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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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离去-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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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又在学生餐厅遇到陆以棻,原本只是閒聊著学术界的新闻,却被她话锋一转,问他跟女朋友交往多久、何时结婚等等,还能怎麽说?支吾否认了半天,也没真让陆以棻听进耳里,看她戏谑的眼神就知道了。
  没办法拥抱女人,哪来的女朋友,男人就只能跟女人搭在一块儿吗?偏偏他的身体只喜欢没一处柔软的身体,心也只为男人悸动,这是没得商量的天性。
  那道风也是吧……生就一张女人必为之痴迷的脸,但在床笫间对他做尽的一切,是无法对柔软女体展现的秘密,这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
  桌面的「风」缩小、缩小、再缩小,最後又结为小小一摊,彷佛刚扯开的繁杂思绪又缠回原处似的。
  林予幸发现只要一无眠,他脑中就堆满太多越理越乱的东西。微微一吁,拿了水杯走出饭厅,拾阶上楼。
  摸黑进了门,轻轻将杯子放落一旁,才摸上被子,一只有力的手臂横了过来,林予幸还来不及出声,整个人就被拉到宽阔的胸膛上。
  「去哪里了,这麽久才回来。」犹含睡意的嗓音低哑。
  「我到楼下喝水。」扫去少少的不自在,林予幸已经很习惯男人主导的每个亲密的肢体接触,他只是挪动了一下身子,便安适地趴在男人身上。
  「你这样抱著我不重吗?」他刮搔著男人的脖子。
  「唔……」揽在腰间的手紧了紧。
  「好像猫……」林予幸惊奇的发现男人像被逗弄时发出舒服咕噜声的大猫。
  「都几点了还不睡?」反击似的,温热的掌从衣襬探进,在凉肤上来回抚摸著。
  「嘿,我没你爱睡。」男人唯一称得上孩子气的,大概就是嗜睡这点。
  闻言,半眯著眼的男人一个翻身,将他整个人锁在身下,啮咬著他的脸颊。「我看你是不够累,才会睡不著。」
  难得有机会调侃这人,心情飞扬了起来,林予幸只是笑,没把男人的威胁当真。
  果然,被咬的人没反应,自讨没趣的大猫枕在耳边,打著浅鼾又睡去了。
  抽出被压住的手,林予幸拨去刚毅侧脸上的发丝,赫然发现左脸眼下有道小疤,大约一公分长吧,已经浅得几乎看不清楚,若非这麽近距离是察觉不到的。
  想著方才男人的询问,他假设那是一种温柔,觉得失眠的心很受用。
  指尖拂过那细小伤痕,他微抬起身子,轻轻在上头落下一吻。被温热的气息团团包围,连带难得的睡意也渐渐涌上。
  阖上眼,林予幸模糊的想,那个打火机,不想还他了……§ § §
  目送学生走出去,门阖上的那刻,林予幸一个後仰躺靠在椅背上,忍了好久的疲累全涌上肩头。
  国定例假日的礼拜六,他负责的研究生打了电话来,说是论文出现瓶颈,本想来学校指导一下就够了,这「一下」却是整个下午,抬腕一看,已经六点多了。
  摸摸肚子,却没什麽饥饿的感觉,大概是饿过头了。叹了口气,他将电脑关机,收拾了一下桌面,才拉开研究室的门,迎面对上了一张意料外的脸孔,对方朝自己点了点头就匆忙离去,然後,他听到高跟鞋声从对面研究室微敞的门後传来──
  「……嗨!」惊愕在俏美的脸上一闪而逝,却能没事般地马上扬起往常的笑容:「星期六还加班?」
  「来指导研究生的论文。」挥了挥手上厚厚的牛皮纸袋。
  希望自己的脸上没有泄漏太多情绪才好,林予幸暗忖。他知道他撞见了别人的秘密,既然秘密是不可告人的,他只想当作没看到。
  「嘿嘿,我正愁没司机哩,方便载我一程吗?」陆以棻笑道。
  颌首,林予幸反身锁上门後,两人便一块儿走出国文系馆。
  往教职员停车场走去的路上,想要故作无事的两人却连句话也没交谈,越是伪装,越显出自身的拙劣,说的大概就是这麽一回事吧。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在沉默中胶著,一阵喧闹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咦?」下意识停了步伐,陆以棻往发声处望去:「今天晚上有活动?」
  林予幸顺著她的目光看过去,活动中心前的广场搭建了舞台,几个穿著同款T恤、应该是学生的男女台上台下的,看样子是在布置场地。
  「可能吧……」他从来不关心这种事的,问他也是白问。
  「你啊,一点都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活力……欸?」比了比两人身高上的差距,陆以棻微讶:「我现在才知道你还挺高的嘛!你有180吧?」
  「没那麽高啦。」当兵时量的身高是177公分,虽然时隔已久,应该也没什麽再抽高的机会。
  「那也差不多了,亏你个头这麽高,不打扮一下真浪费。」
  「我是个教授,还能怎麽穿?」
  「话可不是这麽说,就算是衬衫,也可以穿出不同的变化。」
  不知道该怎麽反驳,林予幸只得苦笑摇头。
  他不是节省,只是没这方面的欲望,长年单身的他也没对象给他这方面的指点,衣服鞋子什麽的,只要乾净耐看就好,或者,他更宁可吃顿大餐胜过买高级服饰。
  不过听著陆以棻「老气」、「过时」等毒辣的叨念,林予幸觉得比方才凝结的气氛要好太多了。
  只是……
  看著身旁这张神采奕奕的脸蛋,他希望对方现下的笑容跟自信不是装出来的逞强,否则就太悲哀了。
  「你在看谁啊?」
  「唔,没什麽。」收回视线,李培风继续调音的工作。
  那个人的身形很眼熟……少了隐形眼镜真是麻烦,啧!
  「喂,学长──」
  「干嘛?」
  「你为啥没穿耳洞?我看大头他们都有耶!」李平一蹲在他身後,状似无聊的双手托腮。
  「我怕痛,不行吗?」李培风给了个白眼,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谁规定玩音乐就要打耳洞的。
  「哦。」
  安静了一会儿,然後──
  「那你为啥留长发?不热吗?」
  「还好。」
  「那你有刺青吗?」
  「你觉得哩?」
  「我怎麽知道。」李平一低声嘟囔著。
  「你到底想干嘛?」放下吉他,李培风无奈转头,对上一双哀怨的大眼,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给了一记爆栗:「你什麽表情啊!」
  「因为我很无聊啊!」李平一揉揉被敲疼的头,嘴翘得老高。
  「嘴翘那麽高,是要挂猪肉吗?」
  「学长!我是很认真在陈述事实耶!」
  「是哦──」李培风怀疑的拉长了语调。
  「我说要帮忙组装器材,大头说他比较熟,他弄就好;贴海报也没我的份,大家都把事情分配好了,就我不知道该做什麽。」李平一沮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点点头,李培风重新拿起吉他,轻轻拨弄了几下,「那你吉他练得怎麽样了?」
  说到吉他,李平一更泄气了,他忿忿地折著草地上的枯枝。「不怎麽样,只学会『欢乐年华』。」
  「欢乐年华?」李培风抖著肩,嘴角弯著可恶的弧度。
  「……还有『恰似你的温柔』。」
  噗嗤!
  抓著吉他,李培风笑不可抑,褐金色的长发披落在线条优美的侧脸旁,有著奇异的吸引力。
  不过,现在的李平一只想给他一拳。「你够了哦!大家都往我们这边看了啦!」
  「哈哈哈!大头教你的?」
  「他叫我先练会这两首。」
  「好样的!死大头整你啊!」李培风笑骂,都学两个多礼拜了,能会的不光这些,这学弟也太蒙了。
  「大头忙啊,我也不想多找他。」拔拔拔,想像野草是大头的头发就越拔越起劲。
  「唉,难道非要我亲自出马不可?」
  顿下手上的动作,李平一眼珠子转了转,一副不敢麻烦的样子。「我怎麽敢麻烦学长,您是比大头还忙的大忙人。」
  「装什麽客气!」李培风又一记敲在他头上。「不想要就算了!」
  「要啦!」一把扑上去,李平一可怜兮兮地抓住健壮手臂,就差没吐舌哈气了。
  这家伙,肚子里有什麽料全反映在脸上,尤其是……盯著那泛红的耳尖,李培风开始期待两人的「吉他教学」了,可爱又直率的学弟,光想就觉得心痒难耐,善於猎捕的男人在心中盘计著。
  不过,人总有失算的时候,尤其欲望这种事情,随时有擦枪走火的机会。
  KTV包厢中,热音社的成员藉庆功为由跑出来夜唱。
  「暗淡酒店内,悲伤谁人知,痛苦吞腹内。一杯搁再来,你若有了解,甭问阮对叼位来──」吉他手大头正如痴如醉地唱著他每来必点的「招牌歌」,其他人又叫又喊的好不兴奋。
  坐在角落的李培风抽著菸,他没这些人疯,晚上的期初发表会唱不够,还跑来KTV唱,但他也还不想睡,就跟了来。
  「学长,你……」
  对了,忘了还有这只。李培风皱著眉,李平一张口不知说了什麽。
  「你说什麽?」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他不得不提高了嗓门。
  「我说,你的菸可不可以借我抽!」李平一按著耳朵,明明两个人就坐在一块儿,却觉得对方的声音很模糊。
  「呐!」
  李平一接过那半截烟,有点犹豫地望著李培风,後者朝他抬了抬下巴,他把菸放到嘴巴狠狠吸了一口。
  「咳、咳咳!怎麽这麽呛?」李平一掩著口,五官因咳嗽皱成一团。
  「多抽几次就不会了。」李培风拿过他手上的菸,熟练吞吐著。
  李平一苦著脸,嘴巴里都是奇怪的味道,顺手拿起桌上的饮料灌下,不料才入喉,一股苦涩味就直冲鼻间,他忍不住全吐了出来。
  「喂!」李培风连忙闪了身却没能幸免,衣摆处湿了一块。
  李平一更惨,身上全是海尼根和绿茶的味道,那是其他人调来喝的,却被他拿错了杯子。
  「欸?小一喝醉啦?」刚结束自己的拿手歌,回到位上的大头好奇他一身狼狈。
  「呃……算是吧!」嘴里、身上都是酒味,李平一站了起来:「我去一下厕所。」
  「别栽进马桶啊!」大头笑嘻嘻道。
  头上五彩的灯光闪烁,李平一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摸到厕所门,若不是入了喉的啤酒不过几滴,他真以为自己醉了。
  走进厕所,眼睛反而有点畏光,拧眉看著T恤上的黄色痕迹,李平一後悔今天不该穿白色,虽然意外也不是他能预料的。
  「不知道洗不洗得掉……」
  抽了几张手纸沾水,他用力擦著脏污。
  「怎样?」
  「喝!」安静的空间突然冒出其他声音,吓得他手上的湿纸团甩落地上。
  「你是看到鬼哦,反应这麽大!」李培风斜靠在门边,手上多了根新点的菸。
  「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门也不先敲一下。」李平一没好气的又抽了几张纸,继续跟衣服上的污渍奋战。
  处理完衣服,他拉低了领口,擦著胸口处的水渍,大片露出的肌肤、优美的颈部线条在白烟袅袅中,迷了李培风的眼。
  捻熄菸,一手关上门,一手拉过了李平一。
  「这里没擦到。」指头沾著他唇边的薄薄酒汁。
  「学长?!」李平一唰红了脸,既尴尬又疑惑。
  「小一。」
  「什、什麽?」不安扭身,凑在耳边说话的人的发,搔得他脸好痒。
  「有很多事,是连你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好轻好轻的叹气,李培风的手划过额角、脸颊、下颔,最後停留在微露出领口的锁骨上。
  抖著唇,李平一说不出话来,手指所到之处在皮肤表面燃起小簇的火焰,紧贴著对方的身体微颤著,不知该往哪里摆的视线只能紧跟著男人的眼。
  「「譬如说,大头他们都跟我同年,你却只叫我学长;你只跟我撒娇,只跟我勾肩撘背。」
  「我、我!」
  「跟我说话的时候,你的耳朵就会发红。」
  「我没有……」气弱的反驳让李平一垂下脸。
  这麽明显吗?只是想亲近崇拜的人,单纯的仰慕却不知何时变了质,小心翼翼的隐藏,故作熟稔大方的言语跟肢体动作,却被揭出藏在其後的暧昧情感,眼眶不禁因为羞耻感而发热。
  「啊!」耳上传来的湿润感让他敏感的缩起肩。
  「吓傻啦?」轻咬那薄软的耳肉,李培风原就低沉的嗓音比平常更为沙哑。
  薄薄的水雾浮上眼,李平一咬著唇道:「你在玩弄我吗?」
  识破他的心情,想藉此来嘲弄他?是吗?学长是这样的人吗?但此刻学长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下巴被抬了起来,泪眼中,与之对视的脸慢慢靠近,他怯懦的闭上眼。
  四唇相接时,软弱的泪水因为一句轻语,自紧闭的眼滑落。
  「我只是想吻你。」
  「我只是想吻你。」
  结果,不只一个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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