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松应了下来。
穆太后一锤定音,立刻一边派人去告知皇帝,一边令大太监领太医院的人全力配合。张若松令闲杂人等都出去。
善水心跳得厉害,实在是被张若松的大胆举动给惊住了。看一眼正指挥人准备各色物件的张若松,见他背影忙碌,却有条不紊,忽然又觉得放心不少,见身边的霍熙玉还坐在那里两眼发直,拉起她便随叶王妃等人出去。自然不敢出宫,一干人全聚到了李妃的寝宫之中,坐立不安地等着结果。
这一等,转眼就等到了下午,晌饭也是在关雎宫用的。李妃坐立不安,数次派人过去查探,都说里头还没消息出来,倒是皇上领了几个皇子和世子正在外面候着。心中实在按捺不住,最后一次要亲自去时,被穆太后怒喝了一声:“生死有命。你给我老实坐着等罢!”李妃这才坐下,默默垂泪。
善水叹了口气,眼睛落在墙角的那架时漏上,默默等着。终于,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穆太后身边的丁嬷嬷一脸欣喜地过来,笑道:“大喜!大喜!出来了!公主平安!已经上了药膏,叫细心护理吃药,半月便可下地。只是那药性还没过,仍睡着没醒。等到晚间,便会醒来!”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李妃念了句佛,人便软软倒了下去,被人急忙架住了。
太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丝笑,道:“我这双眼,从未看错过人。果然。”
长福公主终于平安,这时刻也不好过去探望,众人再安抚了李妃几句,探听些消息,渐渐便都散了各自出宫。
善水随了叶王妃回府。坐马车上时,她也是面上带笑,叹道:“竟会有这样的胆量与神技!这张家的儿子,年纪虽轻,却真当不同一般。”
善水心中只觉与有荣焉。
一边的霍熙玉现在已经回过了神儿,瞥一眼善水,撇了下嘴,道:“娘,你不晓得那个人,他是个怪人。先前你们还在太后跟前时,我溜过去看了下,正遇到皇上和哥哥们在跟他说话。皇上问他要什么赏,你猜他说什么?”见王妃与善水都望过来,卖了个关子,咳嗽一声,压低喉学着男人声调,这才说:“今日之事,实在以侥幸居多。若松不求别的。只是一直以来,想要绘出一副人体五脏六腑图,只苦于没有可供研习的人体,而猿猴之属,终究与人有异。皇上若真愿赏,求赐一具大罪极刑后的尸身,则若松感激不尽。”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连张若松当时说话时的眉间神色也有几分相像。
“娘,你说这人,他脑袋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升官发财都不要,居然要死人!也不怕触了霉头晦气!”
霍熙玉呲了下牙,表示自己的不解和鄙视。
叶王妃打了个冷战,说不出话来。
善水微微一笑,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善水回了王府后没多久,霍世钧便也回了,他入房的时候,善水正刚换下正服。
因为早上最后为她到底去不去兴庆府,两人刚闹得不欢而散,善水现在乍见到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惴惴,就怕他再生事。瞧他现在的脸色,虽然有点看不出喜怒,但应该并无继续为难的意思,这才稍稍放心,朝他勉强笑了下,道:“今天出了这事……你可还走?”
霍世钧唔了一声,道:“所幸平安了。那边事急,我已辞过皇上,等下就走。”
善水暗吁口气。因有早上的经验,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轻松之色,只低眉敛目地道:“那……我随你一道去跟娘辞行?”
霍世钧微微眯起眼,盯了她一下,也没应,只忽然转身往青莲堂去。善水急忙跟了上去。
王妃与霍熙玉顾嬷嬷等人正在等他。一番辞别过后,霍世钧径直道:“那两个丫头,不用跟过来了。”
采春与问薇正都在跟前,原本见世子进来,脸上都是红云暗烧,心怦怦直跳。见世子竟忽然说这话,连眼睛都没扫向自己一下,脸色微变。
王妃一怔。顾嬷嬷已是道:“这怎么行?你一人在外,身边怎能没个人照应?”
霍世钧道:“兴庆府那边事急,我路上要紧赶,带了人反倒不便。”
顾嬷嬷道:“无妨。那就两个都随你的行李走。”
霍世钧略微皱眉,道:“不必了,粗使丫头,那边的节度使府邸里多的是,不缺这一两个。”
“我就说么,这样的两个人,哥哥哪里会看上!不用去好了!”霍熙玉已经嚷了出来。
采春问薇脸色更是难看,一阵红一阵白,慢慢低下了头。
顾嬷嬷还待再开口,霍世钧已转身,朝着霍熙玉招了下手。等她到了跟前,道:“哥哥前次跟你说过的话,你都要牢牢记着,听见了没?别以为我走了,就没人可以管你了。”
霍熙玉嘴巴一扁,眼圈便有些泛红了,道:“哥哥,你早些回来,我等着你带我去玩呢!”
霍世钧伸手,揉了下她头发,面上露出今天回王府后的第一丝笑,道:“你乖乖听话。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霍熙玉呜呜点头。霍世钧这才到王妃面前,恭谨行了个礼,道:“随行之人都在外面等着了,儿子这就去了,母亲不必相送。”
叶王妃忍住心中离别愁绪,点头勉强笑道:“你自己在外,要多小心。娘在菩萨面前会日日替你祝祷。”
霍世钧道了声谢,转过身来,朝向了善水。
善水刚才只恨不得他快些走才好,现在却像被这一幕离别所染,心里竟也略有了丝怅惘。见他转身了,以为要和自己说话,便慢慢看过去,两人四目相对。
“我走了。”
他不过朝她淡淡道了这样一句,便就大步而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了青莲堂外的白石甬道之上。
第37章
霍世钧真就这样走了……
善水与霍熙玉、顾嬷嬷等站在王府的门里,看着霍世钧与他的一队侍卫跨上马背绝尘而去,背影彻底消失在王府门前那条大道上时,心里还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转身往里回的时候,霍熙玉忽然赶了上来,撇□后的丫头,与她并肩。
“喂,我哥刚才回头看了一眼。他看的可是我!”
善水看她一眼,见她眼皮还有些泛红,投来的目光里,那种战斗力却在噌噌地升级。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霍熙玉又追了上来,道:“喂,我跟你说。我答应了哥哥,以后不找你麻烦,我说到做到。但你千万别以为我怕了你!还有,我哥哥虽然不在家,但我却在。我会盯着你。我哥叮嘱我不准跟人提,可你自己心里有数。往后你要是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善水忽然停下脚步,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哥哥没带那俩丫头去兴庆府,更没带我去,你心里很高兴吧?”
霍熙玉撇了下嘴,道:“你什么意思?”
善水看了下远远跟在身后的丫头们,凑到她耳边道:“你哥哥不带我,那是因为他心里没我。你瞧刚才他临走,跟你说'奇‘书‘网‘整。理'提。供'了这么多话,跟我却就仨字。所以你跟我计较什么呢?”
霍熙玉面上现出得色,忽然一想,又失声道:“不对。难道是那个姓楚的?他带了她去?”
善水没料到她思维竟如此跳跃,一怔,但很快,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被她提醒的感觉。
他不要采春问薇,莫非真的是自己另外带了人去?
得,这样才正常呢。
善水也学霍熙玉,微微撇了下嘴,压下心里头那种仿佛吞了苍蝇般的闷感,也懒得理霍熙玉了,快步往两明轩去。不想刚进屋,却愣住了,看见王妃居然在自己屋子里,正在榻前端详那根还没来得及修好的床梁,边上陪着红英和自己屋里的林妈妈。
善水嫁入王府到现在,这还第一次碰到王妃出现在青莲堂外的地方,更别提是在自己的屋里――且还是在这张刚断了根梁的床前。一张脸顿时微微发热,定了下神儿,进去叫了一声。
王妃目光从那根断梁上收回,回头看了眼善水,示意人都出去。一屋子人立刻退得干净,只剩她婆媳俩。
“娘怎的没去歇着?一早去了宫里,若乏了,媳妇送你……”
善水靠近了些,极力镇定地道。
王妃笑了下,自己坐到那张美人榻上,招手唤善水也来。善水遵了她命,忐忑坐下。
王妃端详她片刻,微微笑道:“柔儿,我先前在普修寺里看到你,便生出了替我儿子把你娶进来的念头。如今看来,我当初这想法果然没错。”
善水脸发热,总觉得她在说反话。只是看她眼神,那笑却又透着些实诚……好似自己这个婆婆也不是那种心口不一两面三刀的人,所以,她这真的是在称赞自己这个儿媳?顿时又觉承受不起,于是脸更热了,低头不语。
王妃仿佛心情不错,竟然握住了善水的手,笑道:“一早顾嬷嬷过来,跟我提了你房里这床头的事,我便纳闷了。世钧这孩子,好好的砸它干什么?这可是硬檀木,要什么力气才能拗断!莫非竟是与你闹了别扭生气所致?我不放心,这才过来看下。他是不是真的欺负了你?”
善水脸涨得更红,吱吱呜呜道:“没。真的没闹别扭……”
王妃笑道:“没就好。娘想跟你说个事。”
善水听她终于有把话题转开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急忙道:“娘有事就说,我定照办。”
王妃赞了句“乖孩子”,这才道:“娘说的事,就是想让你跟去兴庆府。”
善水呆了。
王妃继续道:“我晓得那里比不得咱们洛京,你若去了,必定会吃苦。只是柔儿,咱们女人家,既然有了丈夫,自然事事要以丈夫为先。他把你留下了,说是叫你代他尽孝。你们有这心思,我便高兴了。我身边人又不缺,哪里真的要你留下给我端茶递水?”
善水现在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看着王妃,脑子里一团浆糊在捣个不停。
王妃微微一笑,又道:“本来呢,你和他两个自己议好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他刚走时,定要把那俩丫头撇下不带,我心里便觉着不安。他这趟过去,一年也未必能回得来。那边府里虽说有下人伺候,但全都不知道哪来的,根本不知根底,这叫我怎么放心?且过去那边,偌大的一个府邸门面,没个女人帮着撑,有些迎来送往的事,他一个男人家未必都清楚。所以我想来想去,觉着还是你跟去的好。”
善水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吃吃道:“但是他……已经走了。”
王妃笑道:“他不是刚走吗?你赶紧把东西收拾下,不用很全,先收些贴身要用之物便可,我叫冯清护送你去追他。剩下的东西,我再命人收拾好了,与世钧的一道送去便是,耽误不了功夫。至于你娘家,正好前几天刚回过一趟,我明日派人去送个信,跟你爹娘说下原委,想必他们也不会见怪。”
善水说不出话来了。面上挤着笑,心里已经凉飕飕一片。
王妃看她一眼,抚慰道:“柔儿,你莫怕,觉着会不会世钧见了你不喜。我跟你说,我这儿子,虽然平日与我不大亲近,只他是我生养大的,他的喜恶,这世上还有谁比我这个当娘的更清楚?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上心。只是他性子古怪了些,你们俩又刚成婚,这才未必处处叫你觉着窝心。你追了上去,娘能给你保证,他见了你定会高兴。他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你再仔细琢磨下,定能琢磨出他心思。他心里还是盼着你能去的。”
善水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她一直以为像背景墙一样存在着的婆婆,其实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说来说去,这个王府里最白目的人,大概应该就是她自己了。很明显,她的婆婆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她送往她儿子身边了。
反对有用吗?笑话!她怎么可能说“不”?
善水垂下几乎已经要飙泪的脸,道:“都听娘的安排……”
王妃显得很高兴,拍了下她手背,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你带你自个儿那两个大丫头一道去吧,我瞧还行,那只狗就留下,我会命人好生养着。你到了那边,替我照顾好世钧。”
善水无语凝噎,只剩点头的份。
这人多,力量就是大啊,行装没几下就收拾好了。王妃一声令下,连夜都没让她过,善水便与还不大搞得清状况的白筠雨晴一道被装上了马车,由冯清带了一队王府的护卫,送着出城,往西去追霍世钧一行了。
善水刚在路上的时候,在想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这要是王妃万一看走了眼,听错了话,把她巴巴地送到了他儿子身边去倒贴,结果见面时才发现,他儿子身边已经有了个女人,那该怎么办?她夹着尾巴灰溜溜回来,还是厚着脸皮节操全无地从此二女共侍一夫?
但她很快就没心思再去愁烦这个问题了。原因就是霍世钧他离家时说的那句话原来是真的――他真的是在急行不骗人啊!两帮人马,出发时间就隔了中间那么两个时辰,结果却是悲剧。为什么用悲剧来形容呢?因为世子妃在路上颠簸着赶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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