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静瓷深恶痛绝的神情,骨遥的心痛到了几点,泪水在那一刻无声地崩塌,原来,他心中对于自己的厌恶早已深种,可他不会知道,这些年来,他都是怎样地思念着他,怎样地日夜期盼着找到他,怎样的努力,怎样的吃苦,怎样的决断,只为了来这宫里看他一眼……
他真的什么都不会知道……
“白翊,我们走,我不想同这个妖怪一起上路。”
他从他的面前冷冷地经过,那带过的风像是凌厉的刀剑,割伤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静瓷,此生我同你,就只是这样吗?
不,我不甘心。
然而骨遥已没了追上去的力气,方才损耗太多,他必须静下心来就地调整,不光是疗伤,还要抵御心中不断滋生出来的心魔……
穿过石门,二人的面前是一条长长的铁锁,连接着山峰的两端,天是灰暗的,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觉得,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行了。
“金尊大人,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暂时地与妖同行,也比困死在这里好啊,况且他是不是妖还不一定,也许是练了什么邪门的法术,毕竟,他是我们里面力量最强的,少了他,我们怕是走不过这段幽冥道。”
见静瓷不语,白翊又道,“等快到出口,我们便杀了他。”
“他那么厉害,我们如何杀他?”静瓷反问。
“听姑姑说,幽冥道的最后一关是螣蛇,蛇的特性是缠住东西不放,只要那个骨遥被螣蛇缠住,我们不仅可以趁机逃跑,而且,被螣蛇缠住定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也省的我们动手。”
“那好,白翊,我听你的。”静瓷说。
二人于是返回大殿,找到骨遥,奇异的是,先前这殿中那股浓重的鬼魅之气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神清气爽的仙气,看着骨遥指尖源源不断发出的力量,白翊皱起眉头。
到底是仙是妖?
他刚想上前试探,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开。
“好纯的仙力。”虽然被震开,但那力量与自身丝毫不排斥,白翊略略一惊。
骨遥睁开眼,眼底已经没了那骇人的紫红色,还好这次失控的并不太严重,舒了口气,刚想开口,便听见白翊的声音。
“喂,我们觉得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太好,还是一起上路吧。”
听得这句,他的心下一阵欢喜,抬起眼来去看静瓷,他便在不远处站着,并不看自己。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骨遥说。
石门之后,万丈深渊,云雾在脚底缭绕着,山崖间,滑翔着一种不知名的鸟儿,叫声有几分凄厉。
那条铁锁便是唯一的通道,一失足或一不小心,顷刻间便化为灰烬。
如此,谁也不敢大意地上前一步。
只因那铁锁太长太长,根本看不到尽头……
“我先走。”静瓷说。
“我走第二。”骨遥说,只为跟在他的身后,看到他的情况,随时地保护他。
“我第三吧。”白翊的胆子最小,也很愿意走在最后。
静瓷踏了出去,起初有些不稳,但他很快便找稳了重心,沿着铁索走了出去,骨遥紧随其后,白翊也行动起来。
脚下的云雾更加缭绕,前方是绵延不绝的山脉,脚下的不知名的鸟儿渐渐地多了起来,在三人的身边横冲直撞着,那声音现在听起来更像是警告。
三人小心翼翼地行走着,用内力支撑沉重的身体,掌握着平衡,只是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铁索,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也不知自身的内力能否撑得过去?
可是,既然已经走出很远,便是没有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了。
那些讨厌的鸟儿目露着凶光,用那锋利的牙齿不断地划着三人的身体,衣服破了,手臂、腿上、胸膛,尽是那长长的伤痕。
衣衫变得褴褛起来,骨遥只得运力支起一道抵御的屏障,将三人完整地包裹在内,而那些鸟儿在碰到屏障的刹那,发出极其痛苦地鸣叫。
可是鸟儿越来越多,像是受到某种召唤般……
“我们得快点了。”骨遥说,“我的力量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前面的山头,这些鸟儿应该就不在了。”
于是,三人加紧步伐,越往前,鸟儿确实越少了,渐渐地,再也看不到,骨遥收起屏障,漂亮的脸上淌满了汗水。
“不好。”白翊忽然喊到,天际,变得黑暗起来,“这里是有孤魂野鬼的,他们见到活人就想霸占活人的身体,这是姑姑给我的‘上清守元符’,你们拿在手上,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理会。”
一人拿过一张,便又开始行走起来。
远远地,静瓷看见一个头发有些白的老人蹲在那里哭泣,那个声音竟有些熟悉,老人哭着哭着忽然地抬起头来,“静瓷啊,你把为父害得好惨啊!”
“爹……”他看见老人伸过手来想要拽住自己,“爹……”
越走越近……
“静瓷啊,快让为父好好地看看你。”
“爹……”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眶已经发红,十年没见过爹了,每一次,他都是在梦里看见他虚幻的模样,而如今,是如此的真实,十年过去了,父亲有些老了,白头发也比以前多了,但唯一不变的是,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是那么的爱之深……
“爹……”静瓷喊着,一脚就要偏离铁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静瓷。”骨遥察觉到异样,一道仙力将那幻象击破。
他缩回脚,爹不见了,“爹……”他还在寻找。
“这些鬼魂会变作你亲爱的人的模样,然后引你坠入深渊,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幻象所迷住。”骨遥说着,也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因为就在刚才,他也看见了娘。
虽然极像,但他的内心一直告诉自己,不是,那不是娘,娘是不会害我的,那一定不是娘。
于是幻象自行破裂了。
“静瓷——”他看见他不停抽搐的肩膀,那姿势,似乎很是伤心。
“别碰我——”他厉声道。
于是,他的指尖在触碰他的那一刻闪电般地缩回。
这片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骨遥在抵御幻象的同时,还在帮助静瓷将那些幻象各个击破,终于夜尽天明般,眼前的一切变得明亮起来。
“过了刚才的‘百鬼门’,就快到尽头了。”白翊说。
于是,三人继续前行。
就在前一个山峰,大家终于看到了尽头,尽头的那端连接着一个山洞,到那洞前一看,才发现有一座大大的石碑,上面写了几个字。
白矖之灵。
“这是?”静瓷疑惑到。
“这就是我所说过的第二个神兽——白矖。”白翊说到,“我们进去吧。”
山洞里,非常潮湿,且杂草丛生的,洞顶滴着水,落在深凹的土地上,溅出非常清脆的‘滴答’声,光线有些昏暗,尽是裂壁里洒下的寸缕阳光。
三人摸索着前进,就在尽头处,见到山壁上的画像,年月显然很是久远,但从模糊的印记中,还能看出白矖的大概模样,一个漂亮的女子,却长着一条可怕的蛇身。
“哈哈哈哈,好久没有来客人了。”一个女子娇媚的笑声,“如此,便来陪我玩玩吧。”
壁画上幻出一个人首蛇身的形状来,那形状渐渐地清晰,变成实体。那女子的模样比画像上美了百千倍,一头乌黑的长发直披落地,眉间一点阴黑,身着飘逸的长裙,那蛇尾从裙摆出露了出来,她微低着头,紧闭着双目,“在你们的面前有三道门,只有一道是通往出口的,其他两道都是通往地狱的,现在,你们只能打开其中一道,做出选择吧!”
三人听罢,纷纷看看了四周的三道门,一道在正前方,两道各在左右,三道门看起来并无差别,难道只能凭借运气去猜?
可如果这样的话,逃生的几率将是多么渺茫。
“白翊,上桑国师可曾给过你提示?”静瓷问到。
白翊看着四周不住地摇头,“没有,姑姑只跟我说过,这里面会遇到的东西,至于选择,她从没说过……”
“是吗?”静瓷说着却在仔细地回想,他想起上桑国师送自己进来时说过的话。
你们要切记,这途中没有岔路,还有,这是一条由皇宫西通往北的路。
这是一条由皇宫西通往北的路。
“对了,对了。”这句就是暗示。
“白翊。”他一边说一边回想来时的方向,“是右边的门。”他很肯定地说,与此同时眼神坚定地看向右边。
定是右边没错了。
上桑国师是不会让自己的亲侄子就这么死在这里的。
所以,她便给出了那样的暗示。
静瓷思罢,上前一步道,“我们的选择是右边。”
白矖依旧紧闭着双眼,“确定吗?”
这一句似是想扰乱三人的心神,但静瓷坚定地答,“确定。”
门开了,远望过去,是一条不长不短的栈道。
“你们答对了。”白矖说着,身体渐渐地变得透明,“我要接着沉睡了。”
“好险。”白翊深深地舒出一口气来。
“栈道的那头是什么?”骨遥问到。
“如果没错的话,应是螣蛇了,幽冥道的最后一关,必定不容易闯过。”白翊说着,追上静瓷的脚步。
门外,栈道虽然有些残破,但远比先前那条漫长的铁索好得多,毕竟走过去不需要费太多的神。
伴着那“咯吱咯吱”的摇晃声,三人走过了栈道。
有经过一条黑黑的山洞,终是到了螣蛇的洞外。
只是,站在高高的山洞之外,便能望到远处云雾弥漫间,重重叠叠的宫墙飞檐了。
“看来,这真的是最后一关了。”白翊说。
三人走了进去,刚到洞口,便看见一条来回摆动的蛇尾,从蛇尾的长度便可看出,里面的是条巨蟒,三人刚想向前走一些,那蛇尾一甩,山洞被像遭遇浩劫般震了起来。
许久,才稳定下来。
“何人竟敢扰本座清修?”
洞中还有一洞,三人走进去才发现,简直不可思议,这螣蛇足有百丈高,而这里面的一洞,洞顶和洞面的距离也有好几百丈高,也就是说,这条蛇几乎掏空了整座山占山为王。
三人见了,都一时语塞。
这关如何过得了?
如此的庞然大物,光是看一眼都令人吃惊,怔在原地半晌不得动,更别提与之抗争了。
白翊向着静瓷使眼色,先前就商量好的,对待螣蛇不要硬拼,而是将骨遥留下拖延,自己逃出生天。
而出口就在螣蛇的身后,庆幸的是没有门,可以自由出入,只是,该如何从螣蛇的眼皮底下逃走呢?
“嘶”螣蛇吐着信子,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它弯曲着低下头,一张血盆大口足以将三人全部吞入。
白翊手中一道强大的金光,击到螣蛇身上时,却像挠痒痒般无力,“啊?”他惊讶地喊了一声。
这已经是他所学仙术中最强的了,为什么打在这蛇的身上竟然这般软弱?
螣蛇的尾巴从洞口处收了回来,猛然在三人的面前甩过。
“小心。”骨遥推开来不及反应的两人,蛇尾便像毒鞭一样抽到他的身上,手臂顿时裂开一道极大的口子。
骨遥皱了皱眉,忍住疼痛。
那蛇尾便又猝不及防地甩过来,将他狠狠地带到在地。
对付完骨遥后,便向着静瓷而去,他泛红的双眼盯住蛇尾,就在它击向静瓷的那一刹,他四肢着地,一道凌冽的红光,急速地跃到静瓷的面前,为他挡下了那几乎致命的一击。
胸膛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很快地浸透了他的红衣。
“妖孽,你怎敢与我斗?”螣蛇说着,将那蛇尾再次地伸向骨遥,“我要吃了你。”
“快走,静瓷……你快走……”骨遥捂住胸口,艰难地说到。
可……静瓷伸过手去,忽然地想要触碰他的肩膀,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要三番两次地救自己?甚至可以为自己牺牲自己的生命?
他明明对他那般冷漠,那般无情,可是他,究竟为什么一次次地喊着自己的名字,竟还那般用情……?
蛇尾卷上骨遥的身体,很快地将他整个缠住。
就在那一瞬,静瓷的目光追随骨遥而去,远远地,凝望着那个在蛇尾下挣扎的人,为什么,他真的好想问他一句。
可是,身边忽然一个力量带过,“就是现在,快走!”白翊说着抓住静瓷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拉了出去。
骨遥强忍着撕扯般的剧痛,看着静瓷和白翊仓皇而逃的背影,虽然痛心,却也是甘愿的。
纵使他不会领情,纵使他依旧憎恨着妖,但他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甘愿的。
因为,这是他欠他的。
“想走!?”螣蛇发出可怕的嘶吼。
就在二人快要跑出山洞的时候,静瓷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