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安公公,听完这么久的陈述后,骨遥已是泪流满面,他才知道,当年静瓷因为救了自己不仅没了爹而且还吃了那么多苦头,难怪那个从小单纯善良爱笑的静瓷不见了,难怪他变得那样冷漠那样难以接近,这样的十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安公公。”骨遥抬起眼,想将泪水噙在眼眶里,可还是止不住地流下,他又努力地握紧拳头,努力地平稳自己的情绪,“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遵命。”安公公望着那背影道,“老奴就在门外,有事您喊我就行。”
安公公走后,骨遥终是不忍那满心的折磨,他摘下胸口的那块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去德麟宫找静瓷,他要与他相认,给他看那块玉,告诉他自己就是当年被他所救的那只小狐狸,哪怕他不认自己,甚至是当众揭发他妖的身份都没有关系……
于是,他孤身一人从窗口跃出去了德麟宫的方向,而就在宫殿的门外,骨遥看到了那熟悉的轿子,静瓷披一件蓝色貂裘正从轿子上下来。
他不由得跑了上去,看着他快入宫门的身影,喊了一句,“金尊大人,请留步。”
静瓷的身子微微一怔,停在了门口,而骨遥也不禁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他走上前去,“金尊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这才微微转过脸去淡淡地看了骨遥一眼,“怎么又是你?”
“金尊大人!”骨遥看着他不屑地转过身去,连忙说到,“还记得你十年前救过的那只小狐狸吗?”
听到这里,他终于转过身来正眼去看骨遥,骨遥还以为看到了希望,便满怀期待地开口,“其实……其实我是……”
“住嘴!”下一秒,静瓷逼视过来,“你是什么身份?难道连你区区一介美人都要来耻笑我吗?是啊,十年前我是做过那样的蠢事,不仅害死了我爹还害得整个公输家族名誉扫地,而我,入宫之后也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如今,连你都想要骑到我的头上来吗?别以为陛下对你格外赏识,你就可以目中无人,我告诉你,幽冥道一决你必死无疑,识相的就早点滚吧!”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骨遥一个人狠狠地怔在原地,望着那抹决绝的背影,泪水又不禁溢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摊开手掌,冰凉的泪水打在了那已握得发烫的玉佩上,还记得这块玉佩,是十年前静瓷留给自己的唯一东西,而这十年间,自己一直视若珍宝般戴在身上,可如今,看到它再想起静瓷,却是满心可怕的疮痍……
远远的,一个女子开始打量起这个站在德麟宫门口伤心的男人,“他是?……”女子迟疑地问到。
身边的公公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启禀殿下,看他的穿着打扮,应是那后宫中的人,这人老奴也素未谋面,想必就是那新入宫被陛下一眼相中的遥美人。”
“遥美人……”女子的薄唇轻启,“他就是近日宫中传得沸沸扬扬、闻说貌比天仙的男子?”
“应该就是了。”
女子点点头,“他的样子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毕竟是美人的身份,这身边居然也没有侍从,想必是遇上困难了吧,不如上去问问吧。”
女子说着,便向着骨遥的方向走去,在这个满心疲惫的时候,忽然有人闯入自己的视线,这使骨遥下意识地转身离去。
“公子,请留步。”女子说着走了上去。
“这位姐姐,不知有何事?”骨遥说着,却并未转身。
“大胆,见到长公主不但不行礼态度还如此傲慢。”
“无妨,周公公。”女子笑着解围,“我虽贵为长公主,但在这宫里确是个闲人,那些俗礼早该免了,只是这位公子,我方才途经这里见你孤身一人,便想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毕竟在这宫中生活,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听得这番话,骨遥也终于转过身来,一个极其清秀的模样映入了他的眼帘,这一眼看去,不禁让他想起了那个天真浪漫的女孩。
是……阿丝?
刹那间,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顿时溢满了无言的激动,他竟伸出双手去扶住她的身体,对着她的脸看了又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公子。”女子显然被这个举动吓到,与此同时,身边的周公公也忙上去要将骨遥拉开。虽然这太出乎女子的意料,但被如此摄人心魄的眼神盯着看,女子不免也忘记了挣扎,竟将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诲抛在了身后,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未出闺阁的公主。
这下可急坏了周公公,“大胆!真是大胆!竟敢冒犯殿下!来人啊!将他拿下!”
侍从们正要上前,骨遥眼底的激动却转为了神伤,他放开女子,自言自语道,“不是阿丝……只是太像了……”
的确,眼前的这个女子有着和雀仙一样的特质,只是她少了几分雀仙身上的灵气,却多了雀仙身上没有的沉稳与淡然。
显然,一个活泼而一个内敛。
“你们都给我住手。”女子说着将侍从们呵退下去,她又走上前去对骨遥说,“应是我长得像你的故友吧,所以初次见面你才这般激动。”女子笑起来,“你看,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重禾,你呢?”
重禾,这天下还没哪个人不知道这重姓乃王室的姓氏,所以骨遥不禁说到,“你是陛下的……?”
“亲妹妹。”女子答到,但语气里却带着万分的讽刺。
“我叫做骨遥,骨头的骨,遥远的遥。”骨遥说着语气不由得哀伤起来,“的确,你的样貌很像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如故。”
嗯,一见如故,“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是这种感觉。”
听到这里,女子抿嘴微笑道,“我在这个宫中没什么朋友,今天相识,你我从此便结缘了,以后常来惠宁宫找我。”
“好。”骨遥说着笑靥如花。
告别重禾后,没走不远,就看到安公公匆匆忙忙地过来了。
“哎哟,我的美人啊,可算找到你了。”安公公说着喘了口气,“还好有人说在德麟宫附近看到你,不然皇宫这么大,我的两条老腿都要跑断了……”
“不好意思,安公公,我没跟你说一声就出来了,害得你们苦找。”
安公公又喘了口气,才道,“美人啊,陛下今夜翻了你的牌,说是戌时就过来,你得马上跟我回去准备准备。”
“什么翻牌?准备什么?”骨遥正疑惑,就被安公公拉过,“轿子就在前面,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么多了,陛下来时要是没准备好,我们这些人就要等着掉脑袋了。”
被安公公拉上轿,再一路小赶,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到了昭阳宫,这一到昭阳宫安公公便马上安排起了沐浴更衣,他将骨遥带到碧雨斋中,才说,“美人,我便在此处伺候您沐浴更衣,之后,您只要在寝宫等待陛下过来便好。”
“安公公。”望着殿中浴池里升腾的热气,骨遥问到,“陛下今夜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令在场的人都不禁笑出了声。
“咳咳!”安公公一出声便立刻镇压了周围的笑声,而骨遥却还不知情地看着众人。
“美人啊,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安公公拉过骨遥小声地问,“这男女之事,你就一点都不懂吗?”
“男女之事?”骨遥还在用那正常的音量说话,“什么叫做男女之事,安公公,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何必说的如此神秘呢?”
这下,在场的侍女公公们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安公公一脸的难堪,“别笑!都别笑!”
他又将骨遥拉到角落里,“这男女之事啊,就是……”他说着,做起了手势。
骨遥看得一知半解的,“究竟是什么啊,安公公你就直说了吧。”
“唉!”安公公不禁一叹,“美人啊,这世上还真有像你这般不知世事的人啊,这男女之事又叫我如何解释,如何直说呢!”
安公公说罢,终是眉头一皱,“行了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见众人纷纷退下,安公公才将骨遥拉到那屏风的后面,将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褪了下来,“美人,先沐浴,这男女之事便由我为你细细道来。”
他用脚尖轻点那池中的水,水温刚好,且一阵诱人的馨香扑鼻而来,骨遥嗅着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慢慢地坐入水中,而身边的桃色花瓣先是晕开而后又渐渐地聚拢起来……
“美人,这做后宫呢,就是做陛下的男人,而你的身体你的一切从今往后就都是陛下的了,而且只能属于陛下,这翻牌呢……”安公公说着往骨遥的身上缓缓地浇了一勺水,“就是说陛下每晚都要选择与一个人共度良宵,而他想与谁共度他就会去翻谁的名牌,而被翻中的人呢,则要做好晚上伺候陛下的准备,譬如洗澡更衣,再到了夜里呢,吹了灯,房间里就剩下陛下和你两人的时候,那时候,就是你们尽情欢愉的时间了。”
两个人?尽情欢愉的时间?
安公公见骨遥还不是很明白,便问到,“美人可曾有过喜欢的女子?可曾同她亲密接触?譬如……”安公公说着就做出亲嘴的口型来。
看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公公做出这等不雅的举动后还陶醉在其中,骨遥不禁皱了皱眉,“好了,安公公,你说的不就是亲吻吗?”
亲吻,自己还是懂的,想来,这还是雀仙教会自己的东西,她曾吻过自己两次,虽然当时并无特别奇特的感觉,但现下经过安公公这么一形容,似乎能够体会到一丝奇异之感。
想着当时的情景,骨遥不禁将五指掩在唇上,“安公公,我可能有些明白了。”
安公公一听很是高兴,“不过感情呢,讲得还是自然流露,我知道第一次可能会很为难你,但慢慢的你就会习惯了。”
“安公公,你是说这与感情有关对吗?如果我想吻一个人,那又代表什么?”骨遥认真地问到。
“当然是代表你喜欢上了她呀,你爱上她了呀,不然还能代表什么?”
“那如果……”骨遥仰起脸来,“对方是一个男人呢?”
屋子里忽然变得极其安静,安公公举着金勺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须臾间,只听得骨遥暗自叹了口气,他从漂满花瓣的池中上来,拿过衣服裹在单薄的身体上。
“美人。美人。”安公公这才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替他擦身上的水,“美人,方才的那些话我就当做没听见,美人你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跟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知道了。”骨遥说着有些神伤地垂下眼帘来,果然是没人能够理解自己的,都道这爱情是男女之间才有的感情,可自己为何偏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一个那般冷漠的男人……
“美人,你也别怪我多事,实在是美人心地太善、耳根太软、城府太浅,要知道在这宫里头,说错一句话都是有性命之危的。”安公公一边说一边替骨遥更衣,“这宫里头,谁不是猛虎毒蛇?都不是好欺负的,而今美人你正得宠,千万不能落人把柄,否则啊……”
“安公公,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骨遥打断他,“但这宫里总归是有好人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说的那样可怕。”
“我知道美人你善良,总觉得身边没有坏人,这也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俗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安公公说着,将一条玉带系在了骨遥的腰上。
“那长公主重禾呢?我觉得她是个好人。”
“美人认识她?”
“算不上太熟,只是今天说了几句话,感觉她为人挺随和的。”
“她啊……”安公公说着摇了摇头,“实在是这宫里的可怜人。”
“安公公你为何这么说?”骨遥刚想问个明白,门外就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美人、安公公,陛下就要到了,你们快点啊!”
“知道了。”安公公回应到,心下一乱,也是手忙脚乱起来,“美人,你的披风哪里去了?”他四下找了好几遍,却见骨遥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这里呢,安公公你方才忘了拿进来。”
“快,快让我替你穿上。”
趁着安公公走过来的时间,骨遥已经将那披风穿在身上,“我这便去寝宫等她,你们不必慌张了。”
唉,安公公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又是有惊无险,幸好赶上了时间,不然自己的脑袋啊……
从碧雨斋到寝宫的路并不长,加之骨遥的步速很快,没多久便到了,寝宫的炭火烧得极旺,以至于他一进来便脱去了外衣,而后,安公公才匆匆赶来。
“美人,陛下已到昭阳宫门口了,马上就过来了,晚膳我已吩咐下人们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