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
“够了!”秦无伤拂袖,瘫软在地上的女子随即被外力扶起,可或许是长时间跪坐的姿态让双脚麻木,站不到片刻她又无力的摔到了地上。他掐住掌心,逼自己压下不该有的同情心。他不该再为了一己之私就枉顾门规,该有的处罚,不能少。而他那有些摇摆的心,也是时候做个了断……“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她虚弱的笑笑,两手撑在地上,费力的站起来,模样很是狼狈,拨了拨影响到视线的发丝,她认真道:“我知道我一回去就会被当做叛徒处置,我不怕皮肉苦,我只是……不想看到别人的异样眼神。”心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下,他几乎就要心软,看她泪眼婆娑却又坚定的模样,仿佛又是当初他所熟悉的那个李冉冉,可转念想到她与那姓段的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甩甩头,狠心道:“今日你一定要同我走。”她的泪终于决堤,站在山崖边的身躯摇摇晃晃,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跌落下去。他看的心惊肉跳,一把牵她过来,紧紧圈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泛白,僵硬道:“还想寻死么?”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死了难道你不开心么?你说后悔收我为徒,你一定认为我是你最大的耻辱对不对!”“我没这么说。”他别过眼,掩饰内心的彷徨。她下意识往脚边看一眼,万丈深的悬崖,黑压压的完全望不见底,她瑟缩了下,尽管没有要轻生的念头,但是仍然忍不住为自己的胆小苦笑,终究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俗人,受再多打击,都要千方百计的活下去,这算不算是她唯一的优点……“回去吧。”他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容吓到,有些忐忑的朝她伸出手。她摇头,眼前的手依旧清美纤长,可心,却回不了当初的心动与幸福。她竟然破天荒的渴望起有人能在此刻带她走,带她脱离这般两难的境界。无论是谁都好……茫然中有某张精致又邪恶的面容淡淡的映上心头。她大骇,自己被自己惊到,无法相信居然会想到那个恶劣的家伙。话又说回来,他说了去取水,为何过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一手扶住朝着悬崖边倾倒生长的古树,她的手因着思考习惯缓缓移动,却不自觉被上头的尖刺扎到,反射性抬头就看到下边的枝干全数断裂,上头甚至有隐隐约约的斑驳红色,像是未被大雨冲掉的血迹。而挂在边上的某物更是引起她的注意力——紫色流苏,是血牙上仅有的装饰……
她捂嘴,突然扭头看着秦无伤,颤抖道:“你身上的血迹……”秦无伤斟酌了下,缓缓道:“不是我的。”不是他的,那么是谁的?晕眩感袭上来,她开始莫名有了逃避这个问题的冲动,断裂的树干,血牙上的流苏,还有那依然可循的血迹,明明白白的昭告了一个事实……
89…戒律阁楼
桃花阵,粉意点点,花香满溢。另一头,丈高石墙阻拦视线,将这片旖旎美景生生隔断。有黑袍少年姿态恭谨,垂首立于墙壁前,一瞟到疾步前来的老者后立马挺直了脊梁,迎上前轻声道:“师叔。”无彦颔首,视线径自越过面前的人到达高墙处,沉凝许久后才道:“你们师尊还未出来?”
“呃……嗯。”少年状似困扰的抿了抿唇。无彦皱眉:“何事吞吞吐吐?”少年搔了搔头,道:“师尊交代了一些事,可是弟子守了一夜,有些事情记不太全了……还望师叔恕罪。”无彦挥袖:“无妨,先说你记得的部分。”“师尊要他要闭关些许日子,让我们平日里驻守沉月剑坪的弟子从明日起不必再过来了。”少年流利的说完,又偷偷抬眼看了下无彦,后者捋须问道:“还有呢?”“还有……还有……是有关大师姐的事情。”他吞吞吐吐的继续道。无彦沉声道:“说下去。”少年半歪着头,小声道:“说是要师叔你废去大师姐嫡传弟子的身份,呃……还有句话弟子忘了,好像是让大师姐去玄机崖面壁思过。”闻言他诧异反问:“玄机崖?”“是的,弟子也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但是……”“我知道了。”无彦抬手,示意对方无需多言,顿了顿又道:“你大师姐的事情暂且不要同其他弟子说起。”少年赶忙点头:“弟子铭记在心。”无彦静默,走了两步又停下,旋身望向那座石墙,心思百转千回,满是疑惑和无奈。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素来清冷的师弟了,前些日子面色凝重的出去,昨夜回来却一身狼狈,面容更是冷冽到吓人,而带回来的徒弟面容已毁,神思恍惚,仿佛受了重创的模样。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那丫头就被关进了戒律堂。他从未见过师弟发这么大的火,那本来没有过多表情的面容第一次有些暴怒的痕迹,让他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无从问起……哎——再度摇了摇头,他无声的叹口气,师弟定然是气糊涂了,废除嫡传弟子之事也算是门内要事,怎能由自己这个师叔代劳。再者,空年崖常年冰寒地冻,乃惩戒大恶弟子之处,岂是李冉冉这种弱女子能忍受的……“师叔,师叔。”有清脆嗓音从远方飘来。无彦收回思绪,回头就看到瑶光急匆匆的往他这边赶,他无奈的低斥:“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好好走路!”瑶光抹一把汗,紧张道:“我听说冉冉回来了是不是,还听说她被关在戒律堂是不是?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啊?师尊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自己的徒弟?师叔你快点告诉我……”“胡闹,不许这般聒噪。”无彦拂袖。瑶光垮着脸,可怜巴巴的拉长音:“我真的很想知道冉冉到底出了什么事。”
无彦犹豫片刻便道:“我正打算去一趟戒律堂,你一同来吧。”说罢径自先行。
“多谢师叔。”瑶光赶忙跟上去暗无天日的阁楼,只有一扇小窗用来接收暖日晴光,可此刻也被人从外头挂上了厚重的帷幕。她缩在墙角,触眼所及是满墙的墨字,洋洋洒洒,不下数十万字。内容有些熟悉,她眯了眯眸,这才反应过来是昆仑门规。是想关起她让她面壁思过么?牵起嘴角勉强的笑了下,她心底缓缓涌出凉意,明明才过了一个夜晚,她却恍惚之间有种度日如年的错觉。这寂静到暗沉的地方没有丝毫声音,就连守在楼梯间的弟子都活像雕像,一问三不答,只有在她试图步出戒律堂的时候才会拔剑相向。无趣啊——李冉冉低低的叹一声,随即靠回墙边,一夜不眠不休的代价就是眼睛干燥识物不清。她干脆闭上眸,可心里始终沉淀着些许事情,犹如砾石,不大不小,搁在那边,烙的她生疼。
手心缓缓摊开,紫色流苏失去了原先的妖娆色泽,暗色血迹依稀可辨。她看一眼,莫名的尖锐刺痛立刻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手一颤,几乎是反射性的捂住胸口,随即咬紧牙说服自己:“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想。”木质楼梯传来吱呀吱呀的脚步声,她迅速收拢掌心,垂下脑袋做假寐状。
“冉冉!”有少女嗓音娇呼,继而一把揽住她。李冉冉困惑的眨眼,这才发觉身边是许久未见的瑶光,正要好好唏嘘一番,又被轻轻的咳嗽声打断。她略抬起眼,怔了片刻就费力的撑着墙壁站起,弯腰道:“师叔。”瑶光慌忙也一同站起,心疼的扶住她,小脸上眉心紧颦,藏不住的忧心忡忡。
无彦扫一眼边上的早已凉掉的饭菜,语气有些责备:“为何不吃饭?是在和你师父赌气?”
李冉冉苦笑道:“没什么胃口,弟子怎会做出赌气这般小儿行径。”事实上她昨日深夜时分体内毒性又蠢蠢欲动,别说吃饭了,怕是拿筷子的力气都消失殆尽。“……”无彦不语,摆了摆手道:“你先坐下,师叔有些话想问你。”她乖乖点头,“师叔有话直说。”无彦来回的踱步,好半晌才停下来道:“你的脸……怎么回事?”李冉冉下意识垂低脸庞,“是以前的中的毒,还未进昆仑之前的事了,有些复杂,无从说起。”态度摆明了回避。无彦背过身,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你师父这般生气?”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裤脚,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打算。瑶光推一推她,轻声劝道:“冉冉,你有事就和无彦师叔说嘛,他可以帮你在师尊面前说说好话,到时候你就能提早出戒律堂了。”
这要是真能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李冉冉摇摇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淡淡问道:“师叔,师父和你说什么了么?”
无彦轻叹:“你师父很是生气,说是要闭关一段时日,自他回来以后我连半句话都未曾和他说过。”“那么……请恕弟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固执的缩回角落。无彦恼怒:“你真是!你可知你师父说要废了你嫡传大弟子的身份?居然还这般嘴硬,说出来,师叔还能帮你想想法子,你不说,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自己!”闻言她倏然笑的一脸凄凉,喃喃道:“是么?可真是格外开恩了……”原以为他会将自己逐出师门的,如今这么留着她又有什么意义呢……无彦放软了语调道:“没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你……”“师叔!”李冉冉出声打断,“弟子无话可说。”事到如今根本没有办法挽回了,木已成舟,水已东流,那就……这样吧。无彦神色复杂的凝了她好一会儿,终是有些无奈的离去。瑶光在背后轻喊:“师叔,弟子多陪冉冉一会儿!”亲昵的挨近,她伸手摸摸李冉冉的长发,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到底有什么事情那般隐秘,非要藏在心里,说出来解决了不是很好么?”“你不明白,哎——基本上我是被师父彻底讨厌了。”她闷闷的从环住自己的手臂里抬起头,随即道:“不过你别多问了,我不想说,真的不想说。”瑶光半垂下眼眸,眼角余光忽而注视到什么,她好奇的从对方手里抽出那抹紫色,“你抓着什么?”李冉冉面色一变,若无其事的拿回来放在掌心细细把玩,“没什么,小饰物而已。”
“有些脏了呢,不过你藏这么牢不会是什么特别的人送的吧?”瑶光开玩笑,尝试着缓解压抑的气氛。特别的人……她细细琢磨这个词,发觉竟不能出口否认,可那个所谓特别的人现在又在何处,心底像是开了大洞,悲伤的风吹过,空洞回音几乎要将她逼疯。“瑶光!”她渐渐感到眼眶酸涩,视线模糊。“啊,怎么了?”李冉冉握紧那串紫色流苏,有些惶恐的道:“你说,若是一个受了伤的人掉下万丈深崖,还能活下来么?”很没有水准的问题,其实不必多问也知道答案,可空白的大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可笑,是害怕听到真相亦或是逃避?她也不清楚,只能从第三个人口中证实,多么可悲……瑶光眨眨眼,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故作轻松的道:“既然是万丈深崖,应该活不了了吧,更何况受了伤,必死无疑啦。”必死无疑……必死无疑……她沉默着,眼神寂静的可怕。瑶光撇过头看她,忽而手忙脚乱的跳起来,“冉冉?怎么回事?是我说错话了么,你别哭……”
90…风雨前夕
“……”瑶光沉默许久叹口气,略微抬高衣袖抹去身边女子的眼泪,细声道:“冉冉你别哭了,我想师尊说要废除嫡传弟子的事情只是……口头上说说的,你别太往心里去。”语毕又觉自己说话漏洞百出不妥,昆仑掌门岂会随意拿这种大事开玩笑,这种安慰之词未免太过可笑……定了定心神,她又故作轻松道:“没事啦,你去和师尊认个错,他平日待你虽严格,多少还是会顾及一下师徒感情的。”李冉冉也不回应,只是微微别过脸对着那扇高于头顶许多的小窗,斜阳余辉落在其脸上,柔化了那原本狰狞的疤痕。她有些难堪的捂住通红双眼,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如此丢脸模样。
瑶光只当她是为了秦无伤所辖的决定而伤心,可是该安慰的话都已说过,一时三刻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能小心翼翼拍着她的背,试图替对方平缓情绪。良久,闷闷嗓音传来:“我觉得我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瑶光愣住,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说?”李冉冉叹口气,“就拿眼前这个状况来说吧,其实我完全不应该去想一些……”她顿了顿,剩下的半句话哽在喉咙口,硬是憋不出来。“说下去啊——”瑶光催促。李冉冉吸了吸鼻子,似是自言自语:“再这么下去必然要迷惑心智,走上不归路。”
瑶光越听越迷糊,圆润大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正欲开口之际又被打断——
“什么都别问,也别说。”长指郑重其事的在对方额前点了一点,李冉冉拍拍屁股上的尘埃,犹如困兽一般开始在这小阁楼里转悠。“冉……”弱弱女声不甘响起。“先别出声!”李冉冉猛然转身。瑶光吓了一跳,眨巴了两下眼后才缓缓闭上嘴,困惑的瞅着那不停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修长人影。但见其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