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仪能修好吗?或者再去取一个新的回来?”有人提议,
助手说:“从这儿到工作室来回怎么不得一刻钟?修是没门的,岳大人又不在……”
所有人闻言焦急万分、手足无措;通宁看上去已经完全绝望,扑通坐在地上把脸埋在手里。花群虽然觉得大脑由于慌张而麻木地没有知觉了,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
“把我发上去吧。”她说。组长抬起脸,一副茫然的表情;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以为她被这噩耗打击的疯了。
洇茶皱着眉头看着她,突然恍然大悟然后喊道:“不行——!那太危险……”
“不然还能怎么做?”花群反问道,努力从软绵绵的脚底找到支撑点。“只要我和4号一起起飞,就能在半空中调整它的初始方向,之后交给轨迹控制齿轮就行了不是吗?”
“可水塔发射的冲击力太强,一般人很难承受得住啊,而且你上去了之后怎么办?掉下来摔在哪里是个轻的?”洇茶冲她嚷嚷着,
花群紧锁眉头想了一会说,“你们把货车的篷布都拿下来,用那个在下面接住我就行了。至于水塔的冲击,”她勉强笑一下,觉得牙关都很难打开,“别看我这样也是自小习武的,多少还能撑得住。”
大家一个个脸色苍白,像看鬼魂一样地看着花群。花群一咬牙跺一下脚喊道:“喂,快点决定啊,2号马上就要回来了,再拖下去咱们大家都得玩完!”众人一听都害怕起来,洇茶看上去还想反驳,花群请求似地看着她,她怒不可遏地鼓起腮帮子不再说话。
通宁从地上爬起来,“就照花群说的办,大家快去准备接人的篷布,”一声令下助手们如梦初醒,一个个迅速冲下楼去。
“花群对不住了,”他走到花群面前说,“出了这种事情本来是我的责任……”
花群苦笑着说:“哪里,咱们现在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到死也得互相帮助了……”
一分钟后,花群站在起飞台上,两手抓住4号风火鸟的翅膀。2号风火鸟的蓝色火苗离水塔还有不到十丈,发射时机迫在眉睫。洇茶在塔楼外面指挥大家张开接花群的篷布,塔里人员也十二分紧张地作最后检查、给花群身上包了一切可能的防护垫子。
“……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再定向就行,在那之前掌握好平衡,不然就非常危险……”发射台的工匠师父嘱咐花群,花群点点头,对组长的助手说:
“水阀杠杆就拜托你了。”助手看上去快要哭了,拼命点头。
组长走到花群面前说:“千万小心。”
花群紧咬牙关说不出话来了,猜想站在刑台上就要被砍头的死囚犯差不多就是自己现在的心情吧。
“2号就要下落了!水阀准备好,1,2,3……”花群深吸一口气,余光看到助手的手伸向杠杆,闭上了眼睛——
“哗啦”一声,她听到气门打开的声音,一瞬间脚下仿佛变成了一个咆哮着的巨大野兽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她被一股不可抗的巨大力量冲击着、像颗扣子一样弹出去,灵魂仿佛在那一霎那出了窍……
一颗扣子弹啊弹啊,飞到黄昏中的树梢;少白在下面边走边笑着,“……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然后他消失了,变成十二岁的玉环跑到自己前面,背着手转过身、皱着眉头说:“真是的,跟你说了多少遍又忘了……”图像继续更换……小毅哭着蹲在地上,一边喊:“花群欺负人……”陶老爹担忧的脸出现在头顶上,但看上去很年轻、胡须是黑的,什么人的声音说:“真可怜,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是满天飞的七缘花,一个银色头发的小孩子慢慢转过脸来,一点泪痕在孩子的脸庞闪烁……花群伸出手想要触摸到他,但身体好像被什么力量扯着迅速向后、不断远离那个孩子和那片飘着花的天空……
第二十三回 嫉妒
花群眨眨眼睛,视觉突然又恢复了——她正处于几百丈的高空中;风声在耳边肆虐,她感觉脚和膝盖由于刚才的冲击都痛得要裂开一样,身体的其它部位也因为高空极度的寒冷而麻木了——看来她飞出来的时候意识失去了一会儿。
她连忙查看风火鸟的状况,然后看到了真正令她心脏停止的一幕:风火鸟的头断了,齿轮和发条迸出在外面。刚才发射的时候一定出了什么问题、碰掉了鸟头。花群绝望地转头寻找3号鸟,却不见其踪影。发射方位也偏了吗?
花群感到天旋地转,紧紧抓住4号鸟的翅膀。油罐的火力还不能承受住她的体重,他们开始迅速下降。花群看眼脚下,不觉更加发晕:她现在比中东殿塔尖还要高,可以看到水塔的位置在更南边好几十丈远,接她的篷布更加不知所在。她觉得浑身像被暴打了一顿一样痛得要死,不知什么地方骨折了没有……
突然,风火鸟的翅膀咔嚓一声,整个断了下来——本来它就不是用来带人的——花群像秤砣一样背朝下从空中坠落,在一片黑暗中迅速下降、浑身无力;那耳边轰鸣的咆哮声是冥府传来的吗……
一阵风声呼啸而过,花群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看到一个黑影飞到自己身边,伸手抱住了自己。花群最后的求生意识使她用全部力气紧紧抓住那人的衣襟;黑影背后的风筝翅膀发出蓝光,两人滑翔着飞升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花群完全清醒过来。黑衣人的体温暖暖地护着她的身体;在她头顶上方,那人的面具后面的鼻息热热地喷在花群脸上。她一时觉得自己还是在幻境中,
“云雀儿?”
她沙哑着嗓子问,那人低头看了一眼花群,并不答话,只是抱着她不断地飞,同时小心地不让翅膀的尖角刮到花群。这时一个小声音说道:“你简直也太乱来了……”
花群瞪大眼睛盯着那面具,愣了半晌只问了一句“这么多年你去哪……?”便觉得心中一阵酸楚,泪水从眼中汹涌而出,烫烫地划过脸颊……
现在他在面前了,她才终于知道:原来她一直都想见他,想见他,想见得不得了,但却又见不到,所以只能永远地压抑着自己、欺骗自己;她对自己撒的那些谎言,在他面前全都变的不堪一击。
“你去哪儿了啊到底,你这叉星的……为什么也不来看我……为什么……”她不停地问着,像三年前一样在他怀里哭得一颤一颤。
云雀儿低头仿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又强人所难了吧,当初是你自己跑进王宫那重重高墙里面,现在又怨我不去看你。”
“王宫有什么好怕的?你当初不是说我让你死你都死的吗?现在又顶嘴。”花群一边哭着一边掐了云雀儿一下,云雀儿痛得歪了一下,忙说:
“别掐我,把你扔下去怎么办?”
花群哽咽着拼命掐,“你敢,大骗子,我要是摔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两个人在半空中搏斗起来,云雀儿生怕掉了她下去,最后只得死死地搂住她不松手。花群用拳头捶着他背喊:“放开我——色魔!”
云雀儿问:“那个放烟花的鸟没事了吗?”花群一下子想起来这事,感觉胃里猛地被抽空了。
“已经回来了吗?”她从他的肩头拼命张望着,“完了,我们这次完了……”她绝望地瘫软下来。
云雀儿说:“刚才和你一起飞出来的另一只往西南去了,还没有回来……”花群一听来了精神:
“真的真的?那没准还有救,你快带我去东门那边!”她下令道,云雀儿立即转向东边飞去。
“……那个3号是给1号加油的,但必须4号先给它加油才行……”花群一路上嘴中念叨着,“现在4号没有了,它还是会按原计划加油给1号,但它自己就会掉落在和1号相遇的地点,也就是离东门1/6周长的地方。”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云雀儿听了说:“那就不用管1号,等3号加完油后我们把它运回去就行了吧。”花群点点头,“所以快一点,赶在它们相遇之前,”她双手紧抓住云雀儿的衣服,云雀儿加速向东门飞去。
半分钟后,花群喊道:“有了!”金色的烟火出现在景阳宫殿后面,花群马上惊恐地看到离它不远处就是3号鸟的蓝色火苗,仅隔不到5尺远,马上就要接上了。
“不——!”她尖叫道,“快!快飞过去,来不及了!”
然而云雀儿却停了下来。花群拼命踢打着:“你干什么?再不过去3号肯定就掉下来了!”花群眼看着两只风火鸟就要相接,绝望地闭上眼睛不敢看那惨烈的一幕:晚了一步吗,都怪自己一直在犯傻……洇茶和大家都要被自己连累了……
这时只听身边“嗖嗖”的声音,她壮着胆子睁开眼睛一看,几十个蓝色的光点正冲向风火鸟——云雀儿刚才放出了纸鹤。现在两鸟对接了,纸鹤的莹莹蓝光一个个飞到3号下面聚集起来,花群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不一会儿,1号脱离了3号,继续往前飞行;3号的火焰也闪闪烁烁地消失了。花群使劲抓着云雀儿的胳膊,盯着纸鹤的那片蓝光颤了一颤,向下掉了几尺;她指甲抓到云雀儿肉里,痛得他一时龇牙咧嘴,但由于戴着面具花群也看不到。然而那片淡蓝又慢慢升起来,并开始缓缓地朝西门方向移动。花群大出一口气,云雀儿也大出一口气——他胳膊被花群掐得已经麻木了。
两个人从那之后跟着3号风火鸟、护送那片蓝色的荧光一直到西门附近。
“到这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云雀儿说,“我就在这儿把你放下了,”他缓缓降落到地上,花群从他胳膊里下来时,碰到他腰间的一个硬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顺手抽出来看,是一个翅膀型的点金赤翠佩,跟当时在菊香苑里捡到、又被柳夜枫抢走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你怎么拿到的?”她大惊问道,云雀儿看上去十分慌张,劈手夺过玉佩、转身跳上宫墙,消失在黑暗中。花群愕然地盯着云雀儿刚才站的地方,心里乱成一团麻。
“花群!!花群,你没事吧?”身后传来洇茶的叫喊,花群回头看到一大队人跑过来,都满面慌张,洇茶的脸色苍白如纸,冲过来拉着花群上下打量。
“天,我的天,我的天老爷哎,你丫真把我给吓死了!”洇茶见花群无事,抱着她失声痛哭起来。大家见有惊无险,也都松了一口气。那个夜晚之后,那只放烟花的风火鸟就成了东平王国的象征、被永远地记入了史册;从此以后,它无与伦比的美丽在民间、在国外都作为不朽的传奇流传了下去。
“……我当时就只看见花群和4号被弹飞到空中,不一会儿4号就碎了,花群被从半空抛下来,离我们的篷布好远,我尖叫着让大家往那边跑……”第二天,洇茶就开始给所有熟人讲述七缘夜里惊心动魄的事情。花群浑身上下都贴了膏药,一瘸一拐地在院子里走着。
“……可是掉到半空花群就不见了,只剩下那只破鸟掉了下来……”宫女们一个个全神贯注地听着,露出或惊奇或恐惧的表情。
“好了洇茶,差不多就行了,说得神神道道的。”花群走过去说。
“你咋起来啦?还不快去歇着,就这伤,一个月都利索不了……”洇茶一见到她就大惊小怪。
“哪那么严重,我又不是弱不禁风,”花群躺着忍不住想起云雀儿,想起他飞身冲来在空中救起自己时那种绝处逢生的感动;想起他说:“……当初是你自己跑进王宫那重重高墙里面,现在又怨我不去看你……”;想起他紧紧抱住自己、好像抱着什么最重要的宝贝一样一刻不肯松手;想起他手上的翡翠玉佩,以及他最后仓皇逃走的身影。想起这些,她的心里隐隐作痛。
后来她知道,那天晚上,王爷并没有陪着外宾们出现在塔楼里。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柳夜枫、王爷、云雀儿,这三个人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时合时分、若即若离。真的可能是一个人吗?她想起王爷手上的疤痕,心中疑虑加剧。
云雀儿为什么要拿走玄音的订婚信物呢,比那值钱的宝贝应该多得是才对啊。他不会还以为那是她花群的东西吧,不对,他的慌张说明其中另有蹊跷。或许他只是害怕自己的王爷身份被拆穿?那也太明显了……或者那个玉佩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东西?
订婚信物……她感到仿佛一切都要把她引向一个不愿意接受的答案。云雀儿面具后面的身份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急迫而沉重地压在她的心上,她希望能亲手从他脸上揭开它,却又害怕着那后面的真相。她想着这些不一会儿就头痛了,不得不爬起来到处走一走。
玄音还没回来吗?她想着,觉得自从她第一次进宫之后就没再见过她。也许大家族的事情比较多,朝廷也会照顾吧。翟家一定是能赶得上丞相的势力的,不然女儿也不可能直接安到秀媛位子啊。能和翟家门当户对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家呢……
这时她听到后廷里传来一声抽泣,然后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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