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我把头转向一边不理睬他。透是说欢送会的呀,说美术社要在哪里的哪家店举办欢送会,所以要先回去。
「为什么是现在才举办啊?一般不都是在毕业典礼前举办的吗?」
「我怎么知道。好像是说为了配合每个人的时间吧。」
「嗯……没问题吧。怎么说呢……对了,那个石原。」
「没事的。他敢乱来的话,我会宰了他。」
匡边换鞋子边用鼻子笑出声音,表情让人看了就想扁下去。
「嗯,今天还有柏崎学长在,所以不用担心啦。」
不只表情让人欠扁,连说的每一个字都叫人生气。
「你的嫉妒全都表现在脸上啰。」
「要你管!」
匡毫不掩饰愚弄他人的快乐表情,我火大不管他就先走出校舍大门口。他没有追过来,而是悠哉地跟过来,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跟我并肩而行了。
「喂,你在烦恼什么?跟透有关吗?」
虽然那揶揄的口气让人火大,可是又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无奈之下我只好告诉他。
「你知道透的生日是几号吗?」
「生日?透的吗?」
是什么时候呢?匡的眼睛在镜片后面惊讶地眨眼。
这种小事,不对,如果是朋友的话这就会是非常普通的事。撇开女朋友或是女性朋友不说,会庆祝男性朋友的生日,只有在幼稚园,了不起就是小学的时候。
「他没说是在放长假的时候生日,所以就不会是暑假……那就是春天啰。」
「没错,就快到了喔。三月二十七号。」
「啊,真的耶。所以?」匡佯装这件事跟他不相干的样子,继续追问。
这家伙……明明知道我微妙的男人心还故意说这种话。
「去年我们都忘了。该说是忘记了,还是根本不知道呢。」
「这么说来,我也不知道你的生日呢。而你咧,也不知道我的生日吧?」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关我屁事。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可是怕他会生气所以也就默不作声。
「是三月二十七号啊。还真是生在可悲的时候呢。春假过完没多久,就准备要庆祝升上新学年的时候。」
「就是说啊。」我不自觉地说得很大声。
注意到透的生日,是在发生威胁信事件的前几天。那时偶然捡起透掉在地上的学生手册时,才注意到上头写着的出生年月日。
「你的生日就快到了呢。」
我一这么说,透就浮现害羞的笑容点头。
去年透的生日就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过去了。前年的话,我还没认识透。透有接着小声地说,因为自己的生日正好是在季节的转换期,所以事情也就多到忘记这件事。这让我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帮他庆祝生日。
嗯。匡用一副了解事情始末的表情看着我。
「原来如此。你是在为了该送什么礼物而烦恼啊。」
就是这样。在这种时候,匡的直觉都很准。
「匡,透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啊?」
他不高兴地歪着嘴巴。
「为什么问我啊?」
「只是调查一下嘛。」
「去问当事人,去问他。」
虽然他冷淡地这么说,可是又马上歪着头说「没用吧」。
「如果去问透要送什么礼物给他,他一定会客气地说什么都好吧。」
「你也这么觉得?」
透很奇怪,没什么欲望。也不会执着于某样东西,没看过他很想要什么。什么都不在意,老是在发呆。透给人就是这样的感觉。
「去推敲这种事不是恋人的工作吗?」匡说得事不关己。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这么烦恼啊。
「别生气。现在跟以前不一样,透一定能理解的。就带他到某一家店里,试试看跟他说要什么都买给他吧。或许他一开始会有所顾虑,可是现在他不是会对你撒娇了吗?」
这么说的确有可能。可是这个点子不行。
我想让透大吃一惊。就算他没说过,可是一定有想要的东西。我想给他那个东西,让他睁大眼睛高兴地说:「凉司,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透高兴的表情,还有那份喜悦,对我来说是最值得自豪的东西。
匡好像察觉到我没说出口的内心话。
「白痴。」他背对我这么说。
「……只要是你给的东西,就算是擤过鼻涕的卫生纸,透也会很高兴的。」
「王八蛋!给人垃圾要干嘛。」
「所以啊,我的意思是就算是垃圾,透只要一想到这是你为他所选的礼物,就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收下吧。别想成一些低级的事喔。」
想成低级的事还真是抱歉喔。我嘟起嘴巴。
「平常不去思考,所以现在就一个头两个大,烦到你心情超不爽的。我借用我家老爹说的『笨人想不出好主意』这句话送你吧。如果有时间去想东想西,还不如去画具店买个颜料送他吧。那就这样啦。」
先走啦。说完匡就快速离去。
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这冷血的家伙。我嘟囔着。
匡原本就很保护透,一开始知道我硬是对透出手后,他就非常生气。当然我也反省过我的做法了。正因为我想好好对待透,所以才想说找他商量,可是他好像不认为这样就足以原谅我的样子。莫非我是在撒娇?
「啧。」
我踢起脚边的石头,缓慢地移动脚步。一个人回家的路上,总觉得特别寒冷。
觉得透在我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人,其实是我。我希望他不论何时都在我身边。
透,到底是觉得我哪里好?
虽然我现在这么自言自语,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却又不记得问。话说回来,之前他曾说过喜欢我,可是却没说是喜欢我哪里。
如果是柏崎的话,倒是听他说过。
那是以前和透通电话的时候。那时他说他和柏崎开始交往,所以不想再跟我发生关系了。虽然事后他说那是在演戏,可是当时的我真的大吃一惊。
因为当时的我,对自己的感情还没有自觉,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震惊,可是还是感觉受到非常大的打击。就像是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我知道这个例子非常不好——可是这最接近我的心情的比喻。就像在回头之际,被人泼了一头冷水时所受到的惊吓。
虽然他和柏崎交往的事让我震惊,可是透说的「从很久以前我就喜欢社长了」,这句话让我感受到他的心情,我不认为那是说谎。
如果透不是透过电话,而是在我面前这么说的话,我一定会当场压倒他吧。或许会把他剥个精光然后侵犯他。
现在我能了解那种心情,我——是在嫉妒。
我嫉妒透从很久以前就在爱恋的那个人。或许他在被我抱着的时候,还一直想着对方。一想到事情是如此,我就后悔到无法忍受。
之后虽然透说「那是演戏」,可是我的心底还是存有一点芥蒂。透可以用演技很高兴地跟我说喜欢柏崎的哪些地方,可是却没有详细地告诉我他喜欢我哪里。
「这么说来……」
注意到有点让人讨厌的事,让我停止脚步。
透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当然,更没有主动说过想抱我。我不是在怀疑透对我的感情。他当时站在画前,告诉我画里的人是我。那些话十分的真切,他的表情也非常认真。可是——那也仅止于「喜欢」吧。
是我先对透有情欲的。光是想像透高潮的表情就让我兴奋,等到跟本人做爱后,这份怜爱更加强烈。才三天没抱他就让我焦躁不安,只要他在我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我就想要抱他。
等我注意到这种心情叫做「喜欢」的时候,身体早就已经先采取行动,抱过透无数次了。
啊,虽然我对自己的身体如此老实感到感动,可是——透是心情带动身体的人……那个时候透是真心想跟我做这种事吗?
他只是单纯地喜欢我,都不会有想要吻我或是想要抱我的念头吗?就算透有着那样可爱的脸蛋,也还是个满漂亮的男人,没有想要抱他的念头才奇怪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有过想要抱我的念头吗?不……这太难思考了。
总而言之,透的感情并不会为了追求肉体的联系而产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是先偷跑啰?虽然他没想过要抱我,可是因为是我的要求,所以他就默默忍耐啰?
因为我是这样的人,所以无法让人信赖,结果透什么都找柏崎商量……不不不,不对。透说过以后不管要商量什么都会找我的。可是之后他也没特别找我商量什么事……不行,思考老是往糟糕的方向走,这样一点也不像我。就像匡说的『笨人想不出好主意』……可是思绪完全没办法停止啊。
「颜料吗……」
「去画具店买个颜料吧。」
突然想起了匡最后说的这句话。
虽然我不觉得买个颜料然后再绑个蝴蝶结就好了,可是如果是送绘画用具的话透说不定会很高兴。就算是重复买到透已经有的东西也不会构成浪费,反正都是能用的东西就可以了。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把往家里踏出的脚步转个方向。
如果是现在这个时间,车站大楼的画具店应该还有在营业。
画具店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画具,不过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虽然我在学校的选修课曾上过美术课,可是店内还是有很多东西要让人歪头思考「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用?」不,应该说是大部分都给我这样的感觉。
如果是平常我会使用的画具的话,就算不来这种专卖店,在普通的文具店也可以买齐。这些用我不会念的西洋文字所标示的颜料,就连它是什么样的颜色我都不知道。
「颜料的话,买什么都可以吧……」
我还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买一整箱吧?或者试着把单色的颜料组合起来看看呢?把透喜欢的颜色……透喜欢什么颜色啊?
总觉得对蓝色的印象特别深刻,是因为受到透的得奖作品的影响吧。
用各种深浅不同的蓝色交错重叠,名为「欲望」的一幅画。透说过,那是我的背。
既然对我的背感觉到欲望的话,那也就是说透对我有情欲啰。
怎么又想到这边来了——
「唉呀。」一道不是很想听到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
「啧。」把视线转移到声音的来源处,我的嘴巴马上就发出这种声音。
「……竟然发出这种声音,太过分了吧。不过真难得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你。你跟舞木约好在这碰面的吗?」
柏崎启吾一脸假正经地走过来。好像是为了确认透在不在,所以还环视四周。因为他穿的是便服的关系吗,总觉得看起来很有大人样。这点也让人非常讨厌。
「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呢。刚刚才在车站分开……他什么也没说哪。」
既然是这样就别特地做这种假装找人的动作。我硬是把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进肚里。
柏崎的手上拿着一把小小的花束。因为是去参加『欢送会』,所以那束花八成是学弟妹送的吧。如果换作是我,就不会在收到花的那天还在街上闲逛,而是会火速冲回家——说是这么说,可是以前也从来没有人送我花过——柏崎好像没有想太多,看起来也不觉得害臊。因为他和花束在一起一点都不会给人不相称的感觉,所以我算是又了解到这个装模作样的讨厌男一点了。
「啊,这个吗?很漂亮吧。是大家说要送我做纪念的,毕竟这是大家的好意,所以我回去后想把这束花画下来。可是又想到颜料不够用,所以就来这买了。」
好像注意到我一直在瞄那束花,柏崎就假好心地告诉我他顺道到这家店的理由。
「喔,这样啊——」我这口气摆明了对他的动机没兴趣。
「你呢?你也想画什么吗?还是舞木拜托你买什么?」
我们关系又没好到可以聊天,干嘛不快点买完颜料就滚回去啊,反而用那种试探的眼神看着我。
「都?不?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算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那就不要问啊。我还是把这句话吞进肚里。
「这个颜色舞木很喜欢,所以经常使用喔。从这边到这边……你知道吗?」
柏崎仿佛看透我的心思,突然用手指着并排在架上的颜料。那没有光泽的颜料管,是由我听都没听过的制造商所制造的。
这样啊。边这么想边对他那种表明「我比较了解舞木透」的态度感到不爽。
如果是透喜欢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