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
那无底深渊向这位年轻的血族发出了邀请函。
里奥……里奥……莱德温特撞上自己的镜面之墙,甚至再过上一刻就要完全被那片黑暗完全包裹。
靠在菲利斯肩膀上的里奥,原本焦躁的心情被平静所取代。如果无法挣脱,那么只能接受。
“饿吗?”菲利斯轻声问。
“不饿。这样呆着就好。”一开始,里奥被这荒芜的时光折磨着思维,但是现在,他的大脑已经逐渐清晰了起来。
忽然之间,心脏一阵震动,血液在血管中战栗着,仿佛被什么所鼓动。他坐直了身子,似乎是在感受什么。
“怎么了?”菲利斯问。
“是……是……”里奥皱起了眉头。
“是联络兽吧。”菲利斯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埃,“莱德温特来了。”
“你怎么知道?”里奥也随着他占了一起来。
“和‘接受’不同。莱德温特家的‘拒绝’在谬杰尔面前也许更有优势。”菲利斯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来救你了,但是谬杰尔并不是简单人物,你不会想要莱德温特独自面对吧?”
“我该……怎么办?”里奥不禁问,他的心中燃起一片希望,也许……他们就能摆脱这洪荒空间了。
“联络兽将两个人的思维相连,你不妨试着与他沟通,我猜想他现在应该在和谬杰尔对抗。”没有一丝光线,里奥听着菲利斯的建议,却看不见他眼中的忧伤。
沉下心绪,里奥让自己的思维扩散而出。
莱德温特不断延伸自己的镜面之墙,但是始终无法追上黑洞的扩张速度。
谬杰尔缓缓收拢手指,到此为止了,孩子。
还是……不行吗?如果能够去到你所在的地方,也不算太糟糕……
莱德温特忽然想起第一次里奥激怒自己的样子。
他的双眼清澈,似乎在那细小的空间里能够容纳下晴空万里。他每一次倔强地看着自己,无论自己摆出多么高傲而恶劣的姿态,他也从未回避过自己的目光。
也许,自己通过这黑洞迎接的只是无尽的孤独和无法传达的想念,这样……我岂能甘心?
镜面之墙再次膨胀起来,谬杰尔有些惊讶,但是在他的眼中这无疑就像是垂死前的挣扎。
莱德温特不再怯懦,抬起头来直面那无底深渊,似乎目光锐利地将要穿透那黑暗的尽头。
他的血液沸腾起来,每一次激荡似乎有看似纤细却强硬的力量沿着他的血管内壁流向他的大脑,安抚着他的不安与怯懦,将最后那一点心灵中的凹陷完全支撑了起来。
里奥……莱德温特诧然。
我就在你的身边。
那话语似乎响起在莱德温特的耳际,又似乎来自他脑海深处。
谬杰尔的眉心皱起,他感觉到镜面之墙陡然扩张,延伸出了黑洞的范围,正试图将他的力量笼罩起来。
“父亲——”一旁的兰斯洛也开始不安。
不愧是莱德温特家族,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谬杰尔将收拢的手指张开,黑洞迅速开始扩张起来,仿佛连目光都要被吸收进去。
莱茵河面的千年冰面开始嘶啦啦发出碎裂的声响,裂纹纵横交错,而谬杰尔身后的那一大片宽广的枯林全部朝着他的方向倾斜,缺乏韧性的枝干磕啦啦断裂,被席卷入那黑洞之中。
就连远处界限森林守军都感觉到暴风一般的气流,几乎将他们的营帐都带走。
终于,绿茵河里巨大的冰块也不受控制地被吸引到了半空中,杜楚尼失去了着力点,整个人飞了起来,还好莱德温特将他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处于镜面之墙的中心点,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
隔河相峙的联军大营也被这一阵轩然大波惊搅得差一点进入备战。
克劳德伸出手来,感受着风从指缝穿梭而过,“这样的风速和风向,怕是谬杰尔的黑洞。”
斯蒂芬中将一改玩世不恭的姿态,紧张了起来,“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增援?”
“那只会成为黑洞的食物,增加莱德温特的负担罢了。”克劳德回到营帐中安稳地坐了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他们归来。”
杜楚尼看着眼前扩张得连天都看不见的黑色深渊,连呼吸都快要停止。
而莱德温特也被镜面之墙逼迫得一点一点往前滑动。
但是血液中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进入他的大脑,这让他快要枯竭支持力仿佛获得重生般再次坚强了起来。
镜面之墙逐渐变厚,并且一鼓作气扩张得超过了黑洞的范围。
莱德温特,现在我们一起想象,镜面从中心开始缓缓凹陷。
听着脑海中的声音,莱德温特稳定了心绪。
谬杰尔一阵冷笑,黑洞的吸引力顿然增强,镜面之墙朝着黑洞凹去,大有被吸收的态势。
“喝——呀——”莱德温特低吼一声,被拉扯过去的镜面之墙再一次缓缓归为平面,并且渐渐向着莱德温特这边凹陷,反射点即将形成。
有一种尊严被挫伤的感觉,谬杰尔奋力地增强黑洞的范围,无奈被镜面之墙包裹住,无法扩张。他转而集中力量想要将反射点吸回去,这让好不容易维持凹面的莱德温特汗水流下浸湿了背脊,由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全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似乎随时会折断一般。
现在……我们一起反射它!
似乎有人握住自己,与他一起将那黑色的绝望之地推拒了回去!
第 70 章
谬杰尔身体后倾,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自己的力量朝着自己而来,近在咫尺。在他几千年的岁月里,这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力量逼迫得似乎面临着灭顶之灾。
“父亲——”兰斯洛惊叫一声,无法固定住自己的身体,被黑洞吸了过去,谬杰尔瞬间反应过来,将兰斯洛一把拽住,当机立断收回了自己的力量。
当那黑洞消失在空气中,尘埃荡尽,莱德温特喘着气,发丝凌乱地垂在颈间,额前,这一切的狼狈却依然无法掩盖他目光中的骄傲。
他身后的杜楚尼呆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输了,谬杰尔·克罗比。”莱德温特的笑容狂傲中却有几分淡然。
“你——”在兰斯洛眼中,对方的笑容无疑是刺眼的,他想要上前,却被他的父亲一把按住。
“没错,这场赌是你赢了。”
“那就请您履行自己的诺言,放他们回来。”
谬杰尔嗤笑了一下,空中一个黑洞形成。
里奥和菲利斯静坐在一片砂之海中,忽然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断地下陷,形成了漩涡,这让里奥心中一惊,刚想逃出漩涡之外,便被菲利斯紧紧抱住了。
“菲利斯……”
“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去吗?”菲利斯浅笑,“顺着这个漩涡,我们就能出去了。”
“真的?”里奥大喜,“看来莱德温特成功了!”
一抬眼,便对上菲利斯无奈的笑容。
“和我在一起那么沉闷吗?”
“不是的……我……”里奥想要说的话,却淹没在了菲利斯的唇齿之间。
你从来都不属于我,我知道。
现在到了该把你还回去的时候了……
里奥被菲利斯抱紧,两人陷入流沙之中。
莱德温特仰起头,看着那来自另一个空间的沙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然后那个牵引着他思念的人从高处坠落下来,摔落在菲利斯的怀中。
莱德温特欣喜着想要上前,只是看着菲利斯扶起里奥,微笑着替他将身上的沙粒弹落的时候,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酸楚和失落。
你最危险的时候……我并没有陪在你身边……
新鲜的空气让里奥有一种破茧而出的重生感。他握紧菲利斯拂过他发际的手指,眼睛里似乎有星子闪耀,“我们——出来了——我还以为……”
菲利斯的表情依旧处变不惊,只有他心里知道他的感觉有多复杂。
里奥侧过脸来,看见不远处默默望着自己的莱德温特。
然后,他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莱德温特露出那样的表情,目光就像细弱却绵长的线,看的见那条线的开头,却不知道它延伸的结尾在哪里。
“莱德温特……”
“恩……”他浅笑着,所有的锋芒都收了起来。
里奥挪动自己的腿,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那长途跋涉的风尘显露在他的眼角眉梢。
就在他快要触上对方伸出的手时,谬杰尔森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履行了我的诺言。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回让你们活着离开。”
莱德温特不由分说一把将里奥拉到了自己身后,菲利斯也瞬间移动到了他们身旁。
“我能反射你第一次,也能做到第二次,第三次。”莱德温特的语调张扬中却有着隐隐的沉稳。里奥不自然握紧他的手,皱起了眉头。
“我不相信他能赢过我们三人。”菲利斯的话语无疑给与里奥和莱德温特更多的信心。
就在谬杰尔抬起手的瞬间,他突然发觉眼前的四个人瞬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兰斯洛一阵惊异。
“哼,”谬杰尔转过身,“回去吧。是克劳德带他们走了。”
不过刹那的晕眩,里奥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身处军营之中……怎么回事?
看着主座上微笑着的克劳德·伊西斯,还有两旁端坐着的西蒙中将和华沙·米勒少将,里奥知道,他们已经完全脱离险境了。
“欢迎回来,菲利斯·特南上校还有里奥·罗严道尔中校。”
里奥回头,看见杜楚尼似乎还有些没缓过神来,而莱德温特和菲利斯已经向直起背脊向元帅行礼,“多谢您出手相助!”
而考文垂还有李斯特他们已经在营帐外等候他们多时了。当里奥走出营帐时,看见他们经历了长久担心之后展露出的安心表情,里奥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又是一次劫后余生啊!”
获救的二人连同参与救援行动的莱德温特和杜楚尼得到了两天的休整期。
考文垂很细心地在里奥的营房中位他准备了一大桶热水,这让他感激不已。毕竟在那个虚无的空间只有沙尘陪伴,里奥确实需要好好清洁一下自己了。
泡在温热的水中,这让里奥原本因为获救而兴奋的思绪渐渐混沌起来,没过多久,便倚着木桶的边缘睡着了。
所以当莱德温特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里奥安静地沉眠在一片氤氲之中。他放轻了脚步,并不想将里奥惊醒。
莱德温特在木桶边的椅子上坐下,垂下眼便能看见里奥的呼吸将水蒸气吹开。他伸出手指,指尖划过里奥眉骨的弧度,沿着他的脸颊滑下,勾勒出脖颈处血管的流向。然后,年轻的血族倾斜下身子,嘴唇触上那血液不断涌动的地方,利齿浅浅压进充满弹性的肌肤,却终究没有咬下去。
最后,他只是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知道么?爱上你是一件让人疲惫不堪却又无法停止的折磨。”但是如果连‘爱你’都是有尽头的,我也许真的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莱德温特的唇线勾勒出一抹坏笑,亲吻上里奥的唇,恶作剧般地在他的唇舌间翻搅,直到里奥醒来,因为缺氧而在水中挣扎,将水花飞溅的到处都是,莱德温特耸着肩膀大笑着向后倾斜着身子。
里奥羞愤得差点没有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你差点憋死我——”下一秒,莱德温特的鼻尖却顶在了里奥的鼻子上,他优雅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曼妙的阴影,“只是差点憋死你而已,但是你却很多次让我担心你。”
里奥愣住了,那一刻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撼动了一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向骄傲的莱德温特总是呈现出温柔的美感。
“有的时候我会希望……希望我真的就这样死掉了。”里奥的手指拨弄过莱德温特的睫毛,“因为时间是这世上最漫长的东西。也许你们会为我的死感觉疼痛,但是百年之后,一切都会被平复。伊萨斯还是伊萨斯,菲利斯还是菲利斯。不会为谁担心,不会为谁失去了自我。”
莱德温特嗤笑了起来,拍了拍里奥的脑袋,“那我宁愿时间就此停住,停在有你的时刻。”哪怕你总是让我心疼。
里奥置身在逐渐失去温度的水中,看着莱德温特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始了不安。
边境的夜,永远是冰凉的。
走在回营地的路上,莱德温特不自然仰起头来,夜空中的星辰若隐若现,只是千年之后,它们似乎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浓雾弥散开来,将视线扭曲。
就像一层神秘的面纱,探索的欲望吸引着莱德温特走进那层层雾气之中。
一座庭院出现在他的面前。攀缘玫瑰迎着雾水绽放,一个女子站在不远处,长发优雅地盘在脑后,淡紫色的连衣裙将她映衬地温柔甜美。
“伊萨斯——你跑到哪里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