸!”她一步步走近道。
“哦。”容肃早觉得脸上难受,闻言很乖的应下了。
“我告诉你啊,我手上可有刀的,你敢乱动我对你不客气!”周锦还是不放心。
“我不动。”容肃连连摇头。
走到一步之遥,周锦伸长手把手里的毛巾往他脸上擦。容肃见她擦着吃力,又乖乖的伸长了头。周锦擦了几下发现他没有丝毫异样,稍稍松了些心防,人也向前跨了半步。
这下,擦脸就方便多了。
毛巾清洗了几道,脸上血污渐渐擦尽,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庞便一点点露了出来。而当把两边的散发拢到耳后,整张脸都清晰呈现在面前时,周锦的手僵住了,她的眼睛也一点点睁大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俊啊!
那戏里怎么说来着,眉如墨画,目如朗星,鼻挺唇薄,倒是个薄情妖孽的长相额,是这么说的吧,记得那戏是暗指京城里一个杀千刀的大反派,好像是什么监察司容什么的唔,记不清了,京城太远了,反派不反派的跟她没关系。
周锦是个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轮不着她操心的主,所以很快将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又挥开了,只继续看着面前这张脸皱眉。
“你说你长这么俊做什么贼啊,真是!”说话间,一脸惋惜。
而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却是周舟带着人从衙门回来了。
里正是个中年胖子,看起来一脸精明,其实是个草包,最爱装腔作势,最怕麻烦,是个平常镇里有事能不管就不管没法不管就马马虎虎管一管的主,而听闻周记棺材铺抓了个贼,他是眼睛一闭又不想管了,这棺材铺不是个好地方,一大早他才不乐意去寻晦气!奈何门外周舟拼命大喊,说是你要不去等你死了我家棺材就不卖给你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气人,可偏偏又有着些理,里正咬了半天牙,最后只能恨恨起床。没法,镇上就一家棺材铺,要是真不卖了,他要死了就没地儿睡了。倒也是可以去别的镇买,可怪远的,也怪麻烦的。
哎,这年头,卖棺材的都这么横!
来了,就得管,询问了一番后,里正瞅着棺材板上的容肃小眼一眯,点头道:“本官明白了,此人半夜三更跑你屋子行窃,你们母子二人合伙将人拍倒,可没想到此人一醒来却将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好似个傻子,是也不是?”
“嗯嗯嗯。”周锦连连点头,“里正老爷明察秋毫聪明绝顶真是让人敬仰,那您赶紧将他带走吧!”
虽然长得好看,可也是个麻烦啊!赶紧拿走拿走!
“本官做事岂可任你指使!”里正却这么道,“再者,你说此人是贼,证据何在?此人被你拍傻无法自辩,本官一向公正,如何能听你一面之词!”
“啊!”周锦跟周舟都长大嘴,目瞪口呆。
“更何况,你说此人为贼,可本官却认为这人只是迷途乱走闯入此处,他也并非被你拍傻,而是原本就是个傻子!现在,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拍伤,本官要追究你行凶的罪责!”
“你个昏官!有你这么颠倒是非的么!”周锦忍无可忍,大骂道。
里正想着自己死后的棺材,又忙改口道:“不过看在你一向良善,本官就大发慈悲算了,嗯,此事就这么作罢。”
周锦大怒,又要骂人。
里正眼看不好,忙拎起衣袍告辞:“这人来路不明,你随便打发了就好了,反正就是一傻子!本官还有事,先告辞了!”
其余人见状,也赶紧跟着走。
小桥处,里正一个滑倒摔了个猪啃泥,身后随从赶紧扶住,又问:“老爷,您怎么就不把那人抓起来。”
里正翻了个白眼,骂道:“你傻啊!关起来还不得供吃供喝,这么个不知家室的傻子,捞钱都不知道往哪里捞!”
随从恍然大悟,“老爷高明!”
里正却又苦着脸扶着帽子道:“本老爷为了你们一帮子人的吃喝不惜被那泼妇骂成昏官我容易么我!”
☆、要不要引狼入室
里正怕麻烦将事情推个干净就跑路了,周锦麻烦没解决反被泼了一身脏水,无比愤懑,见还在板材板绑着的容肃眼神无辜又不安的看着她,更是火起。
“看什么看!都怪你!平安镇这么大!有钱的那么多!你哪家不好跑跑我家来!气死我了!”
容肃听着她骂,眼皮垂下,耷拉起了脑袋,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内疚,他虽然依旧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通过刚才周锦跟里正的话,多少也明白被绑起来还浑身疼是因为自己闯祸了。他想:她应该挺好的,看上去不像坏人,还给自己擦脸,那自己三更半夜跑到她屋子里肯定是不对的,她现在这么生气也是有道理的。
“那现在怎么办?”周舟也很郁闷,但还是说回了正事。
“还能怎么办?让他走呗,不然还把他留下养着?”周锦回答的很利落,反正里正老爷都说了随便打发,那她就听令行事呗。说着,周锦就上前解掉容肃身上的绳,当然手里依然紧握着那把匕首,万一这人是装的,解掉了就暴起行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刺过去!
“那他去哪啊?”周舟跟着问。
“管他去哪,又跟我们没关系。”
绳子被解开,终于能动弹了,容肃的嘴角微微咧开嘴笑了。
周锦见他没任何反常,放松了警惕,又掏出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银票跟玉佩往他怀里一塞道:“好了,你现在赶紧滚蛋吧!后会无期!”
周舟见状有些意外,他娘可从来是个爱财如命的,刚才里正来时她只字没提银票跟玉佩的事,还以为她想瞒下自己用呢!
周锦一眼瞅出了他的心思,鄙视道:“你小人之心度老娘之腹了吧!刚才没说只是防着里正那老王八蛋,哼!那可是个黑心的,见了这钱财还不得独吞!”
周舟看她说得义正言辞,连连点头,可是你又开口骂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周锦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站在一旁的容肃身上:“我说你怎么还没走啊!”都给他解了绳子了,他难道不该撒腿就走么?
容肃低下头,闷闷道:“我不知道去哪。”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出了门又要往哪里走。
周锦看着他一比他还高了大半个头的大老爷子低头站着就跟个做错事的孩子,浑身又毛躁了,“你不知道去哪也不该在我家站着啊!我告诉你,你赶紧跨出这门口,走出这院子,往后你爱上哪上哪,别给我回来就成!”
容肃抬头飞快的瞅了她一眼,又委屈的低下了头,只是那眼神里整一个“你不要赶我走的意思”。
周锦吃不消了,“你别拿这眼神看我!得,我送你走!看你这样我就脑仁疼!”说着伸出二指捏起他的袖子就往外扯。
这人真是尽给她惹麻烦了!
容肃不敢违逆只好跟上,周舟想了想,也迈起小短腿跟上。
三人出了院子,走过小桥,又左拐往前走了一段路,等到了一个前几年被雷劈了两截的大树旁时,周锦道:“就送你到这了。”
中间一条羊肠小道,两旁是在寒风下冻得结实的田野,前面是深山,背后是小镇,而小镇的最边上,那家棺材铺还与别的屋舍隔得好远。容肃环顾四周,见陌生又空旷,一股害怕与无助又涌现出来,可是看着眼前女人坚决又不耐的表情,他什么话都不敢说,只瑟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你沿着这路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周锦不想再看他一眼,说完拉着周舟便走,“冷死了,我们回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孤独袭来,容肃瘪起嘴,眼眶发红了,呜呜,不要丢下我。
于是,走到小桥那的周舟一回头,便看到寒风里,小道上,那个跟小孩似的男人站在一片空旷里,凝望着他们,都像是要快哭了。
周舟突然觉得他好可怜啊!
回到屋里,见周锦一把就扑到灶口取暖,周舟犹豫着道:“娘,我们把他丢那好么?”
“有什么不好?”周锦搓着手道,“哎呀,折腾这么久饭都没吃呢!”
周舟勤快的爬上灶边的小板凳,掀开锅盖给她盛粥,递过去时又道:“他可是一个傻子啊,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上哪,万一走着走着被狼吃掉了怎么办?”
平安镇旁就是绵延起伏的凤凰山,野兽不少,去年更有几只狼下山骚扰镇子,咬死许多家畜,最后镇上人集结起来才将它们围住射杀而死。周舟虽然年少,但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因为他就与集中一只狼正面相逢过。那时夜深,他起床尿尿,冷不丁就在月光下看到一只两眼冒着绿光的狼站在草丛里,当时他立马就吓哭了,后来若不是周锦听到动静出来并拿着箭将狼射死,他一准早就进了狼腹化作粪土了。也正是因为这事,周锦才反复叮嘱他一定要临危不乱!
“还有,现在天那么冷,他还受了伤”
“周舟,你想说什么?”周锦察觉到了不对,眯起眼道。
周舟赶紧摇头:“我可没说把他接回来啊!”
周锦一听,腾出一手弹了他一下脑门,道:“你傻啦,他可是个贼啊,是个坏人!把他接回来那不是引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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