骋伤 �
“傻瓜。”越十里无奈地笑笑。
越南君的脸变得更深沉,简直像随便打打小雷就会下瓢泼大雨的乌云,完全笼罩住了整张俊美的脸。
我差点忘了,越十里极会耍弄小心思,经他这样略带着些小无奈的轻叹,越南君恐怕是不会再相信我的只言片语了。我颓然地看着越十里,第一次体会到小角色的悲哀,这两只骨灰级的玩家的斗局我貌似永远只有鼓掌围观的份。
“叩叩”的敲门声在门口响起,邱湘姐倩影惊现,简直出现得太是时候,否则下一秒我就要气血喷张筋脉尽断而死了。
邱湘姐撑起一脸专业而完美的秘书微笑,纤长的双手将手机递上前,“越先生,是夫人的来电,请问要现在接通还是转接语音信箱?”
他们父子的表情皆不自然地一滞。越南君眉梢间蓦地带上一抹讶异和疑惑,然后利索地转身拿起来邱湘姐手上的手机出了病房。
邱湘姐遥望着越南君远走,然后轻呼口起,回头看向越十里,无奈地问道:“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真胡来,我是抽干了脑汁也没敢猜这孩子是你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等他赶我走。”
邱湘姐笑得干脆,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样。“那我帮你找住处,总不能流浪吧小帅哥?呵呵。”语毕便善解人意地合上了门。
房里只剩下我和越十里两个,他沉默,估计什么都不想跟我解释,无论是手上的伤,他和越南君别扭的关系还是对越南君撒谎的用意,或是任何任何从来如此
我费力下了床,走到他身后,握紧拳头就想往他身上狠狠地砸,但落在他背上的瞬间,还是不忍。我无力地将头抵在他背上,缓缓伸出手圈住他的腰身。
“我从来没想过要拿你换沉骁,你何必这样你不是在帮我,你会害我内疚,很内疚”
他顿了顿,握住我架在他腰前的手,手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身体感觉好些没?”
我点点头,感觉一滴泪从我眼里滴落,晕湿了他的外衣。我抽回手抹着眼泪,但眼泪却不听话地越涌越多。他叹了口气,回身紧紧抱住我,几乎把我全部收进怀里。他的头低到我的肩窝,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洒在我脖颈,引得我不禁战栗。
“记住,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我突然有些心悸,睁着眼看他。他的话潜台词就像在说我要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再也不见!
看他的眼底的光一灭,整个人仿佛陷进了黑暗。我心下一慌,抓住他身前的衣服,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思维转动了半晌才重新注意到他那包着扎眼的纱布的画匠神手,温吞地说着:“什么叫不能再拿画笔?”看他别过脸去,我着了急,“你不要欺负我笨,你不说我又猜不到,你、你起码让我知道一点也好伤得很重吗?”
他的神情染上一丝欣然,“终于知道心疼我了?喜欢上我了?”
此刻我的思绪居然有点混乱,喜欢么?不知不觉,我对他在我心中强烈的存在感已经习惯得自然,听到他说不喜欢我我会难过,看到他受伤生病我会心疼,发觉他将我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我会焦虑得难以自拔。我对他的依赖渐深,甚至会埋在他的怀里撒撒小娇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羁绊复杂难理,不是简单的喜欢可以描摹概括的。简单说来,我已经不那么讨厌他了
他见我不语,也不追问,叹后气说着:“前天就回来了,开车急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了一天,醒后就来了。”然后扬了扬右手,“看看,都怪你,谁让你不吃不喝傻到寻死。”
我依在他胸前,听着因为他若有若无的嗔怪引起的胸腔里的震动,和有力的心跳。伸手捏住他右手露出来的指腹,略有老茧的修长的手指格外好看。听他说完后我离开他的怀抱,睁圆满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你才傻除了手还有其他问题么?再去检查检查。”
他粲然一笑,抬起脸望向窗外树叶凋零残缺的香樟,口吻飘然,恍若延伸到了天际般模糊不清
“我最大的问题便是你,你没事,我就无所谓。而只要沉骁没事,你就会没事”
我向来琢磨不透眼前这个完美而深沉的男孩,对于他身上背负的那些屈辱和沉重我同样茫然。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他的过去,也许就算我不爱他,也不会如此排斥,如此不知包容也许就会早点懂得我们之间那些别扭的纠缠都因为他不懂如何去爱,而不是刻意互相折磨
第三十八章
被囚禁在医院其实是件极令人想不通的事,但至今为止我已经是第二次被这样非人对待。
越南君关了我将近一个礼拜,越十里也不知所踪,总之没有再来过。在我快忍受到极限接近崩溃时,越南君终于神祈一般降临,但他那张弧度精致到让人窒息的嘴里却说出这样的话:“不是不能放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果然,越十里马上就要达到目的了,因为他那腹黑到溃烂的父亲说:“往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再也不能私下见他,做得到么?”
我问:“你要怎么处置他?”
他笑得坦然,“哪里来滚回哪儿去。放心,我不会把他赶出学校,也不会让他马上出国,起码得等到他把奖杯拿回来,否则哪个大学会捡一条一无是处的狗?”
我不禁冷笑,心里盘升的荒谬感越发强烈。他们这对父子,是我见过的关系最荒谬的父子,互相憎恨,彼此不屑。对于他们这些豪门恩怨我只觉得畸形不堪难以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怨恨才铸就了这样生硬决绝的破裂,完全忽视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出了医院,我抬眼望了望湛蓝无云的天空,四处辐射的阳光周边镶着一层浅浅的彩色,依旧格外刺眼。
消失了那么久的秦久九,其实无处可去越公馆不考虑,回家?以我现在这副病怏怏的癌症晚期般的鬼样子绝对会把秦笙吓厥过去。思索了很久,我还是打算先回桥林苑。期中考试只参加了一门,又莫名其妙旷了那么多课,我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没有钱刷掉不良记录,只能靠自己。
但我不知道,在我隔绝人世这些天,桥林苑几乎刮起了八级飓风,而且那里也是我现在最不能出现的地方
刚下了公车,我就觉得气氛迥然,桥林苑无论何时都略显灰暗的天空竟带着沉甸甸且压抑的红,周围仿佛包裹了一片兵荒马乱的气息。我的脚步变得停滞,这样糟糕的感觉相对于以前遭到越十里的亲卫队中最残暴的由孙尚乡统领的一支的追杀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真,我人生中最黑暗绝望的一段在今天展开了序幕
周遭认识的不认识的几乎全全向我投来了诡异的目光,甚至带着唏嘘和指点。我忐忑地回到四班教室,课间原本热闹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而且直直地注视着我一步一步回到自己的坐位。我把书包塞进抽屉,却发现抽屉里居然是充实的。我低头看了看,然后拿出里面一张张画得凌乱的纸
“贱人!”“二奶,真怀疑你有没有羞耻心。”“听说你一夜很贵?多少钱?”
我的脑子轰然作响,看着那些肮脏的字眼只觉得紧张,惶惑
突然,手上的纸被人一把拽走,我迟钝地抬头,孙尚乡那张嘲讽的笑脸跳了出来。她扬了扬手里的纸,“你和那老男人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有什么好藏?啧啧,背着你情人和他儿子在一起还把孩子弄出来了,真有你的啊?”
我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理智,站起来就要走。不行我要冷静,冷静
孙尚乡看我面无表情,一把扯住我背上的衣服,她向来力大如牛,我的袖子发出“嗤啦”的声音,手臂里瞬间灌进一股凉气,我愣愣地伸手扶起断开的袖子,耳边环绕着她尖叫着“丑事做得别人说不得啊”的声音,心霎时间便冷了
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间歇会有人看不过去站出来说“你别太过分了”,但她丢了句“历颖萱家因为她垮了你让我对这种人客气?”那些不平的声音便全沉默了,反而不满的唏嘘声越来越大,聚集成了责骂。
我无奈地笑笑。那些破事,居然全全暴露了
不知道被大家围了多久,一股蛮横的力量狠狠将我拽到一边,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到我跟前,顿时,周围只剩下紊乱的吐息声。看见来人我的眼眶倏地红透。
安深一言不发地直接把我带出了喧闹的中心。
她一直沉默,我也没有开口,随着她来到老杉树下,我一抬头才发现亿桐就坐在树下的石椅上,看见我被拖来,眼睛微微一亮,但很快又暗沉下去,然后坚决地别过脸。
亿桐没有再看我,默然在我们之间周旋了很久,便在我心里渗出一股浓重的狼狈。
“如果没想好问什么那我先走了”我刚一转身,亿桐清澈却冷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和越南君,真的是那种关系?”
说真的,她的声音一旦上了一层冷色调,便足够让我崩溃我突然有些自暴自弃,于是点点头,“是”
“秦九九!”亿桐跑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臂,神色愤然,“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亲姐姐的丈夫!你让我怎么面对一个抢了我姐夫的朋友!我真心实意对你!你就是这样骗我利用我的?!”
我苦笑,“对不起”
亿桐一怔,缓缓放开了手,安深眼一沉,上前揽过亿桐的肩转身便走。眼神划过我的瞬间,迅速晕染开一抹厌恶和失望。
我看着亿桐怔忪地被安深带走,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将心上全部的肌理狠狠绞成一片,痛得麻木
为什么不继续追问为什么不问我为何要做那么龌龊的事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受委屈
我蹲坐在地上,眼泪开始不可抑制地下落,全全晕湿了我的裤腿
不知僵坐了多久,一股温暖忽然降落在我的背上,伴随着熟悉的气息紧紧裹住我有些发寒的身子。我猛地回头,那双茶褐色的眸子里透着深邃的心疼和不忍,俊秀的面容干净却憔悴。
我哭得疲惫,便顺着沉骁的手臂倒下去,他顺势抱住我,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深秋了,怎么不穿外套?”
我摇摇头,什么话也不想说,挣开他的怀抱,道了句谢谢转身要离开。沉骁却牵住我的手,笑得苍白,“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我的脑子犹如被抽干了般一片空白,他见我木然不解,伸手点了点我的头,无柰道:“生日快乐,小傻蛋。”
我一惊,才恍然记起今天居然是妈妈的受难日我抹了抹眼里还没风干的泪水,“是啊我生日,每年都会想一次应该一出世就死掉的日子。”
沉骁像是没听见般伸长袖子帮我抹脸,笑容变得温暖而柔软,“既然是这么隆重的日子我们该好好庆祝一下,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怎么样?”
我知道自己有些煞风景,但还是忍不住嘟哝了句:“你这样一个好孩子要翘课?”
他的笑声低沉而迷人,“太紧张了不行,会肾亏。”
我知道他在极力逗我开心,但从他眼睛里我居然可以望见另一个人尖叫着的模样,所以嘴角僵硬地扯了半天还是没能成功。我顿了顿,然后反握紧他的手,“带我去看历颖萱。”
我以为他会反对,抑或是被我逼得无可奈何才勉强答应,但他却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好。坐在前往的的士上时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沉默,沉骁有些低迷,莫名地低迷,握着我的手不断收紧痛得我直皱眉,我将另一只手搭到他的手背上他还是浑然不觉。
看着他故作镇定却微微蹙眉的模样,我有点失神。
恐怕,情况比我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沉骁从来不撒谎,但为了让我如愿便对历颖萱那哭成了泪人的母亲说带了平时最好的朋友来探望她。我哭笑不得,觉得讽刺至极,但真正见到她的时候,这些别扭便统统化成了震惊。
历颖萱好像刚刚大闹过一场,现在正睁着双恐怖的大眼睛警惕地环视着四周,四肢被牢牢地锁在床栏边,身上还绑了宽大而厚重的布条,将她紧紧束缚在了病床上。
她那张美丽得不可方物的脸上,已然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苍暗,毫无血色。甚至带着癫狂的神色。
我只看了一眼便背过身去。历颖萱的母亲走过来,说希望我能进去看看她,看能不能对治疗有些帮助。我有些推脱,沉骁却从容答应,对我笑道:“你们互不相欠了,不要害怕。”
我不确定是否真正明白了沉骁话里的意思,他见我困惑,叹了口气解释:“她应该在疯了之前把你和越南君的事传到了网上,就算她的确有错,她现在这样的下场,也该够了。”
我不语,亦步亦趋地随着他进了病房。历颖萱看见沉骁,眼睛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