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真知道在某些巨大的自然灾害发生前,磁场会发生一些变化,由此导致一些生物行为异常,“是要地震了?”
卫痕皱了一下眉,“什么地震?”
“没,没什么。”霍真摸摸鼻子,为自己的杞人忧天感到好笑。要是手机也能预测地震,还要地震局做什么?
“上灵村处在一个很奇特的磁场环境中。”卫痕道:“永龙界山脉连绵不断,但惟独跛子山是特别的。不知为什么,自古以来,从未有外人发现过这座山,任何精密的仪器也探测不到这里。”
卫痕见霍真一脸不解,又继续说道:“民国时,湘西土匪泛滥,每日为了抢地盘而争斗不休。跛子山附近的每个山头,几乎都有土匪占领,但跛子山却没有。”
“为什么?”霍真问,“难道有鬼打墙?又或者附近有猛兽出没,他们不敢靠近。”
卫痕看着他,眼中有种神秘莫测的意味,“因为他们看不见这座山。”
“看不见?”霍真惊讶地大叫。“怎么会看不见,那么大一座山呐!莫非他们瞎了吗?”
“这就是跛子山神秘之处。也许最初就是这个原因,三苗的头领们才会决定在这里重新建立起我们的部族。早先人们不知原因,单纯地认为是一种潜在的力量保护着族人,甚至认为是那种力量就是鬼诛的灵魂。我小时候也这么认为,但后来逐渐想通了,应该是磁场,一种特殊的磁场。”
“就像……百慕大一样?”霍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飞机到了上空,或者轮船经过海面,都会雷达失灵,然后神秘失踪?”
“也许吧,自然界的神秘力量,无法用言语解释。”
“难怪谷歌的卫星图都搜不到这里,还有镇上那些人都说没有跛子山这个地方。害我还以为找错地方了呢!这么说来,当年瑞恩教授和曾家爷爷也是遇到了认路的村民,才误打误撞找到这里?”
“是的,所以只能说,一切是命中注定的。”
“那你现在说磁场剧变,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肯定,但保护上灵村的那个巨大磁场,很有可能开始异变了。也许是衰弱,或者偏移,甚至是逆转,不管哪一种,都不是好兆头。”
“为什么?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上灵村会逐渐曝露在世人面前,任何人都能找到这里。”
“那我们要搬家吗?”霍真紧张地问道。
卫痕摇摇头,在他身边躺下,与他并肩平躺在一起,“该来的总会来的。”
霍真侧过脸,与他对视一笑,不知为什么,只要能看到卫痕这种轻松的神态,他就打从心里觉得安心,仿佛就算前面有再大的灾难,也不足一惧。
今晚的星空特别明亮,可见明日又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霍真在心中默念,希望鬼诛真有在天之灵,上灵村那已延续了几千年的平静无扰,能再几百年、几千年地延续下去。
38、
早上醒来时,周遭一片安静,唯有唧唧的鸟语声,和耳畔平静的呼吸声。
霍真抬起手臂挡了一下略显刺眼的阳光,侧过脸看了看,卫痕难得没有早起,躺在自己身边,还睡得很香。
他们两人竟然就在地板上睡了一夜!不过那所谓的床铺,其实和地板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霍真坐起身,背上还有隐隐刺痛,昨晚的一切都仿佛不太真实!自己背上的青色龙纹,卫痕那个神话一般的故事……好像一场梦一般。
突然想起什么,他轻轻地站起来,生怕吵醒卫痕,蹑手蹑脚地走下楼,一口气跑到村外的河边。晴日里的秀水河波光粼粼,好似一面镜子,霍真扭着身子,好辛苦才看到自己背部的倒影。果然是真实的!点点青色龙鳞倒映在摇曳的水波中,宛如蛟龙戏水,卫痕的手笔与他的为人一样,凌厉、利落、没有多余的点缀,栩栩如生的龙鳞,给人傲视一切的感受。
傻傻地看了一阵,直到脖子都扭酸了,霍真才回过神来,起身往回走去。
回到吊脚楼时,卫痕已经起床了,光着膀子坐在木楼梯上刷牙。
山猫也来了,抱着大黄迎面朝霍真跑来:“霍阿哥,你去哪儿了?让我看看你的纹身!”
霍真转过身,让他看了个够,山猫心里痒痒地,去求卫痕,“阿哥阿哥,我也要纹身!”
卫痕走到井边漱洗干净,然后对他道:“不是谁都可以纹的。”
“为什么?你是我阿哥,这也不行吗?”
“不行。”卫痕果断地回道,将搭在肩上的毛巾抛给霍真,“去洗吧。”
早饭是在山猫家吃的,达荣一大早就上山去了。日出前上山打猎,一直到鸟兽归巢,他才回家,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他有时候在山上随意地行走,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可以消失几个月都不回家。也有时候,会去邻近的苗寨找人喝酒,一醉就是几天几夜。不过就算最近的苗寨,也要徒步翻过几座大山才能到。
山猫煮了面条,他的做法很简单,左手一把辣椒,右手一把腊肉,出人意料地香气扑鼻。
霍真帮他把面盛到碗里,顺手抓了一大把葱撒在卫痕那碗里,在山猫惊讶的眼神中将面端到卫痕面前。
卫痕看着碗里碧绿的葱花,皱起了眉头,举着筷子犹豫不决。
“怎么不吃?不喜欢吗?”霍真忍着笑,故作认真地问他。
卫痕看了他一眼,低头大口大口吃起来。
霍真看着他那隐忍的样子,大笑起来,把另一碗没有葱的面推到他面前,“不爱吃就直说嘛!咱俩换换!”
说着,就着卫痕吃了一半的面开心地吃起来,卫痕颇感无奈,却也拿他没辙。
39、
山里的岁月就像清澈的河水一般,在不知不觉中流淌而去。
眼看夏季就要来临,雨水越来越密集,暴雨很快就会尾随而来。这一日,卫痕决定给木楼的屋顶加固,霍真帮不上忙,便去找山猫和大黄,跑去秀水河边捉鱼。
远处静静的水面上,忽然漂来一片不明物体,看样子像是一块浮萍。
山猫捡了根长树枝,将水面上的物体勾了过来,“霍阿哥,你看这是什么?”
霍真接过来抖开一看,竟然是一件绿色的衣服!而且上面染满了黑褐色,俨然是血迹。
“这衣服……不像是村里人的!”霍真四周望了望,并没有见到有其他人。衣服的内标上是一排英文字母,住在山里的人根本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不是村里人,还会是谁?”山猫抱紧了大黄,担忧地道:“难道有外人来了?”
“看他衣服上那么大片的血迹,可见这人受了重伤。”霍真指了指秀水河上游,道:“我们沿河上去看看,也许能找到那人。”
“要不要告诉我阿哥?”山猫问。
霍真想了想,道:“也好,你去找卫痕,我们在河上游汇合。”
山猫听话地点点头,抱着大黄向卫痕的小木楼跑去。
霍真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才加快脚步向上游走去。刚才看见这件衣服时,他就觉得似曾相识。等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时,顿时心中一紧。
一个多月前,在云南的悬崖下,他曾见过两个身穿迷彩服的军人,也正是那些人引爆了山体,差点把他们困在山中。霍真曾想过那些人为什么会在高黎贡山中出现,他们似乎也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此刻,这件相同的迷彩服却又在千里之外的湘西出现,是巧合?还是必然?亦或者,这些人是冲着卫痕而来?
想及此,霍真不由担心起来,越发加快了脚步,一步不敢停歇。
沿河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向山下望去,上灵村掩映在沟壑之中,只能看见露出在外的寥寥几座吊脚楼。
这时,前方出现的一个身影,吸引了霍真的注意。
一个男人脸朝下趴在河畔,半个身子浸没在水中,一动不动。他身上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一条迷彩色的裤子,可以猜测他就是那件顺流而下的衣服的主人。
霍真走上前,推了推他,见他完全没有反应,便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那人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被干涸的血迹染成了黑色,血没有再往外流,似乎是流干了。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个黝黑的洞里,清晰可见一颗明晃晃的子弹。他是被开枪射死的!这个认识让霍真感到不安。
他站起来,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眼前所见越来越让人心寒。河滩边,每隔几步就躺着一具尸体,都是身穿迷彩服的男人,身上都有枪孔。
这里是发生过一场枪战吗?
霍真跨过那些横陈的尸体,希望从中找到一个还有气息的人,可以问个究竟。但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却让他一次次失望。
忽然,就在转瞬之间,河水的倒影中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就在霍真的背后,同样的死气沉沉,如果不是他的眼睛还在眨动,霍真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死人,一个能站立的死人。
那张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脸!整个脸上没有一根毛发,脸上的皮肉外翻,透出诡异的嫩红色,鼻子和嘴唇模糊没有轮廓,只有眼睛,还闪着一丝光彩,成为他浑身上下唯一的活人记号。
霍真缓缓地回过头,正视着他,面对面的相视,比水中倒影更具有震撼力。
“别害怕……”那人竟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至极,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我不会伤害你……”
霍真望着他的眼睛,这才发现他的眼珠竟然是灰蓝色,不像中国人。
“你是谁?”
“瑞恩克菲尔。”那人伸出左手,想要和他握手。“我见过你的照片,你是霍真对吗?和你父亲长得很像。”
“瑞恩……”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听过很多遍。霍真在脑中不断地搜索,最后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你是瑞恩教授!二十年前的神秘人!”
“很高兴你知道我的名字。”瑞恩咧嘴想笑,可惜他的两片嘴唇仿佛被融化过一般,只能用蠕动来形容。
霍真曾经在脑海中想象过瑞恩的模样,应该是一个精明锐利的外国老头,可眼前这个非人非鬼的家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我带他来的!”前方的树丛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黑色的西服,前襟的衬衫敞开着,古铜色的肌肤衬得胸前的银色十字架吊坠闪闪发亮。宽边的黑色太阳镜遮住了他的眼神,右肩上架着一把晃眼的AK47,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痞笑。
“好久不见了,小老板。”
40、
“叶赫风……”霍真看见那张熟悉的脸,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段被拘禁的日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有瑞恩教授带路,怎么会找不到?”叶赫风不以为然地道:“只是没想到,你果然也在这里!千里迢迢来找卫痕,还真是感人啊!”
“你们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别把我当成坏人。”叶赫风笑道:“我可是一片好意,只想咱们五家重新聚聚。”
“五家?”霍真疑惑地看着他。
叶赫风抬了一下左手,后面的树林里立刻走出几十个黑衣人,为首的两人手中架着一个人,低着头,像是昏迷的样子。而最后缓步走出的是一个女人,正是蓝小眉。
“蓝医生,你怎么也来了?”
蓝小眉眼神有些闪烁不安,欲言又止,“霍真……对不起,我……”
叶赫风打断她,道:“不止蓝妹妹,还有一个故人呢!”他走到被两个手下押着的人前,伸手握住他的下颚,将他的脸抬起,让霍真看了个清楚。
他的脸色苍白,脸颊和眼圈有些青肿,明显是被打过的痕迹,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丝。
“曾……曾希!”霍真失声叫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想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叶赫风却笑着挡在他面前,“你还那么关心这小鬼吗?”
霍真心绪复杂,最初他认定曾希单纯善良,但后来知道了他假假真真一直在演戏,也知道了曾家祖孙对卫痕的图谋,可对他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每次想起他,耳畔总会响起那一声声带着依赖感的“霍哥哥”,心也就不知不觉地柔软下来。也许在心底深处,霍真依然觉得曾希所做的一切并非出自本意,是被情势所逼。
“我的事不用你管!”霍真推开叶赫风,走上前去,托起曾希的脸仔细看了看,发现他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才安下心来。
“你为什么这么对他?”霍真看向叶赫风,面露微怒。
“要是不制住他,我们都得死在这小鬼手里。”叶赫风道:“本来我已经答应了同他合作,可一找到这里,他却耍起了花样,幸好我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要不然真着了他的道。”
“别……信他……”曾希忽然醒转过来,气息微弱地道:“霍哥哥,他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