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到满意的程度了,都倒在地板上呼呼睡去。
朦胧中花群觉得有人往自己身上盖了什么,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她看到一片粉红色的天空,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上飞过……
睡了不知多久,花群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身边只有佣人、玄音已不见踪影。花群又晕头涨脑地被带到餐厅,吃了一顿她这辈子最奢侈的早餐——京笋鲟鱼羹、百合蒸鹅蛋、燕窝银耳粥、荷叶香米糍……花群被食物的多样和精致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除了两块桂花糕外基本什么都没吃;但她吃这些不习惯的东西时爆出的种种洋相还是惹得周围的侍女们掩面偷笑。
饭后玄音让管家包了桂花糕硬塞给花群带上,两个人坐上马车一路飞奔到了书院。
书院大门大开,为了迎接检查处处打扫得一尘不染。花群竟觉得自己开始紧张得小腿肚子转筋,手里开始出虚汗:12岁第一次走镖都没这样过!她在心里暗暗赌咒:花群不能这样没出息,待会搞砸了有你好看……
“嗨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呢?还不快到排练室,院长都来了,就等你们了!”慧林师父从走廊后跑出来急急地说,看来找了好一会了。
“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玄音问,花群却觉得胃里抽搐,说不出话来,只由着玄音拽着自己飞快地跑向菊香苑,笛匣子在后面一下下砸在她背上。
还没跑到门口,她们就听到门后面是一片嘈杂,看来不光是院长,围观人数不少。玄音拉开门,花群有些僵硬地跟进去。讲台上站着静园、妙远等7位师父,慧林从她们后面进来也加入进去。中央的太师椅上坐着着深红衣裙的枫院长,银发盘成圆髻由一根枫叶雕饰的银簪插住在头顶,脸上深深的皱纹刻出严厉的神情,灰色的眼睛此刻紧盯着门口的两人,花群觉得在那目光下有种想关门出去的冲动。
“花群小姐!”突然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接着就发现在窗边聚着一批不知从哪得来消息的梅班的姑娘们,有远桔、杏雨、折翠等从小相识要好的伙伴,还有平时最喜欢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的低年级崇拜者,其中有一个她记得好像叫奉梅,刚才出声的就是她,现在其他人正争先恐后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往下按,生怕被院长发现。
“你们怎么……”花群吃惊之余忙看院长,好在院长好像直接无视了窗外的情形。花群刚要松口气就看到了要命的一幕:静园等老师后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千方百计想要瞒住的洇茶她们,此刻聚成一堆站在那里,窃窃私语、指指戳戳。
第五回 姐妹
花群没想到院长来了这么狠的一招——看来先斩后奏是不可能了——虽觉得不妙,但事以至此只能干下去了。花群咽了口唾沫,与玄音交换一个眼神,对方立即会意,两人鞠躬,接着走过去站好位置摆起姿势。花群努力不去看洇茶她们鬼鬼祟祟的交头接耳,深吸一口气、觉得肋骨生疼,但此刻也顾不得了。
玄音给了信号,花群忙举笛吹出最初的颤音。然后玄音跪下、花群踩住她肩往上一跳,在空中摆出天女散花式,落地(稍微比花群预想的重了些),两人向相反方向翻滚,起身,然后双龙相斗式……
花群默念着套路,注意力逐渐集中到了跳舞和演奏上,渐渐放开了表演。马上就是最喜欢的动作摇杨摆柳式(改自杨柳连环踢)了,在那之前先合奏……花群陶醉于笛声中,当听到笙停了时还以为玄音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她惊愕地转头,却看到玄音困惑地看着院长那边——原来静园刚打手势让她们停下。静园低头跟院长说了两句什么,花群心里咚咚直跳:出了什么事,她们演得有那么差吗,还不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
“你二人,”院长终于发话了,花群和玄音忙站好,那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大家似乎都大气不敢出。花群偷偷看了玄音一眼,她看上去一样不解。
“……以为只有自己要上台演出吗?”婆婆的声音冷得像冰,花群听得心中一紧:什么意思?这口气听上去好像她们在胡作妄为、大逆不道一样……
“演出不是跳得花哨、吹得热闹就行,最重要的是总体的效果。你们编这些动作的时候,考虑过这里站着的5个人吗?”
五朵金花听了得意地扬起头来,花群心里咯噔一下:她原先以为只要上面批准了,就能绕过五朵金花这些大麻烦们、直接迫使她们就范,却没有想到她们的配合才是最先要确立的前提……毕竟是总共才七个人的表演,其中五个人都不尽力的话、肯定不会有好效果的——她一向反感于洇茶她们平时的狂妄虚浮和排练时的自行其是,一时忘了这些人的重要性。花群不禁后悔不迭——这件事远没有之前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本院原以为你二人只是代表所有人来向本院提案,刚刚才听说这五个人竟然都不知道有这回事!”花群被婆婆的声音震得颤抖起来,双手不由自主攥紧了衣角。
“就算这样,本院也念你们有心,姑且先看着你们改编的舞;刚刚不到一节的时间,就出现了七次模仿天星十二拳法的套路——这叫什么改编?还是你们以为本院会看不出来?”婆婆的声音带着威胁性、渐渐提高了声调;
“你们是不是觉得会点武功就比其他人强了?这些三脚猫功夫,本院七岁的时候就打得比你们好了;看来你们是不明白:‘七仙散花’是书院一年一度七缘大戏的压轴节目,书院今后的名声可都赌在上面。那么想卖弄拳脚的话,别上七缘戏、直接去给街头戏班子打杂怎么样?”
院长的话嗡嗡地撞击着耳膜,花群觉得脸上发烧,不甘心地咬紧了嘴唇:凭什么瞧不起拳脚功夫?使功夫就叫卖弄了吗?你还不是七岁就会打……
“……听这里的五个人说,陶花群原本不是‘七仙散花’的成员,只是临时代替抱病的秦轩玲;替补的话老老实实地跟着练习就行了,竟然不认真跳方华舞,还煽动梅班同学干扰排练,你眼里还有书院的威严吗?”婆婆凌厉地说道,花群听了惊愕地抬起了头,看到五朵金花在后面幸灾乐祸地捂着嘴笑,不由火冒三丈:你这老糊涂,怎么就只知道听她们的啊?以一对五,她一时百口莫辩——如果被认定是同伙,玄音也救不了她……
“……这种改编,这五个人不能接受,本院更不能接受……”
花群气愤得凤眼都瞪圆了——连看都没看完,凭什么就这样论断?她们改编的妙处还远远没有显示出来;而且这么简单的武术动作,有书院教的女武技法的基础的话,根本没有道理学不会……五朵金花只是故意插足使坏,她们巴不得提案失败、让花群颜面扫地被赶出菊香苑大门……那个老太婆,明明是个黑白不分的睁眼瞎,就知道唧唧呱呱说个没完没了,什么叉星的破烂院长?!差不离也是个势利眼的家伙、偏袒菊班的大小姐们:平日她们欺负梅班、竹班,花群总站出来主持公道,今天就假公济私地来报复,当着大家的面把她一棒打死……
花群脸蛋涨得通红,斜眼怒视着洇茶她们奸计得逞后得意的神态,心里又不禁为窗外看着的梅班姐妹们难过:她们对她有多大期待,现在又是多么失望啊!就在花群恼怒透顶、昂起头就要口不择言时,只听旁边“扑通”一声,她吓得慌忙转头,看到玄音跪伏在地,正对着婆婆,高声恳求道:
“请院长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屋里屋外的人都被玄音的举动吓了一跳,慧林伸手捂住了嘴巴;花群又愣在了那里——玄音可是南越三大家族之首的翟家大小姐啊,再怎么也不至于给这老太婆磕头……
玄音接着说:“没有考虑到伙伴是我们不对,但拳法的动作都属基础,重神不重形,很容易学会,并且都还有改动的余地。”
玄音稍抬头使眼色给花群,花群清醒过来,忙说:“我们新编舞蹈只是希望能够充分烘托节日热烈气氛,更能与民间的舞狮、打擂等传统庆祝节目相呼应,能吸引更多百姓观众,也能更好地向外族宣扬东平文化……”
这时枫婆婆背后的学监秧马说话了,吓了花群一跳,她一直没注意到有人在那儿——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和墙壁融为了一体。
“书院的庆典不是戏班子揽客,以赚取俗众喜好为目的的演出绝不是‘七仙散花’的初衷。”声音单调好像在背书。院长听后微微点头,花群又急又气,一时脑子空白、无言以对。玄音还牢牢地趴在地上、仿佛一辈子都不起来,外面远桔她们则心急火燎、恨不能把地跺出坑来。
这时静园对着地板说话了:“姑妈,就给她们一次机会吧,看她们能不能弄出点名堂来。”“姑妈?!”花群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叫谁,看到婆婆转过头不由大为惊讶——她从没听人说起过静园和院长还有这层关系;她一直忽略了静园的姓氏:她总是要么叫师父,要么叫园哥。
慧林师父也说话了:“院长,我也可以帮忙修改……”但院长瞪了她一眼,她马上不敢说话了。婆婆回头只是盯着静园,后者还是看着地板接着说:“每年都是一成不变地搞下去,只能越来越糟。而且,”他终于把目光移过来看着院长的脸,“姑妈交给我负责,不就是为了推陈出新吗?我认为花群和玄音的舞比方华舞更配得上七缘歌。”姑侄两个人对视的几秒中,花群神经紧张得快要断了:老太婆会听静园的话吗?在场每一个人也都大气不敢出,等着院长做出决断。
“好,那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院长终于说。花群玄音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两人又紧张起来,“下次必须是七个人一起跳给我看。秧马,下次巡校几时?”
“今天27,下一次是月末30,三天后。”
“好,就到那时还在这里进行面试,如再无高妙之处,罚你们两个劳动七天,且不许再对方华舞有任何抱怨,否则勒令退学。”
半个时辰后花群在大扫除中无精打采地擦着栏杆。
“三天后?今天都已经过了一半了,我们花了一个星期才掌握的动作那五个‘丫’怎么可能一下子学会啊……何况那些‘丫’们还拼命跟我对着干……”
之前院长离去之后,玄音正安慰着花群,突然翟府送来急信,她看后就万分紧张地抱歉说家中有急事,匆匆忙忙地告辞离去了。那五个人一见玄音不在,便围着她毫不留情地耻笑起来:
“进了菊香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想改方华舞?干脆跳大神去吧你!”
“你这种货色,院长一根指头就能把你丫碾个粉碎……”
“什么女侠,你丫不就是仇富吗?让你再得瑟,现在满意了吧?”
“看着吧,早晚让你在菊香苑待不下去。穷人就回穷人的地方去吧!”
楚岫和眠云的毒舌是出了名的,但花群也无心和她们争执了——她觉得再跟她们说话、再在这里待下去真得没有意义;她凭什么非得这样出力不讨好啊?干脆放弃得了,不就劳动七天吗?然后她想起今天该她值日劳动……
她半死不活地擦着地板,心想自己难道终于要屈服于权势了吗……毕竟这次是院长,爹之前也说过不能惹她;自己也不能总是不懂事地给家里添麻烦了。就是有点对不起园哥,他那么信任自己,跟老太婆打了那样的包票;还有玄音,她帮了自己那么多,还要陪自己受罚……
“喂——”一声,像狐狸叫,花群吓了一跳,回头看看没有人。接着又“喂”一声,花群正狐疑问:“在哪儿?”
“在前面,”花群回头,看见花坛里有一张脸,吓得魂飞魄散。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少白蹲在灌木里面,只露出脸。忙低下声说:
“白痴你跑这里来干嘛?男生在这里发现了是要打二十板子的呀!”
“放心放心,抓不着。我不是少白,我是刺柏,嘻嘻。”他指指盖住身子的灌木。
“随你的便,抓住才好,别说是来找我的就行。”花群继续无力地擦柱子。
“听说你今天在院长面前大出风头啊。是不是马上就能进宫了?”少白嬉笑着说。
“叉星的,再提就抓紧去死。我看我还是叫人来抓你好了。”少白刚要制止,花群就看到3个女生朝花坛这边过来,暗叫糟糕,生怕她们看到少白的脸;情急之中,她看到手中揉成一团的抹布,便匆忙打开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盖在了少白脸上。
“花群,”走近一看,原来是远桔,杏雨和折翠,花群松了一口气,
“什么呀,原来是你们啊。”
三人闻言都莫名其妙,但似乎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一个个都严肃起来。
“花群,今天我们看了你在院长面前的演出,真得太钢了,”铁匠女儿折翠形容东西喜欢用“钢”这个字眼,“那5个人不愿参加真是太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