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已经走过一遍了,很多机关应该已经被触动过了,我们再去的话,不就没有危险了?”曾希问道。
“你不明白。”瑞恩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些机关是活的……永生永世,不死不灭……”
“机关又不是人或动物,怎么会是活的?”霍真不解。
“你不信吗?”瑞恩教授怪异地咧嘴一笑,一把抓过霍真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皮肉外翻的脸上。
最初是意料中的凹凸不平的触感,但渐渐地,霍真感到了一丝异样,那看似溃烂的脸部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虽然速度很缓慢,但很容易就能察觉,就像一条蠕动的虫子,不,应该是很多虫子,在他的皮肤下缓缓游动。随着那些不明物体的移动,他的脸部皮肉也在隐约地起伏波动。
“这是什么?”霍真惊诧地叫起来。
“句芒大神的诅咒。”
“句芒?”霍真看了卫痕一眼,他也曾经提过这个人,砍下鬼诛头颅的元凶。“传说中的那只鸟?”
“是鸟人。”叶赫风严肃地纠正他。
“原来你也知道句芒。传说中替禹帝平复九州,铲除九州族长的火神官,来自遥远东方的未知岛屿,统帅无数白鸟,至高无上的巫师。”说完这些,瑞恩教授突然神秘地一笑,“他……还活着……”
“活着!?”不止霍真,连曾希和叶赫风也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就在禹陵的某一个宫殿中,他的行踪飘忽不定,但任何一个闯入者,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
“你见过他?”似乎只有卫痕还看似冷静。
瑞恩教授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他无处不在……时刻注视着你,被他盯上的人,不会马上死,但从那刻起,内脏就开始慢慢腐蚀,在几个月内会一直腐蚀到大脑,必死无疑,而且死时痛苦万分。”
霍真突然想起白狼说过的话,他父母从禹陵回来后,因为染了病而卧床不起,爷爷将他们隔离在内院的房间里,不许任何佣人进入,难道……他望向白狼,却见他也在低头沉思,看来他们是想到一起去了。
曾希似乎没有联想到别处,他问瑞恩,“你不会也是被附身过吧?”
“我吗?”瑞恩教授摸摸自己的脸,道:“我本以为自己还算幸运,全身得退,但那件事过去一年后,才发现自己脸上开始有了变化,这些年来变得越来越面目全非。我才明白过来,句芒大神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进入禹陵的人,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当年叶和蓝家夫妇死在卫先生剑下,也算得了善终,不至于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而霍家和曾家的当家人应该就是在几个月后,死于内脏腐蚀。”
“你不是还有一个助理翻译?”曾希问,“他也死了吗?”
“他和我一样,在禹陵中并未出事,同样是一年后出现了病灶。不过他没那么走运,两年前已经先我一步走了。”瑞恩教授叹了口气,道:“你们要知道,一旦你进入了那里,即使你身手不凡,摆平一切机关,全身毫发无伤地出来,但也会像我一样,成为不人不鬼的样子,所以我一直不赞同小叶的做法。”
“那你为什么还来?”叶赫风道:“我早说过,只要你把当年的地图给我就行。”
“因为你是叶的侄儿。”瑞恩教授道:“我一生只有他这么一个至交好友,不能坐视不理。我知道自己已经活到了极限,趁还有一口气,就陪你走一趟吧。”
51、
“既然你们都赞同进禹陵,那也省了我不少口舌。”曾希道。
“我们要去,但不会和你一路的。”叶赫风冷哼。
“由不得你,”曾希道:“你可以选择走着去,或者被绑着去。”
他话音刚落,几十个黑漆漆的枪孔同时对准了叶赫风,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看来大家都没有异议了。”曾希听众人良久没有发声,满意地问道。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卫痕开口道:“上灵村的人,被你带去哪里了?”
“卫哥哥,这是万不得已的法子。有卫伯伯的例子在前,我也是怕你进了禹陵后会有突发状况,才出此下策。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和我合作,等禹陵归来,我自然会放了上灵村所有人。”
卫痕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神情,“我和你合作。”
霍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很意外他会那么快妥协。
“这么爽快不是很好吗?”曾希看上去很高兴,露出了惯有的笑容,要是在以往,霍真会觉得那笑容纯净可人,但现在他只觉得刺眼。
“曾先生,那这几个人怎么处置?”曾希的手下问道。他说的正是顾爷、白狼、麻三和他们的飞行员。
曾希笑道:“顾爷是我们的贵客,他的人自然也是我们的客人。既然是客,就请他们到省园做客吧。更何况,白狼和霍哥哥交情匪浅,好不容易脱身了竟然赶来跛子山救人,还出动顾爷帮忙,是不是,霍哥哥?我真的很好奇,你和白狼到底是什么特殊关系?”
此话一出,蓝小眉和叶赫风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霍真。
霍真暗自捏了把汗,心想,我们当然有特殊关系,他是我叔叔不行吗?喂喂,你们不要想歪啊!
白狼朝他微微使了个眼色,霍真只得沉住气,半天才答道:“我们没有特殊的关系,只在云南共同经历过生死。”末了又加了一句:“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白狼忍不住干咳了一声,霍真心道:完了,他们又该误会了。
果然,蓝小眉脸上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叶赫风则冷冷一哼,看向别处。好像只有卫痕,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发怔地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52、
曾希咬了咬嘴唇,语气别扭地道:“才去过一次云南就如此感情深厚,可真是难得!”
这时,一个手下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曾希站起身,道:“我们准备离开了。顾爷,不知道能不能借用你的飞机呢?”
顾爷冷笑道:“被枪口指着,我还能说不吗?难道我不怕被你的人突突了!”
“别这么说,顾爷,这趟买卖有你一份功劳,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山洞口被堵住的石头已经清理走了,露出一条单人侧身才能通过的小道。
走出洞口的那一瞬,外面强烈的阳光,与洞内的黑暗形成巨大反差,霍真不禁伸出手臂挡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光太刺眼,使他出现了幻觉。他看到曾希在出洞的刹那眯了一下眼睛,虽然仅仅只有两秒。
直升机停在在半山的峡谷中,出发之前,霍真借口行李没有拿,回到卫痕的木楼。由于之前的地震,木楼被震塌了一半,另一半的屋顶也摇摇欲坠。他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楼,从铺盖下取出他藏着的湛卢剑。再怎么也不能把这宝贝丢了!
霍真找了一些粗布将剑缠上,又捡起地震中散乱在地的衣物包裹在一起,确认外表没有露出什么痕迹,才走去峡谷和他们汇合。
一行人坐上顾爷的直升机,曾希指派了一个会开飞机的手下换下顾爷的飞行员。中间一排和后排正好能各坐四人,叶赫风、蓝小眉、卫痕、霍真坐中排,后排坐顾爷、曾希、白狼,还有一个位子和副驾驶,各坐一名曾希的手下,荷枪实弹,一前一后监视着。
这样一来,麻三和飞行员就只能跟大部队走下山去了。
飞机起飞后,一直在低空飞行,正遇上天气晴好,地面的山川河流清晰地映入眼帘。从空中俯瞰,霍真能看见整个跛子山的地形,绿被覆盖,秀丽旖旎,山中环绕着淡淡的紫色雾气,而且越来越淡,几乎呈透明色。霍真伸长脖子,看了看飞机的罗盘,虽然他看不懂上面指针的含义,但能看出并没有任何失灵的先兆。对比卫痕曾提过的“任何仪器一靠近跛子山就失灵”的说法,也许这一切的改变真和所谓的卧龙地有关。保护了鬼诛族人几千年,那条龙终于走了,上灵村天然的屏障消失了,这又是不是一个预兆?
飞过跛子山,接下来是一大片一大片未开垦的原始山林,山间偶尔可见一两个苗家村落,稀稀疏疏散落着木质的吊脚楼,正是傍晚时分,袅袅炊烟升起,宛如一幅恬静祥和的田园画卷。
叶赫风望着外面的风景,嘴里乱七八糟地唱着歌:“小背篓,晃悠悠,妈妈把我丢下了吊脚楼……”
唱着唱着,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停下来问卫痕:“你小时候有没有被你妈丢下过吊脚楼?”
他的问题实在太白痴,卫痕根本没有理睬他。
蓝小眉笑骂:“你呀就是一张口,横竖都是二!”
其余人也都笑了起来,机舱里的气氛一下缓和起来,不再似刚才那般剑拔弩张。
霍真依稀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就好像他们五个人还坐在一辆车里,说说笑笑,完全没有隔阂……。但他知道,这只是错觉,一切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知道,在那些笑容的背后,很可能藏着伤人的凶器。不能再相信眼睛看到的,那些都是会欺骗人的……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一双温暖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有力地握住了他的手。霍真抬起头,正对上卫痕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的眼波下蕴藏着坚定的力量。
霍真朝他微微一笑,摊开手掌,反握住了他的手。
白狼瞥了一眼那两双十指紧扣的手,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飞机缓缓上升,穿过云层,平稳地向东飞去……
…第四篇·完…
【第五篇(最终篇) 千年蜃阁】
看似平静的现状下,暗流涌动。
顾爷派人暗中调查曾家,却意外发现当年蓝家夫妇根本未曾生育!现在的蓝小眉是谁?似乎连叶赫风也被蒙在鼓里。原本清晰的真相,又变得扑朔迷离。
带着对彼此的猜疑,五个年轻人又一次共同踏上旅程。
二十年前,风华正茂的五位当家,开启了古黄河废道下,一座神秘地下宫殿的大门。
二十年后,他们的后人将再次迈入这两扇大门……
霍真这才真正领会到瑞恩所说的“无法想象的恐怖”!
似乎是命运的轮回,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竟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1、
苏州的园林很多,有名的亦很多。如众所周知的拙政园、狮子林等,荟萃江南园艺精华,堪称遗世杰作。曾几何时,这些古代富贾之家的花园已成为公众的乐园,任何人都可以一览其风采。但在苏州城,还有少数园林仍是私人宅邸,很少人能有幸一睹。
省园就是其中一处。
省园修建于清朝,最早的主人是一位医者,且世代行医。清亡后民国初年,趁世道混乱,家族转做中草药生意,积累了些许财富,重修省园,才有了现在精巧绝伦的模样。
柔和的阳光照在前院的人工池塘中,泛起一片波光粼粼,池边的月季开得火红,霍真坐在摇椅上翻着闲书,这般惬意悠闲,怎么看都不像囚犯。但他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倾听他的一言一行。
霍真有一刹那觉得这样被囚禁的生活也挺好。
短短两个月内,已经被人软禁两次了,不知道去买彩票会不会中个五百万什么的。
曾希带走了顾爷和瑞恩教授,却将其他人一并关在池塘边的小楼里。霍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曾希不将他们隔离,而是任由他们一起吃饭,一起闲聊?他不怕他们偷跑吗?或者说,他对自己的布局相当有自信,所以能肯定他们跑不了!
快到饭点了,小黑咬着它的宝贝饭盘,大摇大摆地跑过来。最近几天每到吃饭的时间,它就带着它的“餐具”来找白狼,等着他喂。
不知什么原因,小黑似乎很亲近白狼,那种驯服的模样,原本只有在曾希的面前才会表露出来。
吃饭的时候,霍真夹了个鸡腿给它,谁知它头一甩,嫌弃地瞪他一眼,屁颠颠地直奔白狼而去。
白狼叹了口气,随手抓了个馒头放在它的盆里,小黑乐得直转圈圈,然后埋头吃得一个欢,好像是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霍真一脸丧气,将鸡腿扔到卫痕碗里,“给你吃吧。”
卫痕看他一眼,继续默默地吃自己的饭。
“曾希这臭小子到底是搞什么鬼?”叶赫风沉不住气地叫起来,“把我们关在这里好几天了,他都没有露过面!还派一条死狗来监视我们!”
小黑沉迷于自己的馒头,根本没有听见。
“轻点!”蓝小眉拉拉他的袖子,“这里到处是监视器和监听器。”
“哼,怕他不成?”叶赫风对着房顶四个角比划着中指,骂道:“我操,能拿老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