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早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事要办,可能一时抽不开身吧?他想,可是心中还是不免一阵失落,他迟疑的问玉锁:“太女没有来吗?”
看出他眼中的失望,玉锁尽量掩饰着自己心里的不安说:“太女没有随大军一起回来,大概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怎么可能?她是一军的主帅,她该不会是……”
说到这里,他再也不敢接着往下想,赶紧打住了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焦急中忘了避讳,抓住玉锁的手问:“你没到军中或是宫里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说完,他紧张的盯着玉锁。
玉锁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问了,具体什么原因,都说不知道。”
他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她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
玉锁听不清他在低声嘀咕什么,感觉到他的狂乱,担心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焦躁的在房中转了几圈,忽然望着玉锁说:“玉锁,你认识张之清大人的府邸吗?带我去找她。”
“认识,只是……”
自从谢临炎回了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也没出过家门,玉锁听他忽然要出去,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你快去备车,我去叫爹爹来帮着照看宝宝。”
“噢,好。”
玉锁本来也心里七上八下,很快感染了他的急切,飞跑着去备车。
张之清在听到谢临炎在府外求见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他了,她赶紧起身出府迎接。
马车边的那个人,身穿青色窄袖紧身劲装,外披黑色风雪大氅,还是一样的英姿挺拔、丰神俊朗。她心中激动莫名,走到他面前不知道说什么好,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将军,久违了。”
一声问候凝结了她多少钦慕相思、心痛担忧。好象没有察觉她的激动,他只是冲着她温润的一笑,低声叫了一声:“张大人。”
笑容温婉的如她所见过的其他普通的居家夫郎,走近了才发现他的目光中少了当年的锐利果敢,多了些温柔内敛,眼尾淡淡的纹路似乎在昭示着主人的曾经的沧桑,毕竟还是不同了。
她们一起进了客厅,还没等看茶,他就急切询问起熙早的事情。
张之清沉吟了片刻,多年前的习惯让她将自己的疑虑对他全盘托出,毫无隐瞒:“我也觉得事有蹊跷,太女没有随军归来,如此大事,陛下竟然只字不提,今日陛下专门召见内阁,字里行间多见忧虑,还有意无意的提到太女正君已有子嗣之事,西贡已推立新王,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原因,竟然拖延了太女的行程,而且朝中官员一概不知。太女临走之时,曾与我见过一面,我总觉得太女话里行间隐有去意,此事事关重大,我从未对外人提起过,不过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太女此次若不是有了意外,恐怕也是有了不归之意。”
她光沉浸在自己的推理分析里,却没注意谢临炎的脸色越来越白,等她说完才看到他竟然眼含泪光,人慌乱的失了分寸,茫然无助的看着她。
多年来谢临炎在她心中一直是如神邸般的存在,当年他金戈铁马、冲锋陷阵的勇猛身影早已牢牢的印在了她的脑海,犹记得当年两军阵前,他统帅千军万马,无论战局多么危急,他永远那么冷静沉着,从没见他象现在一样手足无措过。她敬他、爱他,一直以来除了他再没有让其他任何男人进驻过她的心,他在她心中是神。可是到了今天她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也会为了所爱的女人变得和其他男子一样柔情似水,也会软弱无助,沦陷在感情里不能自拔。
她不知不觉的改变了语气,软言安慰他:“将军不要着急,陛下虽然忧虑,但是神情之中却没有哀伤,所以我想太女一定还安好,没有遇到危险,而且太女是福泽深厚之人,不会有事的,将军要放宽心才好。”
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慰而好转:“真的吗?”
他求助的看着她,目光中含着希翼。这目光让她觉得除了点头,别无选择,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从张之清那里出来,谢临炎一直沉默,可是玉锁却感觉到他的不安。玉锁觉得这几个月来公子变了很多。他学会了给宝宝做衣服,出了月子就开始到厨房帮忙做饭。谢府家中下人很少,厨房中统共就雇了一个厨子,自从玉锁她们住进来后,就有点忙不过来,她没想到公子做饭那么好吃,到了后来,那个厨子倒成了打下手的。日常里家中偶尔来了女客,公子从来都是回避的,做月子的时候,他在房中闷了一个月连床的没下,出了月子,连谢老夫君都劝他,让他和玉锁出去逛逛,他却只是摇头。如今的公子完全是一个贤惠守礼的夫君,很难想象他曾经是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大将军。就算当初他被贬到王府当下奴,玉锁也能感觉到他的铮铮傲骨,心志高远,可是现在的公子陌生的让她感到心酸,他那么的温和谨慎,有时候甚至会有些柔弱的让人怜惜。
马车回到谢府,玉锁正准备告退,谢临炎却叫住了她说:“我明天想去西北边关找太女,你帮我雇辆跑长路的马车。”
玉锁着实的被他吓了一跳,忙说:“公子万万不可啊,你走了,小小姐怎么办?”
“我带着她一起去。”
“那怎么使得,小小姐还不够百天,何况正赶上这寒冬腊月天,大夫早就说过,公子的身体万万不可再受寒的,这要是路上有什么岔子,主子回来了,我怎么向她交待?主子临走前叮嘱过我,让公子在家里等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等她回来再说,我想主子最近一定会捎信儿回来的,公子就再等等吧。”
玉锁这么一说,谢临炎又想起熙早临走前那晚,他醒来的时候,熙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提到的是楚南。
曾经她就误会过他,那时候他总觉得生气委屈,可是这一次他想,是他错了。虽然没有三媒六聘,熙早也没提过要娶他过门,可是他从心里已经把自己当做是她的人了。
爹爹说过男子嫁了人就要三从四德,恪守夫道,从前的自己年少轻狂,总不以为然,可是现在想来是女子都不会喜欢自家的夫郎抛头露面的吧?不然也不会引起熙早的诸多误会不悦。如果这次自己如果不听她的话,跑出去找她,会不会又让她不高兴了?
夜色下,玉锁见他的脸上神情犹豫,跺了跺在寒风中冻的有些发僵的脚,搓着手说:“外面冷,公子赶紧回房吧,我明天再出去打听打听,公子切莫心急。”
玉锁见谢临炎没有再坚持,转身进了屋,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玉锁就到宫里去探听消息,谁知道下午回到谢府,见府中乱作一团,谢老夫君手中拿着一张字条,只是哭,谢临炎还是带着孩子去了西北。
玉锁没办法,赶紧收拾东西,带了几个人去追。天正下着大雪,西北风卷着雪花打着人眼睛都挣不开,风雪中玉锁一行策马扬鞭,向西北方向追去。
西贡王陵,熙早站在被打开的墓穴口处,北风呼号,还如当年一样的黄沙漫漫,只是伊人已去。她眼中含泪,在心中默念:“飞颜,我终于不负当年所约,来接你了,大仇已报,和我回家吧。”
按照凤景的传统,一旁几个巫师手拿招灵幡做法招灵,口中念念有词,熙早在外面站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举步向墓穴深处走去。
墓穴之中阴气逼人,黑暗阴冷,熙早眼中刚刚干涸的泪水又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飞颜,我来晚了,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里睡了这么久……”
走到墓穴尽头,有一个宽大的墓室,三个金丝楠木的棺木并列排放,左侧一具棺木前,放着灵牌,上书孝宁王夫几个字,熙早知道这就是顾飞颜的棺木无疑。
棺木木质坚硬,被粗大的木楔卯死,熙早亲自动手,出了一身的汗,棺木厚重的盖子才轰然而开。在开棺的一瞬间,她心有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却听到四周的惊呼之声,睁眼一看,发现棺木中只有一件镶金边的白色的丝质长袍,和同色的丝质面纱,好象正是那日顾飞颜和西贡王出游时穿的那件衣服,以人的形状摆放在一只玉枕之上。
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熙早忽然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突如其来的欣喜让她心跳不止。
第65章
第二天顾飞颜的画像贴遍了西贡王都的每一个角落,对提供线索者赏白银千两,找到人者赏黄金千两。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连着好几天过去了,竟无一人前来揭榜。
熙早找到了当年西贡王宫里凤景的内应,他对熙早说了当时顾飞颜想逃跑的事情,可是从那以后,没几天就传出顾飞颜病故的消息,顾飞颜死后宫中死了一批人,而他的死就成了一个谜。他也曾暗中找人探寻过死因,但是根本没人知道,只是在事后不久,他曾经听西贡王的一个贴身侍卫酒后透漏过,西贡王派人在王都之内找过顾飞颜,所以他也怀疑过顾飞颜可能没有死。
大军回程之时,熙早决定暂时留在西贡,寻找顾飞颜。
京城给了炎太多痛苦的回忆,以及许多的顾虑和羁绊,所以早在出征之前,她已经决定完成了所有的心愿之后,离开京城。她在山清水秀的江南水乡遥州买了一处宅院,想着如果炎愿意,就带着他还有顾飞颜的爹爹一起在遥州逍遥自在渡过余生,与炎做一对神仙眷属,再不理朝中的是是非非,风风雨雨。
西贡攻下之日,一封书信就已经放在了皇上的书案之上,当初的约定已经一一实践,楚玉之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将继承凤景大统,熙早不归之意已决,皇上也默许了,没有再强留。本打算一到遥州就去接炎和顾父的,没想到却因为顾飞颜的事情,留在西贡。十几天过去了,可是顾飞颜还是音信全无。
正在熙早焦急之时,这一天忽然来了一个琉球国的商人求见熙早,说顾飞颜现在正在琉球国。琉球国比邻西贡,与西贡一山之隔,熙早带了几个随从,便和他所在的商队一起出发了。
五六天后,寒冬的琉球国都,夜色刚降,寒冷的街头就没了行人,一片沉寂,城中最大的小倌馆烟柳楼却灯红酒绿,正是喧嚣之时。
楼中琴台之上,帘幕低垂,弹琴之人还未出场,楼上楼下的看官们早已经望眼欲穿,这些女人们心心念念的人就是这楼里头牌柳非烟。
熙早手把白玉盏坐在二楼贵宾包厢里,已经喝下第六杯酒了,看着楼下琴台上的沙曼,心中盼着那帘后之人是顾飞颜,却又怕是他。她心目中的顾飞颜,才情人品,天下无双,无论如何不能和这烟花之地的小倌联系在一起,如果真的是他,那他该吃了多少苦,受的多少罪?
她正伤怀,轻纱帘幕徐徐拉开,周围忽然一片静寂,琴台之上,一红衣男子席地而坐,黑发如瀑,十指修长,轻拨琴弦,曲调低佪优雅,透着淡淡的哀伤。熙早顿觉心荡神怡,心中一喜,试问世间除了顾飞颜谁还可以弹出如此拨动人心弦的曲调?
唱完了一段,四周便此起彼伏的响起叫好之声,那柳非烟稍停,含羞抬起头来,只见他长眉入鬓,凤目勾画出长长的眼尾,更显得媚眼如丝,唇点胭脂,色若玫瑰。
座上便有人高叫着要听思春调,那柳非烟依言边弹边唱,人妩媚,歌声也勾魂,唱的正是少年思春调。熙早喃喃的念道:“飞颜、非烟,真的是你吗?”
一曲唱罢,一个瘦弱的小倌不过十二三的年纪,拿着一个玉盘跪在了琴台中央,叩首说:“请各位小姐夫人打赏。”
楼上楼下忽然没了声音,竟然没有一个人响应赏钱的。此时那柳非烟抬起头,唇角挂着讥诮的笑意,直盯着二楼正中的包厢,眼光之中看不出悲喜。熙早这才发现,楼中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那里。
只见包厢之中一华服女子居中而坐,二十**岁的样子,含笑看着柳非烟,头挽贵族式样的发髻,发上斜插黄金凤钗,凤口衔着一串夜明珠,最下面的一颗龙眼般大小,实属珍奇。这女子浑身上下发着摄人的气势,想来身份定然不凡。
正在这时,一个模样看似老鸨的艳妆男子走上琴台,看起来也就四十左右,开口自带着媚笑,高声说:“既然非烟的琴今日不得各位的心,那么他愿与在座各位中愿出高价者一枕**,佳人难求,各位小姐夫人可不要吝啬银子,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竞价从一百两纹银叫起,熙早见柳非烟安坐在琴后,低头无聊的玩弄着琴弦,好似四周热闹的竞价完全有自己无关,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浓妆之下,熙早看不真切,不过眉眼轮廓与顾飞颜十分相似,只是这人一身媚骨,怎么看也不象淡若清风的顾飞颜。如果顾飞颜如青竹,此人则艳若桃李,分明又是两个人。
她正微皱眉头仔细分辨,一旁竞价已经叫到了五百两,就听着正中包厢之中叫了一声五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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