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该碰的不许碰,该碰的少碰’,好孩子,快饶了我吧!喂,纳兰小哥儿你倒是说话啊,再不求情我就疼死了!”黑发散落了大半边床,那人的凤眼蓝绿交错,薄唇宛如朱砂,数不尽的妖冶妩媚。
“老实去死吧!”抚摸一下脖子上的齿痕,那两个小洞还真有点儿疼,纳兰容素半支着身子,一双寒冰似的淡紫色眸子里尽是嘲讽。仔细看去,那瞳孔似乎与旁人不同,左边深邃不见底,右边却只有一汪泉水而不见泉眼!那是雪族的特有双眸,被称为“重瞳”。
“还敢求救?”芳林海一个用力,下面的人大叫一声蜷缩住身子。
“行了,小芳儿,这家伙刚死一次,你就别让他死第二次了!”金色长衫,紫蟒玉带,一位年纪约莫二十几岁的青年款款走来,上翘的唇角似笑非笑,颇具嘲讽之态。
芳林海见到来人,板着脸收回脚,纵身跳下床,靠着窗沿坐下。
“难得我们今天又凑到一块儿欢乐,你就饶了那‘饿死鬼’吧!”青年离他大概半臂远才坐下,双膝交叠,打个哈欠。
“别说的那么龌龊,寻欢的是他一个人!”芳林海瞥了一眼那个浪荡骗子,神情更加不屑。
“异血宗族四大名艳难得相聚一堂,你就不要继续严肃了嘛!”那个无廉耻的混蛋还在笑,也不怕肚子上再挨一脚!
“慕容孝信,你又想玩儿什么鬼?”纳兰容素系上衣服,被他吸了那么多血,头还真疼。
“你还是叫我罹忧吧,那才是我的真名!”一脸无赖相的男子舔舔唇,露出尖牙。
“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谁能想到我们亲爱的大老板不但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鬼族的族长,真是笑话!”芳林海嗤笑一声。
“喂喂,两年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怎么这么冷淡啊!”罹忧撇撇嘴,十分受伤。
“那是被你骗了,老不死的!”芳林海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淡,却也有几分怒意。
“都安静些,水大人来了!”紫文宵机灵地岔开话头,他总是能最先把麻烦推开。
平缓的脚步声让另外三个美丽异常的男子屏住呼吸,纷纷从床上爬下来,整理衣襟端然站立。
“呵呵,我来迟了,今天的茶会早该开始!”羽扇轻摇,微风阵阵,湖水般稳重清丽的男子飘飘而来,朦胧的笑意顿时将这个昏暗的卧室照得如沐春光。
“好久不见,水大人!”罹忧笑得娇艳如花,凤眼不停地勾搭着眼前的人。
“罹忧,太祖瞳怎么教育你的?”水诗颂在太师椅上坐下,端起一杯茶。
罹忧自负地笑起来,丝毫不理会芳林海的怒火,声音更加阴柔:
“他只说‘伺候好水诗颂,想要做什么就不必叫醒老子了’!”
“他真这么说?”水诗颂放下茶杯,笑眯眯地问。
“大概这个意思……”罹忧走上前,坐在他身边,“连皇仙鹤都被我吃过了,您就不要再担心我这功夫了……”
“林海,刚才怎么做的现在接着做!”呷了口茶,水诗颂波澜不兴地下令。
芳林海深施一礼,几步上前便要收拾那狂妄的混账人。罹忧一见不好急忙娇笑着逃走,二人不一会儿就在屋子里厮闹开。
紫文宵看着他们笑了一会儿,又定睛凝视着眼前的人,低声问:
“大人,您准备何时付诸计划?”
水诗颂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
“时机未到,你们就这样好好享受些时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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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男儿之苦 。。。
小酒店儿的角落里,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正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满脸愁容,口中叹息不断。他长得很有棱角,古铜色皮肤显得很健康,粗糙的手上结满了老茧,看上去像个经常习武的人。
“玉世伯,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啊!”绛红色身影走来,一个眉眼英俊的青年男子坐在他面前,一把握住那只死捏着酒杯不放的手,“别喝了,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天池啊……”玉老爷凄苦地看着他,“别拦我,让我喝死算啦!”
“别啊,您出点事令夫人和萍踪怎么办?别忘了,您孙子们才满月啊!”
“想我戎马一生,却落个夫人如狼似虎,儿子禽兽不如,叫我这前护国大将军的面子往哪放?”玉老爷趴在桌上险些大哭。
怪不得您,谁让南夫人本来就不是人……
“我一开始的确喜欢只君朋,但是后来娶了桑木也就认了,就算她那心思不在我身上我也不会休妻!”玉老爷喝得迷迷糊糊,显然口不择言。
“世伯,夫人若是对您无情又怎么会抛下女子的矜持来以武抢亲呢!”
“她哪是抢我,分明是不想让君朋嫁给我!她说讨厌那女人,可她和人家认真计较过哪件事儿了?那天只要她问芳林海一句‘可有请帖’,擅闯将军府的罪就板上钉钉儿了,可她问了吗?”玉老爷一脸无奈,“起初我真得以为她是爱我,可你看看我家院子,里面种的全是白梅!那是君朋最喜欢的花,那么清雅迷人……”
“世伯……”冷汗直流,绛天池四下望去,幸好过了晌午客人不多。
“让我说完!”玉老爷摆摆手,自顾自唠叨下去,“我在成亲之前种了许多白梅来讨君朋的欢心,成亲后为了让桑木高兴又忍痛命人砍了,不料她大发雷霆,骂了我一顿不说还重新栽了更多,你说说她这唱的是哪出儿?不生孩子、不同寝同眠、隔三差五回娘家,这也叫为人妇道?我没法深究,这事儿太丢人啦!”
世伯,小侄深深同情你,但是你再继续说下去我的心脏就撑不住了!假意劝说几句,天池迅速绕到他身后,一个手刀将其劈晕,扛起来丢下银子就逃命似的离开。
偏巧玉萍踪也在家中喝闷酒,忽见老爹被人扛回来,糊里糊涂地帮着扶回屋子休息,命女侍好好伺候,回身拉着天池来到书房。绛天池闻着他那一身酒气,心里大叫命苦。
“同朝为官五载有余,我还第一次在你面前这么失态!”玉萍踪抓住老友的手,“我那么崇拜他,为了他的画不惜重金,为什么人家就是不卖给我?我哪里得罪过他?芳家一幅画只卖一个主儿,若是中途转卖就要按着契约规定无条件付出任何代价,所以我没办法托人帮我买!我也曾亲自上门讨要,却被他家夫人泼了一身洗脚水……”
“你若是动用势力也未必……”
“得了吧,我又不是山贼,怎么能干那种事?再说,我是真心喜欢林海的画……”
林海,林海,这也是你能叫的?若是被他听见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那个小娇蛮蹄子平日里柔柔弱弱一身病态,其实就是头倔驴!唉,身为男儿都有说不出的苦楚,忍忍算了!绛天池深深叹口气,死命地拽开那只铁钳子,真疼!
“林海啊,我是真得喜欢你,那天我不忍心当面逼你检验身子,你却这么对待我……”酒到深处,萍踪双眼模糊难以辨物,朦胧中宛如佳人在前,扑上去就啃咬那雪白的颈子。
我了个娘!绛天池吓得浑身一抖,急忙打昏他,一摸脖子倒也没出血,可必然留下痕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自认倒霉,天池把那手帕系在伤处,直接从后门逃了。
巫族的人脑子转得快,但伤口好的慢,这一口没有数日根本消不下去,最凄惨的是同族无法相互疗伤。买了点儿伤药,受害人思忖再三来到好友芳林海家中,谁料刚进门就看到两个人正在院子里下棋,一个是主人芳林海,另一个竟是自家小舅子黎皇拓!黎门本家在西域,所以他来这边玩儿一般都住在洛阳绛家,不成想今天居然在这碰上了!眼见姐夫送上门儿,皇拓乐得合不上嘴,一把扑上去抱住,唇角勾起一抹放浪不羁的笑:
“姐夫,今儿怎么想起来林海家了?”
“随便转转!”绛天池赶紧推搡,生怕脖子上那道伤露出来,“松开,像什么样子!”
芳林海早知他们的关系不能深究,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剥橘子。
“……哎呀?这是什么啊?”拉长音调儿,皇拓揪着那绛红的衣襟儿,冷冷一笑。
绛天池一看不好,死命推他一把转身狂奔。那位小舅子正在气头儿上,飞腿就扫倒他,当胸一脚定在地上,歪头捏着指响儿:
“天池,跑什么啊?”
噗呵,芳林海险些把橘子喷出来,眼看着可怜兮兮的绛天池被黎皇拓拉进练功房,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忍住狂笑几步走到门口,冲里面喝道:
“小点声儿,我那娘亲不在可还有一票子家仆呢!”
里面乱七八糟翻了天,不时传出“苦啊苦啊”的哀叹。无谓一笑,不苦怎叫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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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欢喜冤家 。。。
不相信月老儿的传说,但绝对相信衰神的存在,为什么越是讨厌的东西越喜欢在眼前出现?是不是前世没有积德呢?芳林海独自坐在小溪边,正要思忖下一幅画该从何入手,却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身影。
古铜色皮肤,剑眉星目,远看威风凛凛、近看器宇轩昂,在人族里他算是个美男子,不过在异血宗族就排不上了,这样的人也配来碰触我?蛾眉倒蹙,病娇美人冷冷地打量一眼那不速之客,也不说话,板着脸和他对视。
“芳大人。”玉萍踪恍惚地望着他,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不想打我一顿?”美人眯起双眸,声音很冷漠。
“大人若是觉得碍眼我立即离开,不需要说出这种话,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伤你!”忍住心里的痛苦,被轻视的人失望地转身。
“走了就别再回来!”哀怨的嗔责让那人立刻停下,芳林海心里一阵好笑,招呼道,“冤家路窄,谁先逃跑就输了,我不想白捡便宜!”
玉萍踪看着他,不知对方在想什么。
“过我这边坐下!”林海翻个白眼。
又是带着娇嗔的发号施令,天池他们如果听见不一定会被吓成什么样子。但是现在不应该想那些,佳约在前,何苦矜持?萍踪赶快越过小溪,听话地坐在他身边,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日思夜想的人。
“都说玉大将军睚眦必报,今日一见倒也大方,莫非他们冤枉了你?”林海收起满脸的病态,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苍白的面色也红润了。
“我不是君子。”老实回答比较好。
“天池前些儿被人收拾了一顿,听说都是因为你!”
“我没做对不起朋友的事,芳大人不要听他们胡说!”
“酒后乱性,那么大的红印儿谁看不见?”芳林海揪着他的衣襟,一双美眸紧紧盯着他,“你是不是叫着我的名字然后咬了他的脖子?天池为人厚道,对朋友一向忠心,他既不会害你也不会骗我,你倒给我解释解释!”
大锤落地,一击定音,做过的事自己没印象不代表别人没印象,绛天池是朝廷里少见的老好人,如今他都那么说了,自己绝对是犯错误了!咬咬牙,萍踪哽咽着点点头,生怕对方一甩手丢下自己离开。
“你就那么想要我?”愤恨的双眸越来越近,怨念也越来越浓,“我是个画师,我不高贵也不低俗,我长得一副女像不假,但不是兔儿爷,你把我一个堂堂男儿当成女人对待,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话音未落,那眼圈居然红了!
“我没把你当女人,也没当你是兔儿爷,”玉萍踪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只是喜欢你……你的画儿,喜欢了五年……”
“画儿?那你这双色迷迷的贼眼儿现在看的是什么?”
“伤口还没好吗……”
切!耳根子没来由地一热,芳林海想到自己的种族愈合力一向很差,额上那包就是涂药也得一个月才消下去,窝着火狠狠抽了他一巴掌,骂道: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这副样子哪像是探病!”
“对不住,我只是太喜欢你……你的画了!”明知这样说不可能得到信任,但还是要说下去,崇拜他五年,总是在远处欣赏那副病容,若非他当时化装成少女难以分辨,也不会失控地想要碰触。实在太像了!那一颦一笑仿佛思人近在咫尺,相思之苦无药可治,若能一解思愁变为冤家又何妨?只是林海,你是否希望我消失?
芳林海凝视着那双深邃的瞳仁,两人的唇只有不到一指远。他又凑近一些,像小动物一样吸吸气,似乎在试探食物的味道。他看见对方的俊颜在抽动,也看到那目光中的不解。梅花的香味,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梅香,和自己的味道一样。他知道玉府里白梅开遍,但是讨厌家母的南桑木怎会允许?除非……多年来的困惑令他缓缓开口,柔媚的音色几乎要把眼前的男子融化:
“是谁在你家院子里种了那么多梅花?”
“南夫人。”这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