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拿到推荐书,在这麽短的时间里,顿珠暂时没有办法作出决定,只道:“还不知道,也许是过几天吧……”
仁波切微笑道:“辛苦了几年,你不打算找个时间放松一下自己麽?这麽急著要去大城市,去医院上班?”
顿珠半愣著,片刻才羞愧著解释:“也不是……我只觉得,如果不早点去,怕会被您笑话我偷懒……”
仁波切说:“这几天,你尽管偷懒,免得第一次去医院面试就紧张啊。”
顿珠暗暗松了一口气,变得大方起来:“那我在出发之前,一定告诉您一声。”
谈话不太久,仁波切就让顿珠回家,不耽误他半点时间。
顿珠刚到家,进到了前院里,一抬头,看到顿月站在楼上一个窗子前,立刻奔进屋里,上楼,明明喉咙里渴得要命,却没急著找一杯水喝。
顿月在欣赏窗户外的风景,很平静的望著碧蓝如洗的天空,看著薄薄的白云悠悠然然地从眼前飘过,心情还算不错。
顿珠直接闯入这间卧室,向他汇报:“我回来了。”
顿月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每天几乎是这个样子。顿珠早就习惯了他的性格,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低头,两只手转了转手里的信件。
过了一会儿,顿月回头,目光偏低,就看到顿珠手中的信件,一时把持不住好奇心,问道:“你手里的,是什麽?”
顿珠终於不再转信件,紧紧拿著它,答道:“是推荐信。我要去大城市找汤教授,让他介绍我去医院,面试的时候,推荐信有重要的用处。”
“你要去医院工作?……是去西宁吗?”顿月心里有些诧异,问道。
“应该吧……总之是离开这里,去没有草原的地方,那里比较先进,医学方面也比较先进,仁波切也希望我去那里学到更多东西。”顿珠老实地回答。
顿月微微低头,心里在一阵沈吟。
顿珠抬眼偷偷瞥了瞥面前的十八岁年纪的少年,心里有话,可是一直没有没敢当面说出来,内心在说与不说之间焦急徘徊。
顿月启唇,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是……打算要我在家替你照顾嫂子和梅朵旺姆?”
因为这句话,顿珠直视著他的目光,神情有些肃然,清楚地告诉他:“不,其其格不需要你照顾,她和梅朵旺姆会过得很好的,你……”
嘴唇很干燥,顿珠不由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然後陷入了犹豫。
顿月愣愣地看著这个成熟的成年男子,心里很好奇下一句话是什麽,期待了片刻,无奈顿珠竟什麽也没往下说,心里有些失望。
倚著窗台,他说道:“虽然跟嫂子没有什麽感兴趣的话可以聊天,不过,我可以帮忙带孩子。”
顿珠本来并不乐意把他丢在家里,在经历过几次让自己非常後悔的事情之後,顿珠再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一切为了避免痛苦的发生,最终厚起脸皮,把早就做好的计划说出口,恳求道:“别带孩子了,你也不需要这样,干脆……和我一起去城里,行不行?”
顿月听是听见这句话,却呆若木鸡,没有任何回应。
顿珠心里有些著急,再度脱口:“到底行不行?”
顿月低头,提起了最现实不过的事情:“我去你工作的地方,能干什麽?就是一大包袱,你累死累活了我还要增加你的负担,增加你的开支。”
这是个提醒,可顿珠丝毫并没有那样介意,样子很大度,答道:“吃穿住都不是问题,我是带著你长大的,从来没有觉得把你带在身边会很累。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肯不肯跟我一起去城里。”
顿月沈吟著,犹犹豫豫,许久,在犹豫中又问了第三个问题:“城里好玩麽?跟这里一样,也好玩麽?”
这是毋庸置疑的。
顿珠肯定道:“城里的风光,跟这里的风光肯定不一样,但一定有好玩的地方。”
顿月缓缓转过身,面朝著窗外,内心终於下了决定,平静地回答:“你什麽时候出发,我就什麽时候收拾行李。”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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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城有多远 33
第三十三章
半个月宛如青鸟掠过天空的瞬间。
顿珠打算出发去城里,和养父母说了一声,父母没有反对,并大方地为他出路费和饮食费用。
晚上,顿珠趁葛莎其其格母女俩人不在楼上,走进了父母的卧室。宗嘎正好在卧室里,看到他走进来,便说道:“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明天,让你阿爸送你出去。”
顿珠停住脚步,想了一想,说道:“阿妈……您能不能再多准备一个人的路费?”
宗嘎听到这句话,愣了一愣:“多准备一个人的路费?这是为什麽啊?”
顿珠实话道:“我想带顿月一起去,顿月也答应去的。”
宗嘎低头,开始一阵沈默。
顿珠走到她面前,坐在她身旁,解释道:“我带顿月去,正好可以方便为他做体检,城里的大医院比较先进,我想检查他腿部的情况。”
宗嘎犹豫了片刻,才挤出一句话:“你问过你阿爸没有?最好和他说一下,我也好再准备多一份路费。”
顿珠就当她是允许了,立刻站起来,说了句‘我现在就下去跟阿爸说一声’就缓缓走出了卧室。
葛莎其其格抱著已经困倦的梅朵旺姆,从夜色里走进客厅,顿珠正在客厅里与才旦升格谈话,谈话的内容,她站在门口都听得非常清楚。
顿珠顺利地征得养父的同意,随即上楼,要将汇报情况给养母。葛莎其其格赶紧跟了上去,上楼梯的时候,问道:“你要带顿月走?!”
顿珠回头,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停下来,穿过内廊,径直走向父母的寝室。
葛莎其其格快步上前,腾出一只手,抓住顿珠的手,“你去医院找工作,为什麽带顿月去,为什麽不是我和顿月?”
顿珠无奈停步,转过身来,压低声音回答:“你要我说几次?我们三个人是不可能的,你的孩子也已经出生了,你应该把精力花在带孩子,而不是怎样赢得两个男人的心。”
葛莎其其格松开手,抱住怀里的婴儿,楚楚可怜地望著他:“至少,让顿月留下来陪一陪梅朵旺姆……”
顿珠的决定已经定得死死的,不可能有半点更改,一口拒绝:“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占有他,而且,我必须要带他去大医院,利用那里的先进仪器检查他的腿。”
这个理由是无懈可击的。
葛莎其其格没有办法反驳,只能悄悄别过脸,抹一把泪花。
顿珠根本不在乎她伤心不伤心,转身向前方,往前走,走进了父母的卧室。
隔日的上午,天气晴朗,很适合出发上路。
顿珠顿月换上了便服,提著行李离开了家门,坐上了藏式马拉车,他们的父亲才旦升格为他们驾车,扬鞭赶路,离开这个牧民居住的小村落。
穿过草原,马车沿著狭长曲折的小山路往前飞奔,顿珠坐在车上,看了看顿月,又看了看风景,心里很平和也很放松。
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动不动地立著三个身影,一位喇嘛,一匹马,以及骑在马背上的雀倍琼布仁波切,喇嘛站在前面牵著马儿的缰绳。
顿珠见到了他们,请求才旦升格停下来,自己下车独自走过去,走到离他们还有五米距离的地方才停步,合十,低下头。
“旅途要顺利啊。”仁波切缓缓说道。
顿珠抬起头,“我带顿月一起去,检查他的腿部现在怎麽样了。”
仁波切微笑道:“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顿珠又说:“我去城里了,其其格不太高兴,也许会去找您谈心……”
仁波切道:“这一点,我料到的,已经做好迎接她眼泪的准备了。”
顿珠第二次向他合十,低头:“那我就上路了,我会带著成就回来的,不会辜负您这几年来的悉心传授。”
仁波切大方道:“你去吧,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顿珠缓缓退了下去,走向马拉车,过了一会儿,马拉车再度飞奔起来。
又过了一天,他带著顿月,来到了大城市,搭车穿过车水马龙般的繁忙大街,抵达一家大医院。
医院里,同样也是忙碌的景象,穿著白大褂的无论是护士还是医生,都无暇顾及顿珠和顿月的到来。
只有一位负责接待的护士缓缓走过来,客气地询问:“请问你们是要看病呢,还是来探望病人?”
顿珠望了一望医院大厅里的情况,回道:“我想找汤教授,他在不在?”
护士迟疑了片刻,才恍悟过来:“你们要找汤副院士?他在办公室里,我带你们上楼去吧!”
顿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李,要求道:“在上楼之前,能不能帮我们找个地方放一下行李?”
护士回头东张西望了一次,热情道:“暂时放在服务台後面吧?”
顿珠立刻带著顿月走向服务台,向服务台的护士说明了情况,征得同意以後,把行李都拖进了服务台的後面,随之,跟随著接待的护士,乘电梯上楼。
大楼高处的一间办公室,顿珠顿月来到门口,进去之前,顿珠敲了敲敞开著的门。
“进来吧!”埋头忙碌著的汤教授吭了一声。
顿珠叫顿月在门外等待,自己大步走了进去,走到办公桌前。
汤教授抬起头,看了看他一眼,一时认不出他,满脸疑惑著:“找我有什麽事?”
顿珠不打算解释,只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封折叠起来的信件,展开,弄平整了,大方地递过去。
汤教授拿著信件,先看了看信皮上的字迹,再慢慢地拆开信皮,把信认真过目了一遍,过目後,扬起了儒雅的笑容。
“原来是你!时间隔得太久,我差点就忘记了。怎麽样,决定在这里工作麽?决定了的话,我就去跟院长说说,然後给你安排面试。”
顿珠已经来到这里了,已经不需要考虑,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嗯!”
汤教授把信折叠起来,塞进原来的信皮,拿著它,说:“这个东西我收下了,到时候交给正院长过目。”想了想,又问:“我记得……你有个腿脚不好的弟弟,现在怎样了?”
顿珠没有回答,只是望向门口。
汤教授也跟随著望了过去,看到一个少年站在门外,便奇道:“你弟弟?他的腿脚已经康复了麽?”
顿珠不知从何说起,只简单道:“我不知道该怎麽说,总之,还是要好好观察。”
汤教授收回目光,握著推荐信,笑道:“面试合格了的话,你有的是机会帮他检查的。时间还早,你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等面试的通知。”
顿珠点了点头,然後,道了一声谢谢,就离开了办公室。
两个人在城市的夜色里流浪,拖著行李,找了家普通一点的并且价钱还算便宜的旅馆,在那里暂时住上一晚上。
顿月趴在窗前不走,一直看著外面大街上一来一去的两条霓虹巨龙,看著那些早已分不清是灯光还是车灯的无数光点,平静的脸上透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顿珠从浴室里出来,站在床前,看了看他一眼,带著猜测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大城市,想一直住在这里?”
顿月抬起右手,撑住腮,答道:“第一次见到城里的情况,觉得挺新鲜的,但我不会在这里住一辈子,没有草原的风光和牛羊,我不会住得习惯。”
他的回答,让顿珠产生了共鸣,顿珠心里也是这麽想的,城市再繁华再美,都无法盖过他们对自己家乡的美好印象,取代不了他们对自然的崇拜。
顿珠打开柜子,搬出了一床棉被,放在大床上,随之爬上床,慢慢铺开。
良久,顿月回头,看著已经铺好被子的床,低下头,一动不动。
顿珠第一个钻进被窝里,躺好了,又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向顿月招了招,是在招呼顿月也钻进被窝里来。
顿月迟疑著,问道:“面试顺利了的话,以後,我们也这样睡在一起麽,和在家里时一样?”
顿珠肯定道:“当然了,以後住在医院的宿舍里,未必只有我们两个人,空间肯定不像家里那样宽,一个医生只有一张床,你不是医生,只能和我睡一起。”
顿月沈默了下来,正在若有所思。
顿珠特意打断他脑海里的思路,催道:“时间不早了,你不睡,就只能站在那里看一晚上的风景了。”
顿月无可奈何,把窗户玻璃窗关上了,缓缓走向那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