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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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莲华-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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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住心中再次袭来的微颤,极力保持着面上的笑,用她最柔软的声调说道:“少衡……你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我真的很想你……想得几乎睡不着觉……我听说你回来了,你又大婚了,我真的替你感到高兴……可是你一直都没来看我……我又听说你过几天就要走了,我很想再见你一面……我托人给你传了几次的书信,却都没有回音,所以我就大着胆子这样做了……我要是不这样,你现在还会记起我,到这里来看我吗?”

她说到最后,凝视着他的一双美丽眼睛里已经有泪光浮动。看到他略微皱眉地望着自己,始终一语不发,眨了下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终于从脸庞上滚落,美得像颗海珠。

“少衡,你可以不再喜欢我……可是你就真的忍心这样把咱们的过去一笔勾销?四年……四年前,我快要遭辱的时候,是你救了你我的……”

她哽咽着说道。

楚惜之第一次见到霍世钧,是在她被送到飞仙楼的第五个年头里。

她的出身,原本是非常好的。父亲楚象,原本是桂州静江军的节度使,只有她这一个独女。但是在她八岁那一年,楚象被钟家所害,家破人亡。下面接下来的,就是那种经典的苦情路线。她随忠仆出逃,路上失散,被人捡到,见她样貌出色,辗转带入了京中卖给飞仙楼。被老鸨养了五六年,改名惜之,到她十四的时候,正准备给她□,霍世钧找到了她。

霍世钧是受人之托找到她的。托他的人,就是在平定华州之乱时战死的华州节度使胡耀宗。

胡耀宗与楚惜之的父亲是结义兄弟。楚象死时,他远在华州,无力回天。带楚惜之出逃的家仆后来找到了他,他知道义弟还有个女儿幸存之后,多年来便一直寻找,但始终杳无音讯。直到他自己战死在华州,临终前把这事交托给了霍世钧,霍世钧答应了下来,终于也不负所托,找到了楚惜之。那一年,他十八,她十四。

按照霍世钧的意思,将她带离洛京,送她回老家。那里还有她的布衣族亲。但是被她拒绝了。多年青楼生涯,让她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大家闺秀了。她已经无法适应霍世钧建议的回乡布衣生活,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要是回了老家,她的血海深仇,这一辈子就永远没机会报复了。所以她拒绝,坚持要留在飞仙楼。所以接下来的,就很顺理成章了。霍世钧成了她的保护人,一年之后,她终于如愿,成了他的女人。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霍世钧有一段时间,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她也知道他和钟家不合。所以有了这样足够强大的一个男人作依靠,她觉得自己很满足。但是渐渐地,到了这一两年间,她发现他开始疏远自己。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她更想要去抓住他,却发现他依旧离自己越来越远……

霍世钧凝视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眼中的冰霜终于微微地解冻。她立刻觉察了出来,眼泪流得更是汹涌,甚至开始不可遏止地哽咽,连肩头都微微耸动。

霍世钧终于将她扶着送到了那张紫檀木雕花美人榻上,甚至体贴地递给她一方雪白的帕子。

她希望他能替自己擦,但他好像没这个意思。所以她自己接了过来,用很优雅的姿态按了下眼睛与脸庞,朝他破涕而笑,神情动人。

霍世钧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是个真正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做才对。下一次,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告诉我,你堵我的夫人,甚至堵到了王府门口。”

他说得很慢,声音里也不带什么感情,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微微厌恶的光。

楚惜之瑟缩了下。她知道自己这举动已经触怒了他。好在补救了过来,而他也来到了她的这个惜阁,算是一步一步都在她的预料。她自然明白见好就收,立刻垂下粉颈,应了下来。眼角瞥见他肩膀动了下,似乎起身要走,急忙露出笑脸道:“我新编了一支舞,也谱写了新曲,你坐着,我演给你看,好不好?”见他不应,又抬眼,怯怯道,“我练了许久的……”

霍世钧终于道:“既这样,那就奏曲,舞不必了。”

楚惜之有些遗憾。她虽称琴舞双绝,最自负的,其实还是自己的舞姿。舞动的女人,也更能勾男人的眼。但他既然这样说了,自然不会不听,露出笑,坐到了那架古琴前,轻拢慢捻开始奏曲。

霍世钧起先还坐着,淙淙琴声中,昨夜几乎一宿未眠的疲惫渐渐袭了上来,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烦躁,顺势仰在了美人榻上,微微闭上眼睛。

一曲既了,楚惜之起身,几乎是无声地到了美人榻侧,伸手解了自己衣襟,露出里头的粉嫩一抹布料和遮掩不住的半爿挺翘酥胸。然后她轻巧地爬上了榻,跪到了他的身侧,柔荑探进他的衣襟,很快,衣襟散开。她凝视着他的胸膛,叹息一声,低头凑了上去,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乳…头,然后张嘴,含住了,用她的牙尖轻轻咬啮。她知道他会感到微微地疼,微微地痒。这种疼和痒会混合在一起,立刻钻到他的心里,让他渴望她更多的服侍。她要让他在自己身上,得到久违了的那种欲仙…欲死的快感。她相信这一点。那个看起来明显还是个新手的世子妃,就算十个,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霍世钧感觉到了她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取悦。若是没有昨天的那件事,他或许会顺了她的意思。但是今晚,他的心情一直低落,越来越低落,根本没从昨天得知的那个消息里恢复过来,丝毫没有兴致。他忍了片刻,随了她的红唇渐渐向上,而她的手渐渐往下,心中的那种烦躁更甚。最后,当他终于感觉到她的唇游移到他的下巴,触到他的双唇,而她的指尖悄悄地探进他的裤腰之时,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点,忽然睁开了眼,伸手抓住了她的腕,阻止了她的手,从美人榻上猛地坐了起来。

“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只这样说了一句,站了起来,低头去整自己的衣衫。

楚惜之愣住了,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眼望他,见他背对着自己,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一咬牙,跪在了美人榻上,从后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嘤嘤道:“少衡,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我知道你新娶了世子妃。我绝不会妨碍你们的。她若是容不下我,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求你也想想咱们的当初……你知道我对你真心一片……”

霍世钧扳开了她交缠的手,转身俯视着她。

她还衣衫不整,酥胸半露,这样鲜活美丽的一副肉体,他却像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楚惜之渐渐有些惊惶起来,终于怯怯地问道:“少衡,你到底怎么了?”

霍世钧微微摇了下头,终于说道:“惜之,我本来不想提的。只是你太自作聪明,我却又是不肯被人糊弄的人。你与北城司指挥罗北燕,私下往来有些时日了吧?”

楚惜之刚才还红润的脸颊,现在立刻血色褪尽,白得像死人,双唇微微颤抖。

霍世钧望着她,语调很是舒缓,平平道:“你做过什么事情,一分一毫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只是我不想提罢了。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之所以数次拒了我的话,不肯离开这飞仙楼,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复仇。只要在这楼里一天,你就能接触到这洛京里的**显贵。不错,外人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大部分人自然不敢再打你主意。但也有贪色不要命的,比如那位罗大人。他不过是个六品官,能得到我霍世钧的女人,他只怕连梦中都觉扬眉吐气吧?而你肯就他,看中的也就是他与钟家人的关系吧?所以别在我面前说什么真心。我没有真心,我也不需要女人的真心。明白吗?”

楚惜之几乎是软了过去,注意到他望着自己时的那种眼神,渐渐地,心里忽然像有一团怒火燃烧,竟也不怕他了,猛地从美人榻上直起了身子,颤声道:“你说的没错,我是与他暗中有往来。但是我的身子还是你一个人的!我问心无愧!我做梦都想复仇,杀死钟一白那只老狗!我以前以为你能帮我达成心愿,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我一想到小时候的事,我的心中就在滴血!你既然不能替我复仇,那我只好自己想法子!这样难道也有错?你看不起我了,是不是?”

霍世钧微微眯了下眼,冷冷道:“你复仇没有错,我也没有看不起你,比起你,我也没高尚多少。我还是那句话,钟一白有一天会倒台,但什么时候,这些就难说了,我也不能向你做出什么保证。往后,你若还愿意留在这飞仙楼一天,我便养你一天。你若还愿意让人觉得你是我的女人,我便不会说一声不。什么时候你改变主意了,想回乡,也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会保你往后一世无虞。我言尽于此,往后你好自为之。”

霍世钧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楚惜之几欲晕厥,身子抖得厉害,圆睁着眼,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嘶声道:“我今天见到了你的妻!她是不是在你面前说我不好,你才这样狠心?”

霍世钧仿似没有听到,毫无停顿地出了这间富丽不逊公主闺阁的内室。

楚惜之泪如泉涌。

她早听说他天性凉薄,狠厉无情。从前总觉不会用到自己身上。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那些关于他的传说,都是真的。

第32章

霍世钧下了惜阁。

正是满堂华灯的时刻。琴轸相鸣和,玉觥互辉映。寻欢场里,因了他在楼道的突然现身,欢声笑语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霍世钧在无数道各异目光的注视之下,用他惯常的步伐穿过飞仙楼的大堂。到了悬着大红如意风灯的门口之时,与着了常服的罗北燕碰头相遇。一道的,还有个钟颐。

五城兵马指挥司分东西南北中五处,各设一司指挥。官阶虽不高,所辖的却是京中除禁军外的另一支武卫,不言而喻。罗北燕是钟颐兄嫂的内弟,三十左右的年纪,今晚带了钟颐来飞仙楼,大约没想到竟会这样碰到霍世钧,脸色微微一变,脚步便停了下来。

大元立国之初,律法便明令禁止官员赴妓乐,但早形同虚设。当年霍世钧高调与楚惜之来往,最多也就被人背后毁诽而已。如今朝廷两派争斗之时,就算在皇帝面前吵得眼乌珠都要掉出来,被人背后捉刀的御史大人们也绝不会拿这借口来抓人的小辫子。所以在这里这样相遇,也不算什么异事。

罗北燕脸上略显尴尬,对着霍世钧挤出丝勉强的笑,弯腰点头道:“真巧。大人要走了?”

霍世钧与钟一白虽暗里相斗,明面上却还不至于到翻脸的地步。所以这样的招呼,于罗北燕在霍世钧面前的身份和地位,都是相称的。

霍世钧扫一眼罗北燕,又看向他身后的钟颐。见这少年梗着脖子直直地盯着自己。目光稍一停留,朝罗北燕略微点了下头,便径直而去。

这个辰点,飞仙楼里正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外面却阒旷一片。街上车马稀疏,路上只见两边沿街门窗里透出的点点昏黄灯光。

霍世钧从拴马桩上解过烈骏,牵了行走数步,仰头,天际疏星寥落,四顾,耳畔霜吹夜风,心中一时竟生出了不知该往何处的茫然。行走几步,脑海里忽然映出前日自己替她对镜拔簪的一幕,仿似到了最后,她还抿嘴笑了下……

两明轩的内室里,此刻银烛仍是高照。

善水还没上床睡觉,只在里衣里披了件藕荷绵绸长衫,坐在灯下用支细硬毫描着犬扑蝴图,预备用作下张绣样。狗狗就照肥婥的样貌来,所以放了它进来,把它抱到桌案上,令蹲着不许乱动,慢慢临摹着白描。婥婥仿佛也晓得自己是模特,乖乖踞坐。

其实,从住到这个房间里后,善水原来的作息就渐渐紊乱,再也没法像从前当姑娘时那样,每晚戌时中熄灯安寝,第二天卯时中起身。霍世钧在的几夜里,除去令她左支右绌的床事,身边忽然多了个毫无亲近感的大男人,睡得自然不稳。霍世钧不在的那几夜,虽然舒坦了些,但心中也始终生不出把这地方当自己家的那种归属感。尤其是今晚。她虽然觉得自己心态挺好,霍世钧的莫名消遁和白天楚惜之的出现并没把她怎么着,偏偏就是死活睡不着觉。与其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地煎烙饼,倒不如起身做点事消磨时辰,等困了自然就会睡。这才有了婥婥被放进来的机会——之前,善水对婥婥管得很严,不允许它入这内室,就怕它触到了霍世钧的霉头。不过现在无所谓,反正他应该不会回。

婥婥摆了一会儿的姿势,便有些耐不住,脑袋动来动去。

成年松狮性子活泼,体型大的凶悍犬种,还会被训练用作猎犬。善水知道它好动,见它熬不住,反正也快画完了,正要放它下去,婥婥爪子一伸,噗一下掀翻墨砚,里头的墨顿时倾出,把刚描完的底图给染黑了一大片。善水目瞪口呆,正要戳它脑袋,婥婥呜了一声,四爪踏过那爿墨渍,驾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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