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你就让琉薇侍候我们洗漱,待会儿一起去用膳。”楼枕寒很快回过神,绽开一个体贴的微笑。桑落笑意盎然地打趣:“哪还需要小仙去嘱咐?琉薇姑娘那样细致的心思,早已命仙娥端来水,等在门外了。”
楼枕寒走到桑落身前,习惯性地将他一搂,声音中说不出的情意缠绵:“琉薇是细心,可在孤心里,到底还是你更贴心些。”桑落却好似不吃这套,只是笑着轻轻推开楼枕寒的手臂走到另一边。可是谁都分明能瞧见他眼中的笑意。
“陛下还没洗漱呢,先让那些仙娥进来吧。”他话音刚落,三个仙娥就端着洗漱的东西轻轻跨进了屋内。楼枕寒被伺候着洗漱完毕时,桑落也结束了。
“孤饿了,我们快些去用膳吧。”楼枕寒朝着桑落伸出手,拉着他一路向着后厅去了。而桑落却是满含情谊地看着前面那个衣袂翩飞、意气风发的背影。
他注意到了,方才楼枕寒说了许多次“我们”。这是不是表示,他已将自己和他放在了一起?
他如此细致,连楼枕寒的每一个字都注意,其实全然不怪他。
因为每个用心爱的人,都是这样将爱人的每个字奉若至宝。
“琉薇今日的早膳备得不错。”也许是因为心情愉悦,楼枕寒看什么都顺眼。不过他这句无心之言,倒是让琉薇暗暗地开心了一下。
楼枕寒牵着桑落入座,正端起瓷碗准备尝一口清粥,就被人打断了。
“陛下,不好了!”一个天奴打扮的少年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后厅,看见楼枕寒就是“噗通”一声跪下了。楼枕寒放下瓷碗,本就空腹的他也就没什么耐心,语气略微严厉了些:“莽莽撞撞,出了什么事?”
楼枕寒平日里多是和颜悦色,今日里皱着眉头语气严苛,倒是吓着了这个小天奴。“陛下……帝君大人…一夜未归啊!”那个天奴不停地叩首,头磕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手指扣住地面不停地颤抖。
楼枕寒揉了揉太阳穴问道:“语悠一时心性,也常常不回来。你应当不是第一次服侍你家主子,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那个天奴咬了咬毫无血色地唇,慌忙解释:“奴才是随身在帝君身边侍候的,结果今日早晨醒来时,发现帝君大人不见了。于是奴才赶忙去问帝君下界的那些朋友,可是他们都纷纷说没有看见帝君。奴才就又回到天界,到处找了,还是没有发现,这才来禀报陛下。”
楼枕寒猛地将瓷碗摔碎在地上,声音中掩不住的怒火:“没用的东西!主子都看不住!”那天奴更是害怕,哆哆嗦嗦地才说出一句话:“陛下恕罪啊!奴才随帝君赴宴,贪杯多喝了几杯,这才犯了糊涂。”楼枕寒脸色一沉,似乎想要将这天奴踹倒在地,却还是忍住了。
“奴才想起来了!帝君去赴宴之前先去了一趟凤凰宫,出来之后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在宴席上也是一直灌酒!”天奴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了出来当救命稻草。
楼枕寒微眯了眯凤眸,众人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去凤凰宫。”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
凤皇夙烨
虽说天帝统御天、地、人三界,但是一般来说,天帝还是不会轻易去干涉其余两界的。所以今日楼枕寒的轩冕浩浩荡荡驾临凤凰族领地时,还惹得路上不少非议。
“参见天帝陛下。”楼枕寒刚刚下了御辇,放眼瞧去,便是一片跪倒叩首的凤凰族人。凤凰尚火,故凤凰族人好穿红色。这样一片跪倒的红,艳丽的仿佛能灼伤人的眼。
“各位不用如此拘礼。”楼枕寒随意地抬手示意他们免礼,一派温和的模样,却掩不住眼底疯长的焦急。
他看来是真担心他那个弟弟。
“叩谢天帝陛下。”众人又是一拜。这样声势浩大,让楼枕寒有时候真是恨透了这些繁文缛节。“凤皇何在?”楼枕寒今日就是来找这凤凰一族的王,想从他口里知道楼语悠的下落。
一位身穿火红长袍的年轻将军走上前来:“吾王身体不适,尚在宫内修养。”他话音刚落,一位仙官就怒斥道:“难道凤族就是如此无礼?天帝陛下驾临也不曾迎接,真是狂徒!”那年轻男子面上似有不悦之色,声音也渐渐变得有些冷硬:“吾王不日前重伤,确实无法接见陛下,还望陛下体谅。”
龙、凤、麒麟皆是天地神兽,虽说名义上为天帝所约束,实际上自视甚高,很少将什么人放在眼里。楼枕寒也清楚这一点,自然知道是那仙官说得重了。
“原来凤皇殿下有恙在身,倒是孤失礼了。不知这位将军能否领孤进去探望一番?”楼枕寒笑着说道,语气柔和,倒也让那男子面色柔和了不少。
“那陛下请进。”男子表面谦恭地让开路,请楼枕寒入凤凰宫。
楼枕寒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文羲,示意他与自己一同进来。而桑落自然没有前来,他身份低微,又作了楼枕寒的男宠,身份更是尴尬。
所以楼枕寒也就没有带他来。
“其他人留在这里。”天帝陛下的命令自然没有人敢违背。
而另一边,那个年轻将军则领着二人踏入了凤凰宫。文羲和楼枕寒原本以为凤凰宫该是恢弘壮丽的模样,进去才知道原来也别有一番清幽雅致的感觉。
“天帝陛下,这间便是吾王所在之处。”男子指着他们正对的那间房说明道。“夙炎,是天帝陛下驾到吗?”里头传来了清冷的声音。
那叫做夙炎的年轻男子面上却显露出格外的恭敬,看来这凤皇是个挺受尊敬的族长:“禀告王,天帝陛下确实等候在外。”
“怎能如此失礼,快请陛下进来。”那声音依然是清清冷冷的,透着一股子寒气,不紧不慢,却听不出半点诚意。
可楼枕寒一心只想着楼语悠的笑意,自然也不会计较那么多,还没等夙炎开门,就已经自行推开了屋门。然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连他也难以抵挡的寒气。
凤皇尚火,故凤凰一族多穿红衣,名以火为偏旁。而他们的真元自然也是火性重,怎么这凤皇的屋子,却是这么冷?
楼枕寒和文羲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间屋子几乎是一座冰室,于是二人连忙看了一眼屋门,果然,那门也不是寻常物,从里头看,门上分明被施了法,不让寒气跑出去。
“不知天帝陛下和北明天君看够了没?”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二人回过神来,目光看向中间冰床,那里斜躺着一个人:
一身火红的袍子从床沿曳在地上,上头绣着的银纹折射出冰冷的光芒。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那双浅金的眸子正在打量着楼枕寒和文羲,一头银色的头发流转着月华。
这凤皇夙烨,是个眼角眉梢都凝结着冰雪气息的人。
是即使一身红袍,也不能掩去的薄凉。
“凤皇夙烨,你也知道孤素来不会轻易干涉你们的事,这次来,孤只想你告诉孤,你是否知道楼语悠在哪?”楼枕寒一甩银袍,用仙气使自己身边的寒气削减些。因为就算他楼枕寒受得住这些寒气,久病缠身的文羲也禁不住。
然而夙烨在听到“楼语悠”三个字的时候,浅金的眸子轻轻一缩,手不经意地握成拳状:“我不知道。难道楼语悠……出事了?”他的口气甚是犹疑,却在那冰冷的语调下掩去了软弱,楼枕寒注视着那张冰冷的俊脸,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却挫败地什么也没发现。
“失踪。”文羲替楼枕寒回答了夙烨的画,随后就将目光黏在了夙烨的身上。他随后发现,虽然这夙烨一脸的事不关己,薄凉疏离,然而在听到“失踪”二字后,本就浅淡的唇色一下子血色尽退。
“我确实不知他在哪。陛下还是回去吧。”夙烨很快掩饰了自己的失态,平静地下达了逐客令。然而楼枕寒的目光却那样锐利地穿透了他的心脏:“那你和语悠是什么关系?”
夙烨脸色顿时难看了一下,他的语气顷刻间冷淡了许多倍:“陌路人。”
多无情的答案。
陌路人,比路人更遥远的距离。
楼枕寒知道从这夙烨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又看了一眼文羲苍白的脸,知道不能在这久留:“那孤便回去了。不过听说凤皇有恙在身,还请好好调理。”
夙烨注视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那双浅金的眸子微微眯起:“失踪?楼语悠你何时如此愚蠢?”这句话那样浅淡,很快就消散在冰室寒冷的空气中,好似从不曾存在。
就像那样一场消散的情爱。
作者有话要说:
天理循环
听说在天帝回到紫微宫后,他派遣了无数仙君去寻找楼语悠,折腾得整个天界不得安宁。
直到半个多月后,才找到紫微帝君其人,而且这还是紫微帝君自己跑回天界的。
但是听仙娥们说,这紫微帝君回来时已是清减许多,脸色苍白若鬼,而且整个人像是从河里捞上来一样,全身冰凉潮湿。
似乎是应证了这些传言,楼语悠回到天界后整整病了两个月,一直闭门谢客。
而楼枕寒虽说并未前去看望,但是脸上的担心到底是瞒不了桑落和文羲等亲近人等。也许是因为这些事,整个天界一时间都格外冷清,特别是紫微宫中:
楼枕寒正在阅书的样子,手上一卷《道德经》被这修长的右手攥紧,几乎掐破纸张。“陛下,你还是先喝口茶休息一下吧。”桑落倒下一杯铁观音,不安地看着已经很久没有休息的楼枕寒。
“你说语悠怎么样了?”楼枕寒扔下根本看不进去的《道德经》,接过桑落的茶一口饮尽。
桑落知道他心焦于楼语悠的身体,更是心疼他近日里连夜不眠,便开口宽慰道:“帝君身份尊贵,法力卓越,不会有事的。”
楼枕寒却烦躁地将茶杯重重一搁在桌面上:“法力再强,也禁不住他自己这样消磨!”桑落自然是明白他的焦躁,倒也不会同他置气。
“那陛下何不移步去看看帝君?”桑落一直都疑惑,楼枕寒既然如此关心楼语悠,为何却一步也不肯踏入楼语悠所住的弄晴宫?楼枕寒犹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幽幽叹了一口长气:“孤何尝不想去看一眼?只是依语悠的性子,断不愿意让别人瞧见他那示弱的样子。他都说了谁也不见。”他转身握着桑落的手,言语中忧虑之情浓重,“而且,孤去瞧又怎样?他心中难受,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决。我们去了不过是徒增伤感。”
宫内的丁香已经快燃完了,幽幽的香气仿佛也冷了下来。天界分明四季如春,可是此刻不知为何,却觉得分外的冷。那种冷从心底窜起,迅速钻入骨血,冻结了全身。
“陛下,紫微帝君说,想见您一面。”
当楼语悠身边的念暄仙子前来的时候,楼枕寒已稍稍平复了些许心情,正坐在窗前与桑落数着窗外落了满地的梨花来放松心境,结果当念暄话音刚落时,楼枕寒就立刻站了起来,与平日里温情完全不相同的凌厉目光迅速锁定了念暄:“你说语悠想要见孤?”
念暄淡然回之:“禀告陛下,帝君大人确实是这么说的。”长长的柔顺黑发垂落在素净的面庞前,这念暄一身素简的灰衣,哪里像是个女子?
“那还不快带路!”楼枕寒握着桑落的手,急忙喝道。其实他哪里有看梨花的心思?此刻一听小弟要见自己,就成了这幅模样。
桑落握紧楼枕寒的手,示意他平静一下。楼枕寒感激地看了桑落一眼,方才跟着念暄不紧不慢的步子,去了弄晴宫。
路上梨花落了满地,三人踩着梨花而去,将花瓣踩入泥中,莫名作了春泥。抵达弄晴宫时,楼枕寒只觉得没有生气。这整个弄晴宫死寂地仿佛没有人在其中居住,只是偶尔的鸟啼声与轻轻的脚步声才使这个弄晴宫添上一丝生气。
其实这弄晴宫以往是夜夜笙歌,是天界最热闹的地方。如今随着主人的一蹶不振,也成了这般萧索的模样。
桑落心中颇是慨叹,却不敢当着楼枕寒的面表现出来。
“陛下,请入内。”念暄推开沉重的宫门,毕恭毕敬地请楼枕寒入内。桑落和他还没有跨入宫门,一股药味就迎面扑来,比那文羲宫中的药味还要浓。楼枕寒皱了皱眉,却还是拉着桑落进去了。随着他们三人离楼语悠的寝宫越近,那股药味就越浓,寒气也越重。
其实常住人的地方素来都是暖和的,可是仙与人不同,仙家清净更是清冷,此刻没了那笙歌没了那舞曲,褪去满殿金碧辉煌,就只余悲凉。
“吱呀”一声,念暄推开了门,楼枕寒与桑落入内时,也就瞧见了那躺在榻上、一身素衣的楼语悠。“大哥你来了。”楼语悠描摹出一个吊儿郎当的闲散笑容,似乎是想为自己添上几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