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
于是徐良和其他相关人士一样,都以为盗窃玉镯的人已经落网,案子圆满地结了。至于被坑的秦姐也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些诡异的事情,现在已经回到博物馆继续工作了。
因为玉镯失窃的案子,博物馆把全馆的防盗和监控设施都重新检查升级了一遍,老化的设备统统都换成了新的,于是原本筹备的展览就推迟到了今天。
徐良冲他吐槽了一大段,说他一直在做解说,嘴皮子没停过,接待了两所中学一所小学的学生,都快渴成狗了。
齐辰问道:“效果怎么样啊?”
徐良哈哈笑着回了一段语音:“挺不错,尤其是那只镶金白玉镯,三段白玉衔接的地方做的镶金活扣不是很精巧嘛?能开合的那种你知道的。那些小鬼大概觉得古时候能做出这么高端灵巧的东西简直不得了,一个个中二病犯了,在那边扒着玻璃罩津津有味地扯淡,我已经听到两拨熊孩子给它编了不同版本的故事,一个江湖武侠风,一个宫廷争斗风,我的妈脑洞不是一般的大!”
齐辰回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心里却想起了那个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脸、散乱枯白的头发、还有深深佝偻着的肩背……
他正有些出神,就听一个略有些沙哑的男声在面前响了起来:“额……三位专家?我看到主办方宣传册上写,藏品不方便带到现场的情况下,可以请专家上门帮忙鉴定,真的可以吗?”
“哦,您好!”齐辰放下手机抬起头,等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时却愣住了。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脸颊很瘦,气色看起来并不太好,有些没精神的样子。长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算好记,只是恰好两个多小时前齐辰刚见过——
这人赫然就是上午带着那把唐代陌刀去赵教授那里鉴定的中年男人。
齐辰张了张口,愣了一会儿才道:“您不是上午已经鉴定过了吗?那把陌刀我们也在旁边看了,不出意外确实是真品。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上午离得不近齐辰看得不算太清楚,这会儿中年男人站在面前,齐辰才发现他双眼下面有深深的眼袋和阴影,脸色也有些暗,一看就是睡眠质量很差的人。
那男人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家里其实还有些东西,因为太大太重了,不方便带过来。来参加这鉴宝大会之前,我在官方网站上看到说不方便的情况下可以邀请专家上门鉴定,我就只带了一把陌刀过来先探个底,心里也好有个数。因为东西是一起收的,如果刀是假的,我也就不用兴师动众地劳烦你们了。这不是上午赵专家说这刀是真的么,我回去犹豫了一个中午,想着还是过来请你们帮我看一下其他几样。您看,方便吗?”
齐辰一听犹豫了一下。
要说方便,他自己肯定是方便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是,他不过是个刚毕业没工作多久的人,经验不足,他判断真品或是赝品的依据都来自于文物修复上的知识,是从处理手法的角度来看的,但这种方法毕竟太过单一,连那些经验丰富的老专家有时候都能看走眼,何况他呢?
关键还得看龙牙或者单啸乐不乐意去,所以他没有贸然地大包大揽,而是转脸习惯性地看向龙牙……毕竟这位才是真·大爷。
只见龙牙从宣传册上抬眼,把那中年男人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而后又瞥了齐辰一眼,懒洋洋地放下二郎腿,把宣传册朝桌上一丢,站起身十分干脆地丢了一个字:“走!”
那中年男人从齐辰的举动也能看出来这三人谁说了算,一听龙牙应允下来,当即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连连道谢:“谢谢谢谢!麻烦几位了!我车在展馆外的停车坪,我先去倒出来,在展馆门口等你们。”
中年男人一走,单啸就冲齐辰挑了挑下巴,对龙牙道:“你去不就得了,把他拉着干什么?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人说话眼神不对,显然瞒着事呢。”
龙牙一边拍了拍齐辰的后脑勺,示意他可以动一动尊臀站起来准备出发了,一边毫不客气地冲单啸道:“关你屁事!把他留这给人当吉祥物?要是出点什么状况,就他这身板,八只脚都跑不掉,属鳖的。”
默默又当了回王八的齐辰:“……”
单啸嗤笑一声:“哪那么容易有状况?”
龙牙:“呵,得了吧!五届出过四次意外,咱公司前台都是在这儿收的,你头一回来?”
齐辰:“……”什么鬼!
单啸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就算出点状况,这里还有我好么。”
龙牙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信你个铲屎佬就有鬼了!你到时候满脑子都是你那胖豹子,净顾着满场显摆。等你想起这货的时候,指不定他都挺尸当场了。”
默默躺枪的齐辰觉得龙大爷胡说八道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结果单啸听他开完嘲讽,花了两秒思考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很有道理。”
齐辰:“……”
于是齐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在龙牙身后出了场馆,一面还有些替下午场的收藏者担心——那些没翻黄历去找单啸鉴定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刺激出心肌梗塞。
两人走到大门外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正好把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下车有些歉意地冲齐辰和龙牙道:“两位专家你们大概有一个得坐副驾驶,后座放着陌刀,坐两个人可能别得慌,不太舒服。”
龙牙倒是没废话,转头便开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齐辰则坐进了后座,那把陌刀被仔细地裹成了黑沉沉的一个长条,安静地架在他身旁。
“你家离这多远的路?”龙牙问了一句。
中年男人答道:“叫我老袁就好,我家不在陵市,不过也不远,在隔壁西港,从这里开车走陵西高速,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第25章
·
西港这地方齐辰倒并不很陌生,他有一房亲戚就是西港人,小学的时候他曾经跟着父母来参加过长辈的葬礼,中学时候又跟去参加过一次婚礼。
他对那里最深的印象就是总有阴雨,位置临着江河,守着水道,有个规模很大的港口,能听得到轮船的汽笛声,西港也由此得名。
老袁预估得没错,从鉴宝大会现场出发,开了一个小时多一些,就进了西港的地界。他住的地方并不在西港市的中心商区,而是偏东,在临江的景观别墅区里。
这排别墅和中心商圈仅隔着几条长街,驱车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可谓生活也十分便利。背后又临着江水,视野开阔,风景绝佳。
下车一看到那房子,齐辰就顶着一张淡定的脸,心里暗自咋舌了一番——即便西港不算一线城市,但是物价房价也都不低,果然搞收藏的大多都是壕。
不过真进了老袁的房子,齐辰的感觉就又有了变化,因为太过安静了,安静得近乎冷清。
屋子里装修得十分中式,古意十足,不失品位,应该是请专人来设计过的,该放装饰物的地方绝不空着,该留白的地方又绝没有放什么东西碍眼,一眼看下去就觉得布置得恰到好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屋子太没有人气了。
就好像除了老袁,就再没第二个人住在这里似的。
不过齐辰不是什么冒冒失失的人,并没有张口就问“诶你家里人呢”,而是按捺下心中的疑问,低头在门口换着鞋子。
“没事,不用换,你们直接进来好了。”老袁客气了一句。
“这么大的地方,踩脏了打扫起来麻烦。”齐辰笑着说了一句,和龙牙一起换了老袁家的客用拖鞋。
“有保洁会定期来打扫,况且我一个人住,不讲究那么多。”老袁趿拉着拖鞋,想把他们引进会客厅坐下歇一歇脚,“两位专家你们爱喝什么,我这里年轻人爱喝的东西可能没有,茶倒是很多。还有点心,前些天刚托人带的,味道很不错,尝尝吧?”
他似乎很欢迎家里来客人,看上去心情不错,热情得简直有些殷勤了。
老袁的年纪能和齐辰的父母算一辈,他每次看到这样年纪的人,跟个小孩子似的因为一些事情兴奋,心里的防备就会默默撕掉一层。
“噢,不忙吃喝,我们吃饱了来的。”倒是龙牙抬手打断了老袁的话,一如既往没什么耐性地道:“不是说家里还有东西需要掌看么?直接过去看看吧。”
‘哦!好,好……在楼上呢。”被打断了话头的老袁也没有坚持,立刻顺着龙牙的心意转身带着两人朝楼梯走去,上了些年纪的人,记性似乎不太好,都走到楼梯面前了,跨上去一步了他才有些茫然道:“诶?陌刀呢?”
齐辰好心提醒:“您进门后把它倚在客厅墙角了。”
“哦对!瞧我这记性!”老袁抱歉地笑笑,收回脚,匆匆走到客厅那边,把那个倚放在角落的黑色长布条拿起来,又回到楼梯前,领着齐辰和龙牙往上走,边走边忍不住带着歉意絮叨:“上了年纪记性越来越差了,经常一转身就忘了东西放在哪里了。”
老袁的房子和很多别墅的安排差不多,一楼主要是会客的地方,二楼则是主卧和几间客房。不过主卧和客房间并不是完全连着的,而是隔着一间书房。
而他所说的其他需要鉴定的东西,就放在书房里。
书房的布置也很简洁大气,办公桌后面的一整面墙被嵌上了实木书柜,上面新新旧旧地放满了书和文件夹,偶尔有几格点缀着些简单的瓷器或盆栽。地上铺垫了一层浅灰色地毯,一走进去,脚步声就被地毯吞隐了。
但是这些在齐辰眼里一晃就过去了,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他的全部注意力在进了书房之后,就落在了书房一角的柜子上。
那是一个立式的长柜,一人高,跟冰箱差不多大,底座是暗色实木的,上面罩着方正的玻璃罩,让人能一目了然地看清里头放着的东西。
“这是——铠甲?”齐辰走到玻璃柜面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跟陌刀一块收的?”
“对。”老袁也站在玻璃柜面前,目光把铠甲从头扫到尾,跟着齐辰他们静立着看了一会儿,这才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黑色长布包放在桌面上,小心地解了那一层层的缠缚,露出了里面的陌刀。
他摸出一把钥匙,插·进玻璃柜一侧的锁眼里,把玻璃柜打开,又把那把陌刀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这大概是定制的柜子,里头应该有支架,只见那陌刀刀尖朝天,笔直地立在那里,和铠甲浑然一体,看起来就像是被穿着铠甲的人握在了手中似的。
老袁倒是个大方的人,他一手扶着柜门,并没有立刻锁上,而是冲齐辰和龙牙道:“两位专家,这就是想让你们帮忙掌看一下的东西,这副铠甲和这把陌刀是我一起收下来的,还包括旁边的这把残弓,和那几根断箭。其实也不能算一起,分两拨吧,从同一个人那里收的。第一次去的时候只看到了这副铠甲,我就收了回来,正找人特制个柜子呢,那人跟我说还有些好东西,我去扫了一圈,又挑回了这把陌刀,至于这残弓和断箭,都是顺手收回来的。”
虽说老袁是分两次挑回来的,这铠甲和陌刀,甚至倚在铠甲脚下的残弓断矢,却和谐得仿佛是一个整套一样。
不论是氧化的程度,还是饱经岁月的痕迹,甚至连上面的伤痕都看起来无比统一。而且这铠甲风格,如果齐辰没弄错的话,也确实是唐代的制式风格。
唐代的制式铠甲、唐代制式军队惯用的陌刀、还有将士大多配备的弓和箭。
如果都是真品,那这说不准还真是一整套。
“需要把它们拿出来看吗?”老袁问了一句,然后又立刻补充道:“没关系,我自己偶尔也会拿出来把柜子里清洁一下。”
“不用,锁上吧。”齐辰还没开口,龙牙倒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老袁可以把柜门关上了,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
老袁点了点头,又小心地把玻璃柜门锁上。
而齐辰则又凑近了一些,隔着柜门仔细地看着那副铠甲。
那是唐代制式用的明光甲,从护头的兜鍪,到胸甲、臂护,再到膝裙、吊腿,一整套几乎都保留了下来。
明光甲之所以称为明光,就是因为护胸镜打磨得锃亮光滑,上了战场被太阳一照,反射的光简直亮得晃眼,所以得名明光甲。
只是眼前的这副铠甲,已经被沧海桑田磨掉了那层明光,变得黯淡腐锈,死气沉沉,拦腰处还有明显被劈开过的痕迹,浸透着血锈尘迹,早已不复当年。
齐辰直起身看了龙牙一眼,就见龙牙点了点头,然后冲老袁说出他只需走近就能知道的答案:“真的。”依旧言简意赅。
老袁“噢”了一声,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两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