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淇在副驾上有点打蔫儿,身子瑟缩起来。沈嘉文见状把空调又开大了一点。
依然是恼人的信号灯。交通岗上空荡荡的,广场样宽阔十字路口上就一台孤零零的捷豹默默停在车线后头。
沈嘉文百无聊赖,注意到斑马线上有个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跑,身影有点熟悉。他正仔细想着这人是谁,只见那人在马路中间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半天也没爬起来。
沈嘉文一面想着一面等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冲下车去。
年晓米侧身半躺在冰面上,抱着大腿,痛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内心万头羊驼轰隆隆地狂奔而来。尼玛崴脚了!什么破路面!什么鬼加班!加班你弟的加班!年三十儿啊!还有比这更苦逼的事么!人品呢!人品都用光了么!不行得赶紧爬起来,这连个活人都没有的马路当间儿的,来个车轧我一下都没人能替我伸冤!
他挣扎着坐起来,右半个屁股登时剧痛。崴的又是左脚。这是要我爬回去么!年晓米内心疯狂飙泪!出门没看黄历啊今天!得罪了哪路神仙啊这是!
正想咬牙起身,眼前忽然一暗。
沈嘉文拉着年晓米胳膊把他拽起来,年晓米惨叫一声歪倒下去,被对方拦腰扶住。
天旋地转。这是怎么回事啊!穿越了?!
沈嘉文微微一笑:“崴个脚叫成这样。”
年晓米还没回神:“哦,哦……”
沈嘉文看着那灰头土脸的一片茫然,显然是摔傻了,于是叹了口气:“算了,我背你吧。”
年晓米傻傻地单脚站着。
沈嘉文脾气向来很急,毫不客气地催促:“马上绿灯了,快点儿吧!”
年晓米痛得站不住,盯着那低伏的身子犹豫两秒钟,默默趴上去,搂住对方的脖子。
沈嘉文抄起他的膝弯,感觉一团冰冷伏在自己的背上,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年晓米趴在他温暖宽阔的背上,大脑终于恢复了正常运转。否极泰来什么的,果然是没错的,老祖宗的智慧啊。
他有点脸红。透过歪歪斜斜的眼镜去看沈嘉文热气腾腾的脖颈,上面似乎有白汽往外冒。裸露的肌肤离他大概只有不到0。5厘米,嘟嘟嘴就可以吻上去。
可是他不敢。
这样就挺好的,他默默劝说自己。胸前的温暖渐渐传向全身,连带这双腿间的那一处也跟着热起来。节操何在啊!年晓米泪流,只能拿指甲抠紧自己的手腕,心咚咚咚跳得厉害。
沈嘉文打开车门把他丢到后座上,绕到前面去发动车子:“回家?”
年晓米缓过神来,连疼带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去……我姨妈家。”说着报了一个地址,路有些远。手机响起来,他哆嗦着按下接听,那面是妈妈还是姨妈焦急的声音:“小米啊,怎么还没回家啊?有没有车?让你哥去接你吧。”
“不……用,我在朋友的车上。”年晓米痛得直抽气,浑身酸疼,左脚踝像是断掉一样,动都不敢动。
那边听他声音不对,慌忙问道:“小米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就崴脚了……对,不要紧,我很快回去……没事没事,放心吧,真的没事,很快就到家了,你们先吃吧别等我了……”
沈嘉文扭头看了他一眼:“要不要去医院?刚好也顺路……”
“不用了……”
“你可想好了,大过年的,外一晚上痛得严重了都不好出门找大夫。”
年晓米默然。
沈嘉文把车开到市九院,没有X光,值班大夫简单看了一下,建议回去先喷点云南白药试试,如果不行等明天白天再去检查。
大年三十儿,医院里也冷清的很,走廊里的跟外头差不多一个温度,看样子连暖气都没有,处置室的大门锁着,值班大夫又一副不拿病人当回事的样子。沈嘉文拿了药,见年晓米一副残障人士的状态,犹豫了一下:“要么去我那儿上了药再回去?很近。”
年晓米张张嘴,还没等说什么,已经被沈嘉文再次背了起来。
淇淇蜷在副驾上已经睡着了。沈嘉文看了一眼咬牙不吭声的年晓米,心里似乎不那么空荡了。
过年就应该是热闹的,和亲朋好友一起吃喝玩乐。只有父子两个人的年,终究是太寂寞了。
年晓米头一次进沈嘉文的家,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怎么看也有九十多平米,在当时来说是大房子了。装修得也很上档次。实木地板,半开放式厨房,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简约而华丽。他大半个身子都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好奇地四处看着,屁股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沈嘉文安顿好淇淇,过来帮他上药。年晓米慌忙拦着他:“我自己来好了……”牵到痛处,低低嗯了一声。
沈嘉文一脸看戏状,一副你自己上啊我看你怎么上的表情。
年晓米瞬间就蔫了。
废了半天劲才终于脱掉了鞋袜,年晓米脸上微微发烫。他本来肤色偏白,双脚常年不见阳光,灯下一映,冰凉白皙得好似瓷器。沈嘉文随意笑道:“挺干净的么。”年晓米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天天都洗脚。”话一出口就后悔起来,暗骂自己傻帽。沈嘉文不以为意,拇指四下按压,寻找伤处。
脚心被温暖地手掌贴着,脚踝被有力的手指四处摸索,年晓米不知怎的立刻就不行了。他难堪地屈起双腿紧紧夹着。平时也没这么那个啊,自己这是怎么了?阳亢么……年晓米乱七八糟地想着,目光落在沈嘉文头顶。男人认真地跪在他脚边,头顶薄薄一层微卷的发浓密厚实。冰凉的药水落在皮肤上时,年晓米打了个寒噤,尴尬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的温暖。
沈嘉文把他的小腿往外扯了扯:“你并这么紧做什么。”抬头看年晓米两颊发红,愣了一下,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干嘛?一副被逼奸的表情……”
年晓米轰地一下,血全涌到脸上,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要那么说话……”
沈嘉文一愕,笑起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不是大姑娘扮的吧。”男人之间说说荤话很正常,他和几个哥们儿在一起时,比这没下限多得多。想起这个人似乎一直都有点怕羞,玩心更甚:“来,快把裤子也脱了让我瞅瞅……”
年晓米差一点从沙发上蹦起来,面红耳赤地攥紧腰带,浑身都在发抖:“你你你你不要开玩笑了……”
沈嘉文头一次遇到这种人,真是彻底败给他了,无奈道:“我是说上药!你屁股不疼么!……”
年晓米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还在哆嗦:“你你你你把药给我我自己上上就就行了……”
沈嘉文一脸鄙视:“都大老爷们儿我说你行不行啊你,澡堂子里哪儿没见过。别罗里吧嗦的,你家里不是还等你过年呢么。
年晓米慢慢转过身,跪在沙发上,把外裤,棉裤,线裤,内裤一层层褪到大腿根,内心马教主疯狂咆哮:不是这样的!他要的绝对不是这样!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啊!一定是哪里不对!地缝在哪里!好想钻进去啊啊啊!!!
沈嘉文把红花油在手心里搓开,抬头看到面前那两瓣白嫩挺翘,愣了一下,身上竟然有点发热。“操。”他低低地骂了一声,双手覆了上去,对着那片碍眼的青肿揉了起来。手感真好。
年晓米给他揉得浑身发软,直打哆嗦。沈嘉文回过神来,好笑道:“你抖的什么啊!”手底下却不含糊,又加了几分力气,心里可惜,这么好看的屁股,长在个男人身上,真是白瞎了。上完药还不过瘾,在没伤的那一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年晓米一声惨叫,沈嘉文忍不住低低笑出来,这人怎么这么好玩儿。
年晓米红着眼睛看着他,有点生气。沈嘉文笑够了停下来,见对方脸色不对,忙敛了笑意:“抱歉,和朋友这么闹惯了。”
年晓米默默系好腰带。男人有的时候想法特别单纯,开起玩笑来过火一点也很正常。他早就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沈嘉文也有点尴尬。年晓米毕竟不是他那么多年的兄弟,天性又有点害羞,这么闹是有点过了。调整了一下情绪,他诚恳地抬头:“抱歉,闹过头了,别往心里去。我送你回去吧。”
年晓米点点头:“谢谢你。过年就你和淇淇两个人?”
“没,刚从亲戚家出来。”
年晓米还有点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不好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的。”
沈嘉文想想,有点为难。
年晓米笑了笑:“没事的,我一个人回去可以的,脚也不那么疼了。我去看一眼淇淇。”
淇淇在小床上躺着,年晓米摸了摸他的小脸,突然慌张起来:“怎么这么热!”
沈嘉文伸手一探,脸色也变了。他记得淇淇出院时米主任特意叮嘱过,术后半年内要千万小心,不能感冒,尤其不能发烧。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淇淇抱起来套衣服。小家伙烧得迷迷糊糊的:“困,要睡觉……”
沈嘉文心里头一抽一抽地疼:“可千万别睡,淇淇乖,哪里难受跟爸爸说……”
小家伙费力地睁开眼看了爸爸一眼,又闭上了:“头很困……”
年晓米见他瞬间白下去的面色,反倒镇定起来:“去附院吧,那边条件好,年节时值班大夫也多。我给我妈打个电话,你先别慌。”
沈嘉文点点头,把孩子往年晓米怀里一塞:“我去发动车子……”
年晓米找出小保温水壶给宝宝灌了一壶温水带着,忍着脚痛抱着淇淇出门。上了车立刻给姨妈家挂电话。
米瑞兰仔细问了状况,沉吟了一下:“大晚上的值班大夫也做不了什么,要么这样吧,你把孩子带回来,我找楼下张大夫给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年晓米的姨妈家在中医药大学的家属区,老式的住宅区,院子里没有停车的地方,噼里啪啦地鞭炮声一阵连着一阵,沈嘉文来回兜了好几圈才找到个小角落停车,急匆匆的,也顾不得是不是车子要被炮仗崩坏漆。年晓米领着他,抱着娃娃往姨妈家跑。家里房门半掩着,听见走廊有动静,一家子差不多都出来迎人,姨妈心疼地数落着:“大冷天的,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要冻坏了呦!”
米瑞兰把两人迎进屋子里,解开衣服给淇淇检查身体,在软软的小肚子上按了很久,神色放松下来:“没什么大事,我觉得可能是着凉了。这时候也打不了点滴。这样吧,姐,能不能下楼找张大夫开点药?”
米瑞梅爽利道:“没问题,你们跟我来。”
沈嘉文见了张大夫,心就定下一大半。这世上别的他不敢说,但是他知道至少有两样东西是越老越好的,其一是酒,其二就是大夫。
老爷子发眉皆如白雪,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大过年被找上门看诊也没有丝毫地不耐烦。米瑞梅照例客套着:“哎呦老爷子,真是过意不去,这大过年的还来麻烦您……”
张大夫一挥手,中气十足:“没事儿,本分的事,你们到这屋来吧。”
原来这张大夫退休前是省中医院有名的教授,厉害到什么程度呢,年年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沈嘉文很惊异,没想到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居民区住着这样的高人。年晓米小声解释着:“张爷爷现在还上班呢,被医院返聘的,没班的时候就在家给人看病抓药,人好医术也好,你放心。”
所谓的这屋,是同一层上的另外一户,老大夫平时给人看诊的屋子。让沈嘉文抱稳淇淇,老先生便认真摸起脉来,又让娃娃张嘴看看舌苔,然后提笔开始写药方。
沈嘉文忍不住追问:“大夫……”
老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有点惊讶的神色,又望了一眼淇淇,伸手仔细摸了摸他的头骨,露出有些欣慰的笑容来。
三个大人不明所以。沈嘉文急道:“我儿子……”
“哦,没什么大事,外感风寒,内积食火,加上本来有些体虚,开过刀吧?”
“嗯,九月份的时候……”
老大夫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小孩子呢,就跟小树苗似的,生命力最旺盛却也最脆弱。这孩子底子本来应该挺好,你怎么能给养成这样……”
沈嘉文尴尬地听训,老先生还在喋喋不休:“三餐一定要定时听到没有,那肉啊鱼啊不是吃得越多越好,得吃水果蔬菜,吃暖和的好消化的东西知道不……我给你开点药回去煎,今晚退了烧,明天要是不烧了就没什么事了,这两天吃点清淡的东西,发物就别吃了,过几天看没什么事儿了,弄点蛋壳跟山药炒炒给他泡水吃,多吃点山楂没关系……”
沈嘉文一一点头称是,老先生写好方子,喊儿子过来给他们上另外一个房间抓药。回头看见年晓米,脸色立时又严肃起来:“小米你是不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