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瓷的身子狠狠一怔。
“我这便让你看到过去。”真人说罢,举起食、中指二指,一道清色的光芒孕育而生,围绕着那玉,渐渐地化为轻烟飘入静瓷的脑海……
“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公输静瓷,你呢?”
奇异地,在这幻象之中,他竟听懂了他的狐语。
“我叫骨遥,静瓷,你听见了吗?骨遥,就是我的名字。”
“对不起啊,我忘了你不懂人话。”
“娘,为什么我能听懂他,他却不能听懂我呢?”
“乖孩子,等你修炼成人形他就能听懂你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够修炼成人形?”
“一千年。”
……
金衣阁里。
骨遥同阿丝正为一件衣服争执不休。
“阿丝,那三十两,借给我吧。”
“喂!骨遥你是怎么了,明知道这是恶狠狠地坑钱哎!”
“你到底有没有?”他很认真地问。
“没有没有,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只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非要不可的吗?”
“有,因为它曾经的主人对我而言很重要。”骨遥拽紧了那衣服轻轻地说。
……
公输府外。
“阿丝,我想入宫。”
“可是,你知不知道宫中有多么危险?光是城内的捉妖师已有成百上千,这青丘国国师更是法力无边,你要是去了宫中,还妄想找什么清渊,恐怕你都自身难保!”
“娘临终前我答应过她的,更何况,在那宫中我还欠了一个人的恩情,只怕这生都还不了。”
“只要我找到清渊,见到那个恩人,确定他过得好,我便出宫,和你过从前那样的生活。”
……
那日,他醉酒之后。
“静瓷,是你吗?怎么才来看我呀,你不是说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吗?你让我回去看你,我去找过你,可为什么你不在了,八年了……八年了……”
“木头!你在说什么啊?!”雀仙一把扶住倾倒的骨遥问。
顺势,他一把抱住了她,将嘴凑到她耳边,一双漂亮的眸子在那耳根处万分流连,他一边轻蹭着她的脖劲,一边轻咬她的耳垂,朦胧之间说了一句。
“你还记得我吗?”
……
玉琼楼中。
“那你、能不能不要去闯滴水观?算是我求你。”
“阿丝,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有这件事不行,你知道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要入宫。”
“是为了他? “是不是那个公输静瓷?”
“是。”
……
看到这里,静瓷早已泣不成声,难怪,这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会三番两次舍命相救,难怪……
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闭上眼睛,再次,潸然而下。
他想起自己对他的残忍,对他的不公,甚至在他费尽千辛万苦见到自己的时候,竟然冷言相对,竟然还在他的面前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憎恨妖,那时的他,究竟该有多么伤心?
可那些画面并不会因为他的哭泣而停止,一点儿也不会,如此残忍地从他的心尖淌过……
“你不是重禾。你是、莲姬。”
“你还不笨嘛。”
“你想对静瓷做什么?!”
“呵呵……傻瓜,我并不想对他做什么,我的目标是你呀。当年你与那臭鸟杀死妖祁的时候,我就立誓一定会为他报仇,骨遥啊,你害死我的爱人,我又怎么能放过你呢。”
“所以,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死的比任何人都惨,受尽折磨,受尽痛苦,我要你因为承受不了痛苦而自行了断!”
“你知道的,以公输静瓷对重禾的情意,在加上我逼真的演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我的,你若与我作对,只会让他慢慢地恨你,一寸一寸地加深,到最后恨之入骨。”她说着凑到他的耳边,“你信吗?我一定会让他对你恨之入骨!”
“所以,我别无选择不是吗?”
……
“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只求你不要伤害静瓷。”
“把这个喝下去!”
“这是?”
“‘化妖水’,你不是对他情深意重吗,我倒要看看你对他的情究竟有多深。”
望着他饮尽,莲姬也吃了一惊,“既然如此,以后的每天,我都会为你准备一瓶化妖水,直到你肝肠寸断而死的那天。”
……
当静瓷随着那画面看到夜里因为痛苦辗转反则的骨遥时,他的心口就像被人戳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是他错怪了他,他却还在背后为他忍受如此的煎熬——
公输静瓷,你真不是人。
像你这样的人,早就该死千遍万遍!
早就该死!
该死!
“让你看到这一切,只是为了给骨遥澄清,还他一个公道而已。”重华真人将手一挥,那些画面便在顷刻间倾塌,“现在,你还会恨妖吗?”
真人收起手来,略略一问后,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徒留静瓷一人呆在原地。
……
那天晚上,他梦见了他。
他倾着身坐在床头,俯下身来亲吻了他的面颊。
“阿遥。”梦里,他不顾一切地喊出他的名字。
可他却好像听不见似的,起身要走。
“静瓷,四月,木棉要开了……”他低眉,轻轻地说,“可是……不能同你一起看了……”
“你要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顷刻间,却像阵风似地飘远。
“阿遥!”他拼尽全力地起身,向着他的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他追不上他的速度,他的身子单薄得像一片新长的嫩叶,随风极速地倒退着……
“阿遥!”他边跑边放声地大喊。
“我爱你!”
双腿已不堪负重,刹时间,他狠狠地摔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长,他抬眼去看,只在那么一霎那,他看见他的嘴唇在动,仿佛说了三个字。
我也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