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相当满意自己对安然的处理,然后一转身,来到了射箭场前。
签到的老师抬眼看安深的时候被吓得不轻,安深则快直很多,直接大笔一甩签下了我的名字。
突然,广播里又响起了催人的嚎叫
“请参加网球赛的各校选手在五分钟之内到达网球场签到,还有二十分钟初赛便开始,请抓紧时间,五分钟内没有签到者归为自动弃权,请注意”
我想了想,问亿桐:“我还有网球是么?”
亿桐点点头,我觉得眼前一片灰暗,她却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说包在她身上了。
我知道安然在教导她的网球,所以那穷小子的经济来源大部分还来自亿桐这败家女的鼎力支持。
不过说实话,安然的球技我见识过,我觉得他这只所谓的贫穷人家出来的自力更生的孩子未免也太博学多才了,网球乃贵族人的消遣,他居然也能精通至此,我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亿桐赶去网球场,把我留下来为安深助阵,我自然是愿意的,毕竟有孕在身,到处跑动真是很不明智。
只见安深华丽登场,抓起硕大的弓把,合上箭矢,伸臂一拉,便以最骄人的姿势立在早已因她的飒爽英姿而尖叫连连的场上。
背景音乐响起,春风呼啸着拂过她的发和绸缎般的晚礼裙摆,灯光,摄影,备位,action!
“噔”的一声弦蹦开,箭矢离弦风去,众人紧紧地盯着疾速飞驰的箭身,直到它准确地钉在箭靶的红心圆上。
场中数人倒吸了一口气,也包括我
今天即将是个不眠之夜
安深接下来的表现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每发正中,第三发直接射穿了红心,顿时场上一片热烈的掌声。她却相当冷静地转头对呆若木鸡的工作人员说:“你们的赞助忽悠你们呢,看看他们提供的靶子是什么德行?下次别合作了,找安氏集团旗下的公司,知道么?”
我觉得她真不愧是我心中最崇高的偶像,我心里对她的膜拜之情宛如滔滔洪水,直接冲刷了我脆弱的心脏。
以她现在的成绩,如果维持下去,毫无悬念会是第一。
我正在为我家可爱的安深欢呼时,一个大爪猛地抓住我的肩膀,我回头,发现居然是孙尚乡那厮,不自觉地心凉了半截。
她恶狠狠地盯着我,“你居然找枪手!真是小看你了啊”
我甩开她的钳制,白她一眼,“只要班级得奖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追究是谁上场?”
她正要说些什么忽地一阵疾风朝我们窜来,然后一支还在振动的箭便落在她的脑后深深地没入木柱子里头。
我和她皆惊怔,望向还在比赛中的场地,安深一脸冷漠地站在那里,众人也顺着她的目光朝我们看来。
“小孙老太,你离她远点,不然下一箭射爆你的脑子。”
我这才注意到,安深浪费了一次射靶的机会来帮我解围,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被吓得不轻,急急放开了我。
安深回过身去继续比赛,作为工作人员的学生上来警告,她淡然地站着,说:“大不了这支算我脱靶,继续比赛,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看她的目光更加金光四溢。
正当我打算豁出去一次跟着大家一起为她尖叫的时候,我的嘴被人捂住,身子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往后扯便向后倒去,我被那人拉出了场子,才知道竟是死不罢休的孙尚乡。
她和几个心怀不轨的女生一路靠着蛮力把我架到了田径赛场,我趁机望了望不远处的网球场,那边也骚动连连,只看见亿桐扬着白皙的手臂,挥着球拍,朝着满场欢呼的学生们笑意盎然。
亿桐的球技恐怕也惊倒了全场吧。
我拼命地向她招手求助,她却一直甩着长长的马尾辫背对着我,我无奈,打算放弃认命的时候,她却不知感觉到了什么般地回头,定定地抓住了我可怜的身影。
我哭啊!总算看见我了!
她傻了,不知所措地盯了我一会儿,想冲我跑过来,但被场上的人拉了回去。
于是我便悲催地来到了田径场,等着这困难非常的一千五百米长跑。
我连跑个五十米都气喘连连,成绩居然还是十一秒,这样的我怎么跑是五十米的三十倍的比赛?何况我还有身孕万一出了意外,我还真是得感谢死这位一不小心把我名字填报上去的孙尚乡女侠。
以我现在慌乱的心情,根本没注意,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望着我的一对关系紧张的父子。
越十里皱着眉,背着画板遥遥地看着被他们绑架上场的我,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第十一章
现在已不算盛夏,但学校周围的桉树还是长得很有气势,在蓝色的天空下茂密地伸展着,投下的阴影在场子围了一圈阴凉,不少怕热的学生堆在那里扇着扇子带着事不关已的眼光随意地看着各种比赛进行。
我相信再也没有哪个运动员会像我这般辛酸了。
最后一次带着期望的目光扫视了下四周,没有发现那些熟悉的身影,我举小白旗算是彻底放弃了。安深和亿桐真的来不及救我于水深火热了吧
我被管理秩序的老师因为我的动作温吞而骂了几句,然后推推搡搡地拽上了场。我欲哭无泪啊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满脸写着不不愿么?!
我顶着大太阳站在界线分明的跑道线上,深吸口气决定做最后的挣扎,“老师啊,我情况特殊,能不能给点特惠不上了?”
老师不耐地看着我,“什么情况?!”
我打量了下他,膀实健硕的身段,高高突起的啤酒肚,及褶子纵横的大饼脸
我大胆揣测,应该已经步入过爱情的坟墓了吧?
于是我大胆地回了一句,“我大姨妈很不凑巧地来了。”
他明显一愣,然后狠狠地皱了皱眉,立马回身就走,还不忘回头瞪我几眼,放开嗓门大声骂道:“大姨妈特地来看你比赛你就该更好地表现!怕什么羞?什么破借口!现在的孩子真是娇生惯养一点都不知道上进努力!啧啧”
我呆了,环顾了下旁边听到他的话都在放声大笑的男男女女们。还有个外校的男生不太在状况,所以好奇地请教身边的男生:“大姨妈?什么东西?”身边的男生面露猥琐极致的神情,掩着嘴用我都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解释:“就是女生每个月都会因为那个变得非常暴躁的正常性大容量出血。”
我深呼一口气,感叹命运无常。丢人的事,有亿桐在会发生,没她在,也不怎么消停
今天,一定一定一定是个不眠之夜!
我认命了,本来想随便跑跑吧,跑不下去了大不了就装晕。
就在我自认为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而自顾自奸笑连连时,很不幸地,老孙催命般的声音便在场外砸过来了
“秦九九,你给我好好跑!跑完全程的都能进复赛,那就是分啊!我们的目标是进前三拿校奖金,为了三万的奖金你千万要悠着点!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很理解老孙,她知道我平时就蔫得像个没有骨头的娃娃,根本就没有那力气挑战运动量超过相当于两百米短跑的负荷的任何活动。现在她看到我硬着头皮上场,估计觉得我是抱着木兰从军般视死如归的精神的。在她看来,班级和学校的荣誉高于一切,如此虚荣的人物怎么可能忍受我“自愿”报了名又不愿意好好比赛来浪费其他有运动天赋的人来帮她获得那些奖金和赞誉的机会。
看着老孙狰狞的面目和小孙噙着得意笑容的国字脸,由衷觉得上天对我还真厚道,嫌我活得不够精彩,总是随心随意地丢一些连续不断的惊喜。我很想高喊:“那TM有种整整别人去啊!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加在我一个人身上里不觉得浪费了你的聪明才智么!?”
我卷了卷墨蓝色的校服裤脚,蓄势待发。
其实我就是装装样子,输人不输阵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就在枪声即将响起的前几秒,人群中起了不小的骚动,我转头凑个热闹,发现越十里不知何时来到了场子周围,然后拉了个身为工作人员的女学生,表情漠然地问着什么。那女学生的脸立马就红得跟蒸过的螃蟹一样,娇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就在一群女生的簇拥下匆匆逃离了。
越十里没在意小女生们激动非常的反应,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然后将视线放到了老孙旁边的孙尚乡身上,走过去拍了拍孙尚乡的肩膀把她叫了出去。
我叹了口气,等着枪声响起,现在就算越十里现在有心救我,恐怕也来不及。
枪身一响,那些眼里冒着“我要奖金”四个大字的参赛选手们便倏地飞了出去,我只觉得一阵风过,连他们的影子都抓不住。
我望天,感叹年轻就是好啊,这群高一高二的孩子们怎能理解我饱经沧桑的叹息。他们还能积极奋斗,我却已经不知道自己如果奋斗的目标在哪里了。
为了我那非亲生的弟弟?还是为了那向来就只对我冷言冷语不理不睬的祖母?还是为了我这残破不堪肮脏难忍的人生?
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不怀好意的嘲笑,刺耳而尖锐。
好吧,话题不要那么深重,好好跑步,才是眼前的问题。完成第一圈的使命时,便看见老孙那双快喷出火来的眼睛,估计是嫌我速度慢了。可是老大,你个没眼力见儿的,难道看不出来跑了四百米我就已经是极限了么?
勉勉强强到了第二圈时,我眼前发暗,觉得很多人影都重叠在了一起,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异常沉重。隐约能看见从远处跑过来的安深和亿桐,他们拽着工作人员似乎在吵着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见,只觉得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和放枪的老师着急的吼叫。
我喉咙发干,耳朵呜呜地响,胸口也发闷。小腹的坠痛让我不断冒着冷汗。风一过,便刺骨生疼。
一不小心,我就摔在了橡胶跑道上,一片橙红色在我眼前晃悠。总觉得什么东西正从我身上流走抓不住
我有不好的预感,于是勉强站了起来,无力地举起了手。
工作人员看我面相不对,立马上来,想要扶我下场,但老孙突然冲了上来,朝我大喊:“你快跑啊!举什么手!快啊!”
我无奈地抿着发白的嘴唇,尽量维持自己的神智,“老师,我真的跑不动了”
安深和亿桐也想上来却被他们拦住,我感激地朝他们笑笑,然后继续说:“孙老师,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你们的深深期望但我真的跑不动了”
老孙显然被我调侃的语言激怒了,顺手一推我就很林黛玉地倒了
然后两眼一翻,晕去。不是装,注意。
我也不想害她成为众矢之的,可是混沌的脑子和剧痛的小腹让我没办法再维持住清醒的意识就睡一会儿,大不了待会儿再跑吧
就睡一会儿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皱着眉,缓缓爬起来。
“醒了?”
听见这声音我简直要一蹦三尺高了!
我定睛一看,越南君的脸毫不犹豫地就跳进了我的视线,我立马坐直,环视了下四周,不是越公馆,那华丽惨白的装修我脑海的第一反应便是该天杀的医院。而且还是越南君投资的建设的那个最华丽的顶级私人医院
他坐在我旁边随意地削着苹果,“你都低血糖了还去参加长跑,怎么想的?”
我捂住小腹,神色慌张。
孩子流掉了么?!那他是不是知道了?!
他安静地削着苹果,然后接了个电话,说十分钟后回来,便出了门。
我看着他远走,忍着身体的不适下了床,艰难地挪着步伐来到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门口,使劲全身力气地敲了敲门。
医生开了门后便被我这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模样吓坏了,忙问:“小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可以按紧急铃”
我猛地抓住他的衣袖,“我的孩子没有了么?是不是没有了?!”
医生怔忪了下,摇了摇头,“小姐,您放心,您的孩子保住了,没事。”
我真的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了,他说保住了,那抢救的过程越南君一定知道了,我怀孕的事,他应该也知道了吧
我再次抓住他,“越南君知道了么?啊?”
还没等他说话,里头便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回应:
“我跟他们协调好了,正瞒着。”
我往里头探过去,越十里背对着我,站在明晃晃的窗口前,修长的背影落出一圈淡淡的光晕,我的眼被扎眼的光晃得难受。他回头,我看不清是何表情。
越十里上前把我带回了病房,我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最近的情绪起伏有些大,我需要冷静来整理思绪。
他朝我靠过来,眯起眼睛,“知不知道我多希望你就这样流产?”
我瞪他,把头撇过一边去。
他坐在我身边,把越南君刚刚削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