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扶住他的手臂,湿淋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乌列感到他的手指冷得像石头。他脸色苍白憔悴,嘴唇冻得发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瘦了好多,现在几乎只剩一把骨头,那件用来挡雨的斗篷披在他身上都显得过大了。
“你应该好好休息养伤,为什么到这里来?”乌列责怪地说,“我这就去联系加百列,让他接你回去。”
米迦勒握着他的袖子,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松手。
“乌列,我来向你忏悔。”他缓缓跪了下去,那样子简直像是瘫倒在地上一样,“我的神之火,我的审判之剑,我现在只能向你忏悔了。”他握住乌列长袍的下摆,将之紧紧攥在手心。他红色的长发铺在地上,如同从他身体里流出的鲜血。乌列心中一阵酸楚。
“你说吧,我在听。”许多犯下过错的天使也会来找乌列忏悔,他是审判天使,代替父神聆听罪行和宽恕罪人。“忏悔你的罪过,我在听。”
米迦勒的双肩颤抖不已。
“我说了谎。”
“你说了什么谎言?”
“我对路西法撒谎。”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曾经问我,我更爱父神还是更爱他……”
“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我分不清,也不用分辨。他是父神的代行者,爱他就是爱神,爱神就是爱他。”
“这话说的并没有错。”
米迦勒发出痛苦的悲鸣。“可是我撒谎了!”他抓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曾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跳动,现在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我知道……在我心里……更爱的是路西法!”
乌列觉得一阵眩晕。他勉强保持镇定,问道:“这就是你的谎言吗?”
“……你还不明白吗,乌列?”现在米迦勒几乎是在啜泣了,“比起父神来,我更爱路西法!他曾经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魔界,可是我拒绝了,我知道他做的不对,但是我无法阻止他……”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
“我背叛了对他的爱。我明知道自己更爱他,却还是站在了和他对立的那一边。然而若说我是为了父神的荣光和正义,我却……我却……”
他哽咽起来。
“我明知道……路西法堕入了黑暗邪道……背弃了光明和正义……可我还是……我还是爱他更甚于父神……!”
乌列弯下腰,按住好友的双肩,他能摸到那沾了水的斗篷下面的嶙峋骨骼。
“我是个可耻的背叛者……我说了谎,又背叛了爱……我好痛苦,乌列……”
他匍匐在审判天使脚下,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他何曾像今天这样悲惨可怜过?乌列心想。那个永远天真快乐的米迦勒,何曾这样凄凉地悲泣过?
“我好痛苦……明明心脏已经不在这里了,却还是好痛苦……我只能向你忏悔,乌列……我不求……不求得到宽恕……我……”
乌列将一只手放在他头顶。“我也无法宽恕你,米迦勒。”他察觉到好友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因为你并没有罪过。如果爱也是罪,那么世上最大的罪人不就是父神了吗?”
“可是我……”
“你并没有背弃父神的教诲,跟随路西法堕入魔道。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如果你是对路西法说了谎,那么你应该去求得他的原谅。”
“我……”米迦勒吃惊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乌列的眼睛。审判天使摘下了蒙眼的黑布,那双散发着异样光彩的双眸捕获了米迦勒的视线,像猎人的箭矢牢牢钉住猎物一样。
“我已经看见了你内心的煎熬,米迦勒。这痛苦就是对你的惩罚。你已经得到足够的责罚了。要知道这世上最深重的刑罚不是对躯体,而是对内心和灵魂的折磨——已经足够了。”
米迦勒的蓝眼睛里依旧含着泪水。
“那颗心脏,”乌列说,“你去把它找回来吧。”
“拉……拉斐尔告诉我,它沾染了魔气污秽,已经……已经坏死了……”
“他骗你的。他把心脏捡回来了,封印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心脏仍然完好无损。但是拉斐尔不许我们告诉你。他想让你忘掉路西法。”
“……我做不到。”
“这我也看出来了,米迦勒吾友。”乌列直到这时候才第一次称呼米迦勒为朋友,“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把它找回来比较好。”
作为审判天使,乌列当然支持拉斐尔的决定。但是作为朋友,无论如何他都希望米迦勒能找回那颗心脏。它曾经属于路西法,后来被父神亲手放进了米迦勒的胸膛里。他们是共享同一颗心脏的兄弟。假如那也是爱,就不应该把它从米迦勒身上夺去。
很多年以前,伊甸园的某一片草地上。
米迦勒枕着路西法的手臂,和他一起躺在草丛里。他们刚刚做过爱,正在享受激情过后的余韵。一条小溪从不远处流过,淙淙水声如同一首旖旎的歌曲。
路西法用空着的那只手抓起一缕米迦勒的头发,将之缠绕在手指上。“米迦勒,”他说,“我问你,在你心里,更爱我还是更爱父神?”
米迦勒眯着眼睛,午后温暖灿烂阳光让他睁不开眼。“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想知道。”
米迦勒翻了个身,环住路西法的腰,“有区别吗?”他说,“你是天国的副君,父神的代行者,爱你就是爱神,爱神就是爱你,有什么区别?”
路西法不易引人察觉地皱了皱眉。“那你会和父神做这种事吗?”他蹭了蹭米迦勒的下身,后者咯咯笑着躲开。
“当然不会!”
“你又没做过,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为什么?”路西法追问。
“因为我是米迦勒。”
路西法放开手,任由柔顺的红色发丝落回它主人的肩上。“那么,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和父神敌对,你……”
“你不会的。”米迦勒打断他。
“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
“为什么呢?”
米迦勒钻进对方怀里。“因为你是路西法——”
然后在炫目的阳光中闭上了眼睛。“——我的路西法。”
—忏罪篇·完—
—许愿术Ⅰ—
亚当·古德曼曾经是个平凡的男孩,有宠爱他的母亲,严厉却不失慈祥的父亲,一条叫Sunny的大型犬,还有几位好朋友。一切都如此平凡而完满——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心跌进空间裂缝,来到了魔界。
于是亚当的好日子从此宣告结束。他被一个叫因悖思的恶魔小子非法监禁,并且每天遭受着非人的虐待。后来他被一个自称魔王路西法的男人送回了人界,但噩梦并没有就此终结。
因为因悖思也一起来人界了。
那个叫路西法的恶棍不知用什么方法蛊惑了亚当的父母,让恶魔小子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他家。
在每天都被因悖思欺负的时候,亚当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变强,总有一天要揍扁恶魔小子,再狠狠教训那个迷惑自己父母、纵容因悖思的大魔王。亚当拜附近的一位巫师为师,向他学习魔法的奥义,在巫师的推荐下,他来到一所魔法学校就读,目前法力大有精进,因悖思已经不敢随便动他了。这还不算完!他得彻底打败恶魔小子,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机会很快就来了。亚当在学校图书馆里发现了一本黑魔法禁书,不知被谁放错的书架,放在了普通图书区。亚当把它偷偷带了出去。
禁书里的大部分法术对他来说都太深奥了,但也有少部分他能够尝试施展,其中一个就是许愿术。
“许愿术,禁忌的法术,可以达成施术者的任何愿望,其成功几率和施术者的法力成正比。”亚当念着书上的文字,“并且越是模棱两可的愿望,成功几率越大。但实现愿望的方式并不确定,也有可能带来不可预料的灾难,因此许愿术是禁忌的法术。”
他合上书。“太完美了!有了这个法术,我就能心想事成!”
打定主意,亚当便开始收集施展法术所必备的材料。他花了整整一个学期从学校实验室里夹带药材和矿石,终于在放春假的前一天备齐了所有的材料。
夜晚,他在学校天台上画好法阵,将材料依照书上所说放在法阵的四个位置,然后念出发音古怪而复杂的咒语,同时在心中默诵自己的愿望:
“我要狠狠报复因悖思和路西法,让他们吃点苦头!”
清晨,路西法从睡梦中醒来。昨夜他睡得不大好,做了个怪梦,梦见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扔来丢去,好像一袋土豆似的。这感觉糟透了。
他想多睡一会儿,但是不行,因为今天是每月一次聆听别西卜报告的日子。假如他缺席,黑都执政肯定会强迫他签文件签到手软,或者当场罢工,把那堆繁琐无聊的国务交给他自己做——他才不要呢!
魔王陛下翻了个身,忽然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啊!那漆黑的长发!那俊美的面庞!那在睡梦中也依然威严的气质!不是他路西法又是谁呢!
我简直要被自己帅醒了!他陶醉地想。
可是——等一下!他怎么会在自己的床上看见自己的脸呢?难道他灵魂出窍了不成!
路西法向“他自己的身体”伸出手,接着惊恐地发现他的双手变小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从宫殿里传出。
魔王秘卫诺菲士一秒钟也没耽误,立刻出现在魔王驾前。
“齐格弗里德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如此惊慌?”诺菲士问。
路西法已经惊恐地说不出话来了。刚刚他尖叫的时候把自己狠狠吓了一跳,这是他的声音吗?这个小孩子一样的叫声是他发出来的?!而且诺菲士刚刚叫他什么?齐格弗里德殿下?!
路西法指着自己问:“我是谁?”
“呃……您是路西法陛下的养子,黑都王储齐格弗里德殿下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您不要紧吧!”
路西法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的状况!他一觉醒来变成齐格弗里德了吗?这肯定是个噩梦!不!一定是诺菲士的眼睛出了问题!他才不相信这种荒唐事呢!
“诺菲士,拿镜子来!”
“遵命!”
诺菲士很快捧着一面镜子回来了。路西法颤抖地接过镜子,将它举到面前。
镜中映出的,是化作人形的齐格弗里德的脸。
“这不可能!不可能!”
路西法将镜子狠狠掷到地上。要不是诺菲士眼疾手快地接住,镜子就碎裂了。
“殿下!请不要发怒!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脸上那两个洞是瞎窟窿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来?我不是齐格弗里德!”
诺菲士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路西法肯定她现在很困惑。
“殿下,您发烧了吗?生病了吗?属下这就传唤医师来……”
这时候,一直躺在床上的“路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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