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绞,“你喜欢她?很久了?”
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着声问:“明天可以帮我个忙么?”
一种爱,能坚持十五年就不可能在一夕之间破碎,或许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去封存和遗忘。自从那天晚上听他被我逼着说完他们之间那些不可思议的爱恨后,心弦便不可遏制的波动了。他的好我看在眼里,他的深情现在又这样昭然。说到底他还是个让人心疼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的家伙,那么那么傻,那么那么天真我不唾弃那个秦九九不珍惜他,同是女生,心思我懂,当爱变得无奈,远离才是珍惜很明显,她很善良,甚至善良到可悲。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不论他能不能忘掉她,我都会坚定不移
我坐着他的Volkswagen Phaeton一路感慨,对于车子我算有些了解,这是一款在大众汽车的德累斯顿玻璃工厂出产的以古希腊神话中太阳神儿子的名字命名的豪华轿车,和另一款豪华的代名词宾利共线生产,而且是世界公认的最低调的奢华我问他平时怎么没见他用过,他浅笑着说用不着,学院有专车接送,这车摆在学院的专属停车场一年多,也该晒晒太阳了。
好吧我彻底相信了,这家伙背景很不一般
他陪着我先祭拜过我家人后便带着我到了一线贵族才用得起的海侨墓园,他没像我那般大大小小花样一堆,只带了两束包装精致的白海芋。
一下车习习的风的便倾洒过来,他一身黑色贴身的西装笔挺而庄重,望见一个方向后眼神一滞。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一身白色连衣裙还套着件男士风衣背对着我们的女孩,她站在一个大理石墓碑前,纤长的身子在这样的风中略显单薄。
沉骁捧着两束海芋过来牵我的手,走上前。我却莫名地紧张起来。我知道那是秦九九
她发现有人靠近便侧过目来,唇角漾起温和的弧度,不算惊人却标致朴素且隐隐散着一股宁静的脸上浮起悦色。
“变得不守时了,迟到十分钟哦。”
沉骁微笑,握着我的手渐渐用力,我吃痛地微凝起眉。
“对不起,我们得先去她父母那边祭拜,所以有些晚了马上就要走么?”
“对啊,所以才着急想见见你。”她转脸看向我,笑得顽皮,“有女朋友了?长得好漂亮,一对璧人好羡慕呢。”
沉骁看了看不远处停着的灰色的敞篷,问道:“越十里呢?”
我一听就完全惊住!越十里?就是那个在前段日子在世界名车公司嘉年华亚洲分场品牌跑车三代世爵C8Aileron的夺主——越十里!?刚刚还没认出辆闪着金光的大跑是什么来头,知道后真想冲过去与它长眠
“他带越陌去看奶奶和外婆了,我来看看亿桐,伊圣尧待会儿就到,我可能连这小子的面都见不到。”她摸着眼前的墓碑,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沉骁,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在心底苦笑,这个沉骁,又在犯傻了
等到她走后,他在那个叫亿桐的女孩和历颖萱的墓前各放了一束海芋,我瞪了他一眼然后狠狠甩开他的手,“那天你在屋子里乱弹琴还砸了玻璃杯就是因为知道她要回来?”
他开了车门,“走吧。”
他把车开回了学院,我们一起走回小区的时候,我都一直面无表情。他这种人,骂不得,气不得,心里憋屈得想揍他一顿。
他低头看我,小心翼翼地哄着:“嗯今天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有什么要求,我以后一定尽力,你别生气就好”
“切,不稀罕!我稀罕的你也做不到!”我白他一眼独自加快脚步,走着走着细长的高跟一歪,我就直接哇哇大叫地倒在了一边,沉骁跑过来握了握我的脚脖子,我疼得直捶他。平时在医院都穿平跟,哪里碰过这些东西,今天为了他我还特地出血挑了双四百多的达芙妮,活受罪不讨好。
他有些着急,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看他这副模样我却无比舒畅,顿时火气就消了一半。
“你应该是崴着了,还能走吗?”
我敲他的头,笑骂道:“榆木脑子!当然走不了!背我吧,背我当补偿。”
沉骁看我终于喜笑颜开,也就舒了口气,然后大方地献上了他的背,我不客气地爬上去,他帮我拎着鞋,我便更自如地甩着两只脚丫子,心情一好便容易脑子梗塞,然后我拿出了口袋里的那张被他丢掉又被我捡起来的照片,递到他跟前。
“喏,你看。”
他定了定,“你捡回去了?”
“嗯还过塑了,打算永远保存来着,你说我有要求都可以满足的,我要这个行不行?”说着我还特地翻过来让他看背面的字迹,得意道:“我重新描了一遍她的字,还加了个落款,By小苑”
他转脸过来看着我,眼底漫着不明显的情愫。我心一热,便凑到他耳边说:
“小苑对沉骁说,My love,榆木脑子,明白没?”
第四 十 章
我刚进了越公馆的门,陈嫂就红着眼扑过来抱着我,我不明所以只好反抱住这个待我一直如母亲一般的人,她照顾了我三年,平时在这里我不常说话,她也是沉默寡言,看我抑郁便总研究好的菜谱每天做着不一样的佳肴等我回来,对于这些我都感恩在心。
我轻轻拍打她的背,“怎么了?”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松开我,粗糙的手抹着眼角,嗫嚅着,“秦小姐你脸色很差,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吧。”然后拉着我的手走到长长的餐桌边,“这些是邱小姐吩咐要给你做的,我还买了黄花鱼,养身子的”
“陈嫂谢谢,但我不太有胃口”
“你现在得补,没有胃口,多少、多少吃点”
以前她虽然亲切,却总是拘于礼节,今天恐怕是最没有主仆之分的一次,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反常,但她坚持如此我还是别拒绝的好。我笑着坐下,刚舀起一勺子黄花鱼汤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我放下勺子掏出手机,屏幕上居然跳动着“家”这个疏离得宛如稀客一般的名字。我刚接了电话秦笙淡漠的声音便悠悠地传过来:
“快回来,出了点事。”
我反射性地说要不行,但那边却直接挂掉了电话。我怔愣了一会儿,才拉开凳子站起身。
出了事?是祖母么?
越想越不对劲,我赶紧上楼在抽屉里抓了一百多块零散的钱便要往外跑,谁知刚走到玄关换好了鞋,监控视频上就亮起了越南君开着帕加尼进了停车间的画面。
我心下一慌,呆呆地僵坐着直到他进了门。
他的表情不好,看到我不知是刚回来还是准备出去的模样更是狠狠皱起了眉,如果我刚回来,他一定嫌晚,如果要出门,更是不可饶恕。
我深呼口气起身出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去哪?”然后冷冷瞄了眼我身上的黑色校服西装外套,“谁的衣服?”
我甩开他的手,“我衣服破了,班上同学借我的,家里有点急事,我得马上走。”我刚迈出一步又被他拽回来。
他的眼底蔓延开满满的阴鹜,如同被泼墨迅速晕染的琉璃,黑亮得惊人。“你忘了规矩是么?要我提醒你?”
“我今天必须回去。”我的口气生硬,完全不似以往那般好言相向唯唯诺诺。我尽量不做抵触他的事,但如果他不讲道理我绝不忍耐。反正我们的关系已经公之于众,如果他真的对秦晖或别人再动什么手脚,大不了我把始末通通暴露,一拍两散鱼死网破。
越南君冷峻的脸像是散开了浓重的怒气般可怕,忽地把我摁倒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紧紧压着我的身子,上手掐住我的下巴逼我直视着他霎时间浑浊的眼睛。他沉声道:“进房门,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
陈嫂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脸色惨白,但还是低低应了一声“是”转身三步一回头地上了楼。
我试着动了动,“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能干什么?”
我冷笑,“怎么?你也要强/暴我么?那你轻点,别把我同学的衣服弄坏了,还有,做完这些龌龊的事后放我回家。”
他无动于衷地看了我很久,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我看他没有反应,我便主动腾出手解开自己的衬衫衣扣,他的眼神变得微微震惊,坚毅的眉眼蹙得死紧,在看见我解到第三个扣子白色的胸衣已经微露的时候他的眼里清晰地漫出尖锐的怒气和厌恶,伸手握住我还在动作的手,我们僵持了十几秒后他猛地起身背过身去,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在看到他起身的那一刻,我真的怀疑,这个家伙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阳/痿了?我急急收拾了下衣服,唯恐他反悔于是起身就往外跑。
如果是以前也许我会极其鸵鸟地跟他在形式上地商量一下然后结果便是他不同意我不强硬回电家里表示无力。但今天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预感会发生些什么,或许是好奇,但我相信在这种强烈地想回家的感觉中占上风的是对越公馆的排斥和逃避。
跑了十多分钟的路程才在这荒郊野岭里拦到一部的士,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我终于来到了我家楼下,我望着二楼那惨白的灯光,就像奠堂里摇曳的白烛般不祥。
我刚拿钥匙打开了门就被一迎面砸来甚至看不清是何物的东西命中了额头。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捂着破开一个小口正淅淅沥沥流出腥红的血液的伤处,一滴血落进眼睛里咸涩的不适感和脑子里嗡嗡的声音混杂成了一片。
“你、你简直把家里的脸全都丢尽了!你看看自己都是什么破德行!不要脸的东西!”
我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感觉里面的脑组织像脱离了蛛网膜的支架在里头来回动,简直跟发了高烧般沉重。我睁着一只眼看了看坐在沙发椅上吹眉毛瞪眼的祖母,旁边一声不吭的秦笙,和在地上滚了一会儿的凶器——她儿子秦晖最宝贝的烟灰缸,然后无奈地翻着白眼,“我又怎么招你眼烦了?”
“你还好意思问?!”祖母驼着背踱大步走过来掐住我的耳朵,把我拎到电视机前,“你看看,现在到处都是你和一样不要脸的老男人的新闻!你让我和秦笙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你妈要活在世上决计要被你这不争气的气死!”
我被她尖利的叫骂声震得无法冷静思考,看到荧幕上我那从保时捷上下来的瞬间的照片更觉得浑身乏力,上面一群记者正在越氏集团亚洲分公司的;楼下拦截刚刚出来被一群保镖死死保护着的越南君,各种嘈杂的声音在问着:
“越先生您好,作为越氏的最高层您的品行已经遭到了大家的质疑,对于最近众多合作品牌公司的纷纷退股事件越氏有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案?”
“请问,您的夫人亿总有没有对这次的事件发表什么可靠的声明呢?”
“据传秦九九小姐是一名十八岁的高中生,您正准备将她送出国外进修,情况属实么?”
我缓缓放下捂着额角的手,血还未止住,刹那间便在我的脸上划出一道惊人的痕迹,手上的浓稠在空气中干燥后便余下一层黏滞。我顺手抹了抹实在停不住的血,谁知却在脸上画出更大的一片污秽,在窗口里的我变得狼狈而恐怖。
我苦笑道:“那又如何呢?”
祖母貌似忍无可忍地上来扯住我的头发狠狠地外墙上甩过去,我顺势撞在墙边,因为抱着脑袋,所以只有背疼得无以复加。我扶着墙勉强站起来,再抹了抹新流出来的血。
“这个世界上全部的人都可以讽刺我嘲笑我,唯独你不行。”看见她抚着胸口睁圆眼睛仿佛要吃了我的模样,我居然觉得快意,于是继续说:“你有什么资格骂我?就算我的确做了这些你看起来不要脸的事,我也是为了你那个没心没肺的儿子。你说我给你丢了脸,那秦晖呢?他给我,妈妈,秦笙的脸上贴了金了吗?呵呵,我还真没觉得光彩”
“笑话!自己做了下贱的事还赖你爸爸!”祖母的脸倏地像上了火般涨红,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怨毒而可怕,简直像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当场绞死。我邪恶的小心理像迅速滋长的树苗在心底开出了嗜血的花,在这些莫名快意的感觉的浇灌下变得更狰狞,更恣意。
“我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问心无愧。你呢?你以为是你养着秦笙的?你以为就靠你那点微薄的低保就能供得起我和秦笙上学吃饭?如果不是我打工赚钱,偷偷帮秦笙交学费,他早就被赶出来了哦对了,就连你那点低保,还是我和妈妈跪着求来的,现在的社会怎么可能有爱心?不求人不送钱不走关系谁还管你一个老太太的死活?你如果有本事就自己走啊,当初如果不是妈妈坚持要照顾你,你自己都能想象得到自己的下场吧?”
祖母猛地站起来,颤抖着指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