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看了刚才的镜头，你怎么想。”
导演压下心头的惊叹，扭头问道。谁知申明根本没能听到他的话，反而呆呆地注视着镜头，似乎已经出神了。
刚才那一幕，明明没有台词，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个，可偏偏好像在少年和公主视线交错的瞬间，天地打开了聚光灯。灯下，少年穿着奴隶的衣服，卑躬屈膝地跪在雪地上，眼神中透露的情绪，是挣扎，是懊悔，是认命，还有躲避。明明只是眼神的交互，可申明却好像在那一瞬间，被夺走了呼吸，双腿发沉，有一股力量压得他心口沉闷。
“长得这么一张上镜的脸，不当演员可惜了。”
回过神来的申明还有些恍惚，导演也不催他，只是站起来走到白怀瑾面前，问道：“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白怀瑾回头，唇角带着笑：“是的，我是民国城那边开的蛋糕店的糕点师。”他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暗暗的想要不要顺便再打个广告，好给店里多招点生意。
导演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宝璐从旁边经过，和他对上视线，互相点了点头。罢了，白怀瑾回过头看向导演：“导演，我可以卸妆了吧？店里还有工作没做好。”
正从旁边冲过来的唐棠棠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白怀瑾捂住了嘴。
导演有些惭愧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去吧。”他本来也只是想找个人给申明添堵，哪里想到看完这个年轻人的戏，最后反倒是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了。
“不是说让你来演么，干嘛卸妆？”
唐棠棠有些不高兴。白怀瑾笑着坐到镜子前，也不去解释什么，温和地对着化妆师说：“麻烦你了，还要卸妆。”
化妆师年纪不大，大约也是觉得委屈他了，点了点头，才拿起卸妆棉，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道：“帅哥，让我先拍几张照片行吗？”
白怀瑾微微一笑：“如果这个照片流传出去对剧组没有负面影响的话，没关系。”
“你本来就不是剧……”化妆师有些大大咧咧，话说了一半，顿时发觉自己有些嘴欠，吐了吐舌头赶忙掏手机。
唐棠棠也不甘落后。之前在化妆间里看着白白装扮好，想拍又考虑到剧组没敢动手，这会儿既然都要卸妆了，说什么都得保留下几张，当做收藏。
两个人拿着手机对着白怀瑾一通“咔嚓”，还不时喊他站起来摆几个姿势。白怀瑾倒是好脾气，由着她们各种拍照。末了还被要求换上另一身戏服。
白怀瑾推辞不下，只好依言穿上。和之前那身奴隶装扮不同，化妆师刚拿出来的那身，是一身长袍，在剧本里是少年沦落为奴隶前，鲜衣怒马时穿的锦衣。白怀瑾不光换了身衣服，还被按在镜子前，重新换了一个妆容。
于是，在化妆师和唐棠棠的手机里，又多了几张清俊疏狂俏公子的照片。
卸完妆，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白怀瑾从化妆间出来，经过片场的时候，申明已经重新开始拍摄。他站着看了一会儿，这才跟经过的工作人员笑着打招呼离开。
那些人都满脸不好意思，白怀瑾却一脸微笑，丝毫不在意。
本来他就知道自己的作用。而且，就目前而言，还是在店里做烘培更安心。
反倒是唐棠棠有些愤愤不平，觉得《春光尽》剧组简直欺负人，说话不算数。明明罢演的是那个申明，说让白白来演主角的是总导演，可白白明明演得比男主角都要好，最后却根本没留下。
唐棠棠越想越气愤，忍不住就想发条微博泻火气。结果，微博点开，她愣住了。
☆、第5章 一小段视频
在公司，白怀瑾是个很低调的人，但是因为脾气好，人缘从来不差。加上现在这个时代，朋友圈跟微博简直就和瞬时通讯工具一样。于是当唐棠棠点开微博刷新之后，看到同公司互关的同事们，齐刷刷地都转发了几张照片。
能拍到照片的人，基本上就是当时在片场的那一群。今天拍的戏因为地上铺设大量人工假雪的关系，警戒线拦得远远的，普通游客想要围观，只能站在警戒线外张望。
唐棠棠刷开微博，翻出评论里的几个热门一一看过，又跳出来看了下热门话题。虽然不像申明那样眨眨眼功夫就来了几个亿的阅读量，但发这几张照片的消息也有了前十的热门程度。
照片最初来源于一个叫做“我想当演员”的账号，该账号没有大v，没有成千上万的粉丝，有的只是时不时被账号主人贴出来的心灵感悟或者剧组见闻。看起来，似乎应该是个正在演艺圈努力向上爬的群演——这个圈子太大，大到有无数的人在群众演员的这条路上不断地奋斗，试图有一天能够一跃成名。
但就是这么一个几乎无人问津，发条微博都能石沉大海的账号，直白地贴出了今天《春光尽》剧组的一组照片，毫不遮掩地表露出自己的钦佩，然后说导演为了让男主演有危机感，随意挑了一个人演了一下主角的戏，没想到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下方就是po出来的照片，从角度来看，应该是偷拍的。
大概是手机像素的关系，这几张照片偷拍的效果不太好，底下的评论里有人夸帅，也有人喊求高清。如果不是照片上的本尊就在自己身边，就连唐棠棠也不大能认出上头那人是谁。
她又刷了下微博，找到另一个同样po了白怀瑾戏装照，看起来绝对高清□□的账号。这个账号就在刚才，转发量还没之前那个高，可这一会儿功夫，转发和评论数都已经要炸了。
几张照片，角度都是相似的。
第一张照片。冬日大雪后，宫门外厚厚一地积雪，纤瘦的少年穿着从不曾上身的粗布麻衣，卑微地跪在雪地上。
第二张照片。公主的喜轿被人抬到宫门前，轿帘被风吹开，少年抬起头，视线似乎与轿内的公主对上了。眼神里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第三张照片得到的评论最多。照片里，少年伏下了身子，明明已经看不到脸庞了，却分明让人觉得他的脸上一定有着最悲伤的情绪。从照片拍摄的角度看去，只有少年卑微到就快贴近雪地的头。
三张照片，也不知道是拿什么设备拍下来的，果真是高清□□，看得人心都揪起来了。就在所有人心里还苦涩得不行的时候，手指再往旁边划，第四张照片出现了。
明显是结束了刚才那个镜头的拍摄，少年直起身站着，面带笑容和身旁的人在说些什么，尽管穿的还是刚才那身脏兮兮的麻衣，但是气质看起来顿时清爽了很多。
po主发了这么一句话——【你以为他是少年？错了。听说，他今年25了。】
唐棠棠一边惊叹这位po主的高清□□，一边赶紧看底下的评论。
——“《春光尽》剧组前一天才为了申明，提前曝光了定妆照。新鲜出炉的定妆照里头，分明就没有这个人，po主你从哪里拍的照片？”
——“应该是《春光尽》没错啦，看到跟鲜肉说话的那大叔了没？就是导演嘛！”
——“我勒个去，这帅哥是谁？怎么之前定妆照里没看见过？剧组藏着的杀手锏吗！！！！！”
是啊是啊是啊，我家白白就是杀手锏啊！！！！！
唐棠棠很想这么大声呐喊，可惜她就是站在联合国大厦这么喊，别人也不会当真。屁咧，什么杀手锏，看过杀手锏在剧组演员表里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吗？
唐棠棠越想越气，偏偏身边的白怀瑾从头到脚都写了俩字“淡定”，她这满腔怒火，简直就是敲了一个刻着“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印章。
“你再生气也没用。这部戏本来就是为了捧申明，导演就是脾气再大，投资方咬着要捧谁谁谁，我就只是一个给人添堵的道具。”
白怀瑾说着，也不管唐棠棠满脸不高兴，划开屏幕：“我先回店里了。你不问问办公室要吃点什么，带点回去？”
“你又请客哇？”
“就问你要不要。”
“要的要的！有冻芝士么？不要赵明光做的！”
白怀瑾的那几张照片，在微博里传得十分热闹。甚至还有大v特地圈了自己认识的明星，询问他的身份。
可除了这几张照片，那些八卦微博搜了一圈，都没找到能发现身份的信息。
这都高清□□了，怎么就没人认识他呢？
白怀瑾离开后的片场，申明拍完了宫门外的镜头，接下来要拍摄的是徐宝璐所扮演的公主，穿过文武大臣，一步一步迈上宫殿台阶的一幕戏。
申明坐到旁边休息，狗腿助理赶紧把一边的风扇搬过来给他吹，一边吹还一边殷勤地给扇扇子。
“明哥，你演得真好！刚才那谁那谁谁，演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哪里有你好，你看导演都把他……”
申明扭头看他：“不懂别装懂！刚才那幕戏，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人演的比我好。没看见导演刚才眉头皱着！”
狗腿助理一脸茫然，显然根本没看导演的脸色。
申明：“你去查查刚才那谁谁叫什么名字？”
狗腿助理：“这人都走了也要查？”
申明：“他之前在酒店大堂看到你扔了粉丝的礼盒！”
狗腿助理：“……”
白怀瑾的事，到这里本该很快就热度过去了。结果等到剧组半夜收工，那几张照片非但没有成为过眼云烟，反倒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追根究底，却是因为一个猪队友。
“我让你上微薄去黑人了没有？”申明卷起剧本，照着狗腿的脑袋，狠狠打了下去。
“没……没有……”狗腿助理小心地缩了缩脖子，不敢伸手去摸脑袋，“我……我就是看不过，粉丝那件事一定是他爆出来的！明哥，我找人把他打……打一顿吧……”
“打你个大头鬼！”
申明简直气炸。好不容易才危机公关，把扔粉丝礼盒的风波压了下来。结果这蠢货披了个马甲，跑到那些照片微博底下黑人。黑人也就算了，好死不死又提了把他的事，还把这人是被导演随便挑出来拍一下他戏份的事给说出来了……看着评论里一边倒求真相跟喷自己的内容，申明真想把面前的蠢货掐死。
“还好当时没人录像……”
狗腿的话还没说完，申明的手机响了。
“我就一天不在，你们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好好拍戏，别让我成天给你擦屁股吗！”经纪人的声音很大，大到狗腿助理忍不住抖了抖，“我现在就联系公司，尽量把微博上的视频删掉。你现在自己好好想想，要是视频删不掉，被人拿来跟一个没拍戏经验的普通人对比，还输给对方，你要怎么在微博上跟粉丝解释这件事！”
“视频？什么视频？”申明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你罢演的那一段，还有那个年轻人的那一段。两段视频被人上传微博了！”
*****
八月的夜色来得晚，不过再晚，也比不过晚点的飞机。原定于六点就能到达n市机场的飞机，因为航空管制，一直延误到了九点，这才安全抵达。
尽管入夜，但是机场依旧繁忙，人来人往。vip通道处，有一行三人低调地从出口走出，就和寻常人类似，拖着行李，走出了机场。
机场外，已经有车在等。
车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坐上副驾驶座的男人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松了松领带，拉上安全带：“终于下飞机了，先进市区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再赶去影视城吧。”
说完，他又低头打开了ipad：“明天开始的行程，主要就是在影视城准备新剧的拍摄，剧组还没全部抵达，你可以先休息几天，调整下状态……微博上有个有趣的视频，霍璋，你要不要也看一看？”
男人转身把手里的ipad递向后排。车外满街华灯，夜景喧然，疾驰而过的车灯将后排男人的脸瞬间打亮，又很快消失不见。
后排坐着两个男人，年轻一些的穿着简单，才上车没一会儿，已经靠着车窗昏昏欲睡。旁边的另一人，身材高大，刚才灯光打过的时候，可以清晰的让人看到脸上英挺的五官。男人穿着西装，靠着后排闭目养神，听到声音，这才睁开眼睛接过了ipad。
【关于之前那几张照片里的美少年被黑事件，忍不住冒死在这里发两段视频。作为路人，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美少年无辜被黑！】
微博后面果真跟了两个视频的链接。男人随手点了其中一个，视频有些模糊，但是看得出来视频是在片场拍摄下来的，镜头一直对着的人是最近被人挂了热门的偶像小生申明。视频里申明的一举一动全部被拍摄了下来，ipad的音量开得不轻，车里当即就听到了申明的声音——
“不演了！会不会吹风啊？你是要毒死我是不是！”
“你闹够没有？你不演，还有别人！这几天你ng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