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轰”最后一个煤气罐爆炸了。
第七章
十一月,深秋。
其实,他不喜欢喝酒。
酒精会影响大脑的正常运作,会对人的决断力、冷静度都产生影响。
酒精,它有耐受性,它会让你明天必须喝得更多一点。
酒精,它有依赖性,不喝几杯,又会是难眠的夜。
他以前,真的不喜欢喝酒,虽然他还算擅长饮酒的体质。
但是现在,他觉得无聊的时侯,喝几杯,不错。
特别,是临睡前。
他开始喜欢独自一人,凌晨l2点,坐在阳台上,身边放着开了几瓶的红酒,对着月亮,他和老天爷干几杯。
不是吗?他得敬老天爷。
瞧,老天爷多贴心,知道他在医院被抛弃的时候,恨过沈织心,瞧,老天爷多偏心,他才酒醉说了一句胡话,就帮他实现“梦想”。
他垂眸,眸底没有一丝感情,不喜、不怒。
喜什么?他已经有过欢喜的几年。
怒什么?几辈子积累的怒气,前几个月,都花光了。
奇怪,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下落不明”一个多月,他一点也不难过。
八年,他们在一起八年,很多方面,他们都很有默契,但是,她出事的那刻,他半点感应也没有。
那天晚上,看新闻,他才知道。
然后,他从警局领回了这个可能叫“遗物”的东西。
将来,可能还得靠它下葬。
就着月光,他缓缓得摊开自己的掌,里面静静的躺着一颗小巧的贝齿。
爆炸案现场,大火把一切都烧光了,只剩下这颗牙齿。
警察说,已经找不到她的尸体,因为可能已经炸碎了、烧光了,只有这颗被炸飞的牙齿。只要满两年后,他就可以领着这颗已经被验过DNA的门牙,去办理死亡证明了。
两年后,一条人命,几句话,一张纸,轻轻巧巧就可以盖章了。
最可笑的是, “两年?天那!那我儿子不是得再等两年才能再娶?”
母亲一句话,警察局里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好象那场火,是他纵的。
他又喝了一杯酒,渐渐,有点困意。
闭上眼睛,太多的酒精,让他意识开始漂浮不定,他的鼻息有股搔痒感,好象,是谁在用她自己半长不短的黑发,碰触到他的面颊,耳际有谁在浅浅的呼吸声,有谁又露出甜美的笑容,象在准备叫他起床般,缓缓慢慢地朝他伸出手,那双凝视着他的清眸,微微发亮。
空气里,好象,又有谁推闹着,想用指和他划勾、盖章。
他的唇角,有了笑容,他将小拇指,也伸出来。
永不分开。
他睁开眼睛,章没有该盖的地方,果然,只有他的小指,空落落的仵在椅间。
他没有任何情绪,眸也没有多眨一下。
他不意外,不信鬼神的人,从来不会衰到遇见鬼。
很早之前,她就说过。
l2月,圣诞节前夕。
她说对了,没有她,他一样能活得很好。
“现在中国市场的电影呈现两极化,大成本、有教育思想的电影,除非国家支持,不然的话,在市场上的生机几乎很渺茫,反而是一些成本不高的低劣影片,在票房上有一定的市场。大家有考虑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又如何本质上解决这种现象?——”
这个会议,条理清晰,他主持得很好。
“休息了这么久,你的情绪、决断力果然回来了,不傀是许彦琛。”会议结束后,股东们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你太太的事,节哀。”
他脸上淡淡的表情,依然丝毫无更改。
“听说你父亲已经决定写遗嘱,并且下个月会公开指定公司的继承人,我们都看好你!”一些合作了很久的投资人,资深导演,也纷纷赞声, “我们相信由你继承许氏后,中国的电影事业会更上一层楼。”现在,到底他的这个位置,束手束脚,很多事情无法真正的决策。
他回到办公室,夏荷已经在等他。
“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夏荷颦眉。
才二个月而己。
“你不出去旅游散散心?我可以陪你。”
那场大火太突然,更突然的是,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即使你在这个城市挖地三尺,也无丝毫线索。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沈织心死了,连尸骨也烧没了。
“不了,工作很忙。”他的表情,很无情。
其实,他本就是无情,凉薄的人,凉薄到令自己也惊涑。
原来,就算她是自己最爱的人,死了,他一样不会难过。
夏荷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埋首在公文里的阴郁黑眸。
他真的恢复过来了?这么快?快到让人无法思议。
她只好锭出笑容,提议, “今天是平安夜,我们去酒吧喝两杯。”
他抬眸,看穿她, “夏荷,我很好,不需要谁来陪。”
“拜托,是我需要你来倍,一个这么热闹的节日,剩女很可怜的!”夏荷故作不悦地眯起眼,双手环胸, “一句话,陪不陪?不陪的话,我就到你家烦到你肯出门!”
“我已经有约会。 ”他的表情,很敷衍。
约会?怎么可能?!
夏荷正想说点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许堇礼住着木制拐杖,一脸厉色地步入,沉声, “彦琛,我有事找你谈。”
夏荷看着那两张相似的端正、坚定的面孔,识相的起身, “姑父、三表哥,那我先——”
“夏荷,你留下来,反正以后迟早会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听的。”许堇礼找了个沙发的位置,肃严坐下。
因为父亲话语里毫不避讳的意指,他的眉间有着皱褶,但还是在父亲面前坐下。
夏荷脸露尴尬,不过,还是留了下来。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以私人名义买间杂志社回来?”许堇礼的脸上都是威沉的表情,不悦的问出第一个问题。
许彦琛买了间杂志社,他有自行创业的念头?
夏荷也惊鄂的看看他。
父亲这么快就知道了?果然,没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线。
他淡淡地看着父亲, “只是投资而已。”
“投资?你们几兄弟抄楼、抄地、抄股票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买公司就不行!”许堇礼大喝,教训他, “我们家大业大,需要多少人力物力精力投入到自己家族的事业里,哪能分心学小孩子创什么业!真是糊涂!”
他沉默,唇紧抿。
“这样吧,既然买都买了,你就把杂志社以当时成交的价格转到公司名下,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许蔓礼命令。
但是,这次,一向很听话儿子,却依然径自沉默。
沉默片刻,然后,从他的唇里,吐出一字, “不。”
不?
许堇礼大谔,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
“杂志社那边还在交接,下个月才会移交过来。”他淡淡的说, “我会把时间分配好,您不用担心。
他的意思,还会亲自打理杂志社?
“胡闹!”许蔓礼年迈的胸口,因为喘气,起伏不定。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最器重的儿子。
“许氏,你不想要了?”许堇礼威胁他。
他有自信,除了不争气的长子,对自己其他的儿子们来说,许氏都是他们的梦想。
他看着父亲,情绪没有任何浮动。
许堇礼一向觉得第三子,是所有儿子中,最有能力,也是最肯付出努力的人,他一向自认在悉心的培育下,事事都在掌握中。
但是
,今日,他却有了离控的恐慌感。
“爸,我很累。”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起身,步向办公桌,轻下逐客令。
许堇礼瞪着儿子,不肯离开。
“听说,你最近和巨盛集团王总的长女王丹走得很近,还约会了好几次?”
许堇礼的下一句话,连夏荷都谔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约会?是不是她听错了?
“先是买间杂志社暖暖手脚,然后,你连建筑业也有兴趣涉足了吗?”许堇礼大斥儿子, “野心别这么大,什么都想掺一手,只会什么都失掉!”儿子的行为,让他有了戒心。
他沉眸径自手头工作,头也不抬, “我不想对什么掺一手,但是,我有交朋友的自由。”
“自由?一个沈织心还不够吗?”木制拐杖用力敲着地板,敲得咯咯响,敲出他的极度不满。
现在他还当权,儿子居然敢这样对他!
他沉着的眸,因为那三个字,一僵,神色更加的面无表情。
“以前,你偏要娶沈织心,谁劝也不听!行,那孩子虽然家世普通,但人品还算乖巧,父母虽不是大富大贵,不过也胜在知书达理,但巨盛的王丹能行吗?那个生活作风差到极点,被多少男人骑过的暴发户的女儿,你要是和她交往,会丢尽我们许家的脸!”他这最器重的儿子,在公事上永远不用他操心,但是情感生活,真是让人无语到彻底。
“彦琛,你真的在和王丹交往?”听清楚这两父子争吵的内容,夏荷身子猛烈地一震,眼神全是惊诧。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已经和你夏伯伯谈好并定好日子。下个月二十号,你就和夏荷订婚!”
更是一个大炸弹。
他一谔,夏荷也没好到哪去。
“不行!”夏荷也激动得站起来, “现在不行!”
不能!织心还生死未卜。
“爸,你想让我犯重婚罪。”他蹙着眉,淡声警告长辈不要这么过分。
年轻人,反对无效!
许堇礼一副不许任何人多言的霸道, “就因为知道你和沈织心的婚姻还不能利落的结束,所以你和夏荷无法直接结婚,我和你夏伯伯商量过,为免别人多嘴,订婚仪式从简就好!”
“所以,只是订婚,不算重婚,我不能报警抓我自己?!”他的唇角终于有了轻浅的讥笑。
“许彦琛,沈织心死了!”许堇礼怒喝, “无论你接不接受,她都死了!你必须替自己考虑将来!”
他唇角的讥笑,冻住。
“警方只是怀疑而已。”他不承认。
“如果她还在人世,你会找不到她,她会不设法联系你?”许堇礼让儿子认清楚现实, “你不是没找过!整个城市几乎都被你挖地三尺的在找,连她父母亲那边,你都日夜派人盯着,但是,你有她的消息吗?!一个人,如果不是死了,会消失得这么彻底?如果她没死,为什么不找你,为什么不向你报平安?”
父亲一字一句,都重重刺入他的心。
他面无表情地捏着手里的铜笔,用力到几乎折断它。
“那是大火, 那是爆炸,整个房子都烧没了,她能毫发无伤的逃掉吗?!”
他凛着脸。
“就算她逃出来,附近大大小小的医院,你没找过?那个村子,哪家哪户,你没问过?没有人收留她,也没有谁负伤昏迷被村民救起!你没听那个院长的话,最后一声大爆炸前,她整个人象痴傻了一样,坐在地上己经不想逃生了!大家都怀疑,她根本是自杀,就因为你死活不肯离婚,她的抑郁症才在火场发作!”许堇礼字字犀利,拿“刀”捅进儿子的心。
她根本是自杀!
他的神宇,却没变。
“姑父,你别再说了!”夏荷急忙制止,殷求。
虽然是事实,不过说出来,就确实太过分了。
“你们都出去,可以吗?请假了这么久,我很忙。”他指指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
“彦琛——”夏荷担心他。
事实发生到现在,他太平静。
他直视她, “我很好。”
她没说话。
“能吃、能睡,也能工作,所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不领情。
第八章
失去自己最爱的人,是什么滋味?
他只能说,失去, 是一种剥离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中的他,很好,很平静。
下班以后,他回家,刚冲完澡。
叮咚!
门钤就被一声又一声,催人神魂的按响着。
他的心房一窒,他的家,己经很久没有听到门铃声。
以前,有个人,知道他在家时,从来不用钥匙开门,只喜欢按门钤或拍大门。
穿好浴袍,他快步步下楼梯。
大门咿呀地开启,视线豁然开朗。
“许彦琛,我带了瓶红酒,和你一起过圣诞节!”一瓶上好的红酒在他眼前显摆,帅气的笑容在门口嫣然绽笑。
“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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