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缓缓合上,一室沉寂。
夜半,风势渐大,吹得木窗咯咯直响,有黑影自窗口一闪而入,继而匆匆迈至床榻边,长指眷恋的从女子脸上滑过,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勾勒出她的模样好好记住。
李冉冉从未有过这么香甜的梦,梦里她深爱的男人眼神缱绻,抚着她长发的指尖那么眷恋,叫她几乎要溺死在他的温柔里,可惜好景不长,坐了不到半刻钟那男人就起身匆匆忙忙要走了,她在梦里苦苦哀求……
“不要走……不要走……”她模糊不清的喃喃,一边翻了个身,将黑衣人的手压在了身下。对方一惊,下意识就要离去,孰料她的衣带竟然同自己的缠在了一起,狠心抽出的一瞬间,床上的人儿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顷刻间空气凝固,两人大眼对小眼。
“你、你!”李冉冉看着那双狭长又熟悉的美眸,只觉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手扶着床榻站起,跌跌撞撞的扑向他。
黑影往后退两步,眼看着就要翻窗逃走。
她追上去,不幸被自己绊了一脚,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黑影脚步一停。
她依旧哭得很狼狈,抽抽噎噎的道:“你知道我有好久没有梦到你了么?我每天睡觉前都在祈祷,难得今日你入了我的梦,你却还急着离开,不要走好不好,让我一觉美梦到天亮,也好过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
黑影伸出手,几乎要心软。
倏然门口有人杀风景的轻声骂:“蠢丫头,这又不是做梦,唔……相公,你做什么不让奴家说话!”
“闭嘴!”
屋里的两人瞬间清醒,同一时间,黑影飞快跃出木屋。
伊娘尖叫:“相公,拦住他!”
花信苦笑,不敢怠慢,足尖一点,半空中拦住对方的去路,两人很快交起手来,你一掌我一拳打得不可开交。
伊娘扶住穿着中衣跑出来的李冉冉,夜幕下她的脸色苍白的像鬼,眼睛却是亮的惊人,眨也不眨的盯着蒙面的黑衣人,语无伦次:“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别让他跑了!”伊娘顾不得身旁陷入极度浑噩状态的某人,一个劲的叮咛丈夫。
他为什么要跑呢?被伊娘的话给迷惑到,李冉冉从狂喜中回过神,忽觉从头到尾被人浇了一桶凉水,她就这么赤着脚跑到战场中央,对着半空歇斯底里:“住手,住手,我叫你们住手!”
黑衣人率先停下,身形一顿,缓缓站定,花信不敢放松,紧紧盯着他,一双手甚至不曾放下。
李冉冉气得浑身发抖:“不用拦他,让他走!”
在场三人均愣住。
“我从没想过这两年让我魂牵梦萦恨不能生死相许的男人竟然这么迫切的要从我身边逃开!”她倔强的擦眼泪,很是狼狈,“你要走,你就走!我为你吃的苦为你掉的眼泪全都是我自己傻,自己笨,我活该被人耍活该被蒙在鼓里,我就是自我犯贱自找罪受!”
语毕,她气势汹汹的杀到中间,一个响亮的耳光,“段离宵,这是你欠我的!咱们从此青山绿水,后会无期!”砰一声,屋门被狠狠砸上。
“好,说得好!”伊娘激动得直拍手,她就欣赏这么直来直往的女子。
花信无奈,“你少说两句吧。”强行搂过妻子,他把空间留给这久别重逢的小情人。
屋内,李冉冉盘腿坐在桌子上,椅子被子通通被砸到地上,她平日脾气不坏,可是发作起来却是异常惊人,大动肝火除外,还要迁怒家具。
等了半天,那屋外的人总算进来。
“冉冉。”
她别开头,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又要掉下来。
段离宵踟蹰,犹豫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想走,我只是不能不走。”
李冉冉腾地站起,咬牙:“那你就走啊,我又没有拦你,你想走就走,和我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他的火气也上来,低吼:“有种你就不要哭啊,你哭哭啼啼的我怎么走!”
她很很推一下他,咬牙道:“你管我哭不哭,我这两年为别的男人也哭了不少次,哪一次不是肝肠寸断,你少在那边自我感觉良好。”
“你说什么?”他的眼眸危险的眯起。
李冉冉拉下他的蒙面黑布,捏着他的下巴,从桌子上直起身来,骄傲的俯视他:“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
“这可是你说的。”段离宵唇畔微勾,拦腰抱过她,不再心慈手软的将其压到墙上,低头狠狠肆虐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
她的手腕被压制高举在头上,无法挣扎,尝到的都是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炽热的吻劈天盖地,不给她任何思考的余地,唇齿交融,勾起浑身上下的热度。
一吻方罢,两人都只剩下急促的呼吸。
“不要脸!”她轻声咒骂。
段离宵凑过去,恶意道:“承认吧,你从头到尾想的只有我,哭也只为我一个人哭。”
她瞪着他,暗暗气恼这男人怎么越来越霸道。
良久,他抚一下她的长发,温柔的把她抱至自己的腿上,双手紧环住她,下巴搁在其肩上,低低的道:“我和你一样。”
她蹭蹭他的脸,“什么?”
段离宵低下头,在她面上啄一口,“我说我和你一样,每一日都在行尸走肉,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知道你生活得好不好。”
她掐一下他,“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树敌众多,武功也不若从前,护不了你周全,我怕你跟着我有危险。”他小声的解释,“祭夜的人一直未曾放弃,不停的搜寻我。”
李冉冉大怒:“你以为你是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么?还怕我跟着你受苦,你瞻前顾后,圣母节操,高尚品性,无人能挡!”
他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傻子都知道她现在很生气,只好静下心来安抚:“别生气了,都过去了。”
她气鼓鼓的,眼泪含在眼眶里直打转,“你总是自作主张的做决定,你认为躲开不见我撇清关系对我来是最好的,可你知不知道,我所要求的不过是同甘共苦,我宁愿和你腻在一起受折磨,也不要一个人苟活着过日子。”
他没说话,环住她的手臂不自觉紧了几分。
“对了,是谁救了你?”
段离宵低笑:“救我的不止一人,坦白说姚心蕊那把剑正好刺在我罩门上,其实那时我几乎走火入魔,真气逆流,她封住我罩门反倒是救我与水火之中,不过你要知道,练武之人长时间封住罩门就会筋脉寸断而亡,唔……大约是那姓君的拔了那把剑吧,后来被那两个秃驴带到悬崖边时已经恢复了意识,我稍微一恐吓他们就答应帮我隐瞒住所有实情……”
“然后就遇到那个怪怪的神医老头了?”
他点头笑笑:“你说我的运气是不是真的很好?”
她狡黠一笑:“我都停止呼吸好一会儿还能死而复生呢。”
段离宵失笑,凑至她耳边,低低的道:“那你说我们这两个死而复生的人是不是注定要一辈子绑在一起?”
她斜睨他一眼,嗤道:“你就不怕拖累我?要是有仇人来追杀你,我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他伸手过去,与她十指紧扣,“我愿许你一生,自此白首不相离。”
窗外,月色正浓,两情长久,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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