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呆在水阁,许书颜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晚之事。
第二天,祁渊就悄悄来寻了她,两人各自一番解释,却也没能说得太清楚。所以约好隔天仍旧一起去看新罗使臣带来的舞姬表演,许书颜也不用化妆成小厮随在祁渊后面,只说陪祁玉悠一并出门散心就好。
虽然祁渊误把水莪当做许书颜的事儿祁冠天那儿还不曾知道,祁玉容也没催着祁渊去解释,但对于两人一同出宅子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看着祁玉悠也一并去,便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了祁渊两句,让他尽量避嫌。
祁玉悠是去见画楼公子的,正好祁渊抽空和落单的许书颜说话。
许书颜也明白,两人之间若要平平顺顺是不可能的,出了水莪这档子事儿,便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要么两人就此按下心头的波澜,要么想得一个好方法成了此事。可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有什么好方法,只得暂时什么都不做罢了。祁渊想的也简单,若是许书颜有心与自己,那便壮胆去给祁冠天说清楚,求得他点头把书颜嫁给自己就行了,反正他催着自己成亲,至于和谁成亲,怎么也要他这个新郎官说了算。
只是还未等祁渊到祁冠天面前求情,在新罗国使臣的宴会上,祁渊和许书颜都没料到,祁玉悠和画楼公子的事情并非按照他们做料想的那样顺顺利利,反而惹出了许多波折。
章一百七十九 怒阙
一个月前,五岳楼。
新罗使臣由五皇子带领,此次来朝,除了向中原进贡贺礼,还包下整座五岳楼,让新罗歌姬为京城人士演出新罗风土人情的歌舞,以宣扬新罗国的特色文化。不过,能接到邀请函的毕竟只有少数,除了京城显贵,还有些知名的文人墨客,普通百姓还是难以窥得一二。
画楼公子受命负责接待新罗王子一行,三日来都呆在五岳楼,这晚,是新罗王子临走前的最后一晚,特意安排了潇湘馆最红的几位清倌儿前来助兴,也让新罗人了解了解这本土的风情风貌。
画楼好不容易得闲下来,想起五岳楼三楼的包间祁渊带着许书颜和祁玉悠来了,赶紧吩咐随行礼官好生看着新罗王子,若是有事立即禀报,这才去了三楼。
三楼包厢共有五间,祁渊等人所在名为“朱雀”。里面装潢华丽,用孔雀做图样,除了地上的织锦地毯,窗栏上的厚缎垂帘,连墙上所挂墨画也是以孔雀为题,处处显出富贵精巧之感。包厢正对中庭,并无墙隔,只是一层极薄的纱帘,可直接欣赏楼下厅堂当中的歌舞表演,热闹非凡。
只是歌舞再精彩,包厢内的三人却有些无心欣赏。
祁渊一直想寻了机会和许书颜说话,好将前夜之事问个清楚。
祁玉悠则一直想着今日要和画楼公子见面,自己又该和他说些什么,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而许书颜,一边是担心玉悠今日是否能够解开心结,另一方面,也收到了来自祁渊有些热切的眼神,知道今夜毕竟会将那层窗户纸捅破,心中既纠结又有些小小的期待。
等的大家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门边终于响起了声音,水清在外面福礼喊了声“给越王殿下请安”,门便应声而开了。
三人起身,也齐齐福礼,画楼过去扶起祁渊,对着许书颜和祁玉悠道:“这里没有外人,两位姑娘不必拘礼。”
许书颜抬眼,见画楼一身潇青色绣五彩纹龙锦袍裹身,头戴紫金冠,腰缠碧玉带。脚凳蟠龙青靴,全然没了当初清然幽若的书生模样,只一身雍容贵气,让人难以忽视,便知道他如今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在湖边与其倾谈交心的画楼公子了。
“画楼,既然你也把我们当外人,玉悠这边你们先说说话,我带书颜去旁边的包房。”祁渊说着也不顾祁玉悠瞪大眼睛,一把拉了许书颜就往门外走去。
“好了,你捉疼我了。”等祁渊关了门,许书颜才收回手,轻轻揉了揉,暗自埋怨他怎么时时都如此鲁莽。
“对不起,是我心急了些。”祁渊瞧着门外无人,回头冲许书颜道:“这儿只有你我二人,咱们有话就得说清楚了,免得回去锦上园。即便日日相对,也再难诉说心中所想。”
“二爷准备怎么和老爷子解释?”许书颜在雕花广椅上施施然坐下,神态间有些不太轻松。
“我便直接告诉父亲,想要娶你为妻!”祁渊一时急了,脱口而出。
许书颜听得脸上一臊,心头噗通直跳,咬了咬牙,摇头道:“万万不可。”
“怎么,出了这事儿,你还想着外嫁不成。”祁渊虽然也怪自己太过心急,不该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但看着许书颜竟然拒绝,心里有些不乐意,板着脸道:“虽然水莪已经死了,但宅子里的人哪里会不东猜西猜,早晚会知道她是何原因自尽的。到时候,闲言碎语不绝于耳,你我都不能安生。”
“你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我嫁给你,我就能稳稳妥妥地嫁给你了吗?”许书颜听得祁渊口气不善,适才的娇羞感早已尽数消散,忿声道:“二爷面子大,要娶谁不能娶,可你不曾想想,我是你们祁家的四姑娘,你的四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我是兄妹,若真凑成夫妻,岂不是落人笑柄。你们祁家就算不要脸,我许书颜还要脸呢!”
“你若要脸,就不会来招惹我!”祁渊也恼了,知道这身份问题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大坎儿。若没有水莪这事儿还好,两人若真有情意,还能好生筹谋打算一番,最后顺水推舟抱得美人归。但现如今,宅子里人人都拿了眼睛盯着他们,岂容得如此荒唐不论之事发生。
“你”许书颜不明白,为什么两人说的是男女之间最旖旎的情话,却还是闹了个红脸,一时间虽然想再给他顶回嘴去,却憋住了,眼中一酸,不知觉得却滴下泪来,已是泣不成声,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话来。
祁渊本以为许书颜不服软,会和自己吵闹下去,一眼望过去,却见她梨花带雨,娇弱顾怜的样子,心下也随之酸的不行,赶忙起身过去掏出手帕递到她面前:“给,擦擦吧。”
听得出祁渊语气极软,知道他是知错了,许书颜也不拒绝,一把扯过手帕,使劲儿擦干了眼泪:“你和我说这些气话有什么用,不过是多吵几句罢了,对事情你我又有什么好处。”顿了顿,再擦了擦眼泪,又道:“那晚我不该把责任推给你,但水莪那样做,已经是断了我的后路。可惜了她当场赴死,我看在眼里,虽然恨她不该孟浪如此,却还是心里难受。如今她虽然去了,也难以让别人相信你我无私。只有让大家以为是你祁二爷看上了我,这才能有些转圜的余地。”
“你那点儿小心思我难道还不知道。”祁渊闷哼一声,翻了翻白眼:“我这祁家二爷的名声本来就不好,破些就破些,总比让别人以为你我有私,拉了你下水的好。”
“你能理解便好。”许书颜心中有愧,话音也是柔柔的,半颔首看着裙衫下露出的半截竹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呆住了。
“也怪我,当时气急攻心,若只是逮住了那贱婢给赶出去,下来再寻个机会赶她出府,也不至于”祁渊比起许书颜更加愧疚,眉头锁起,摇头叹气。
“算了,你的性子我也明白,向来是容不得这些龌龊之事的。当时你定是气急了有人假扮我,哪里会想到那么多细处去。”许书颜也懂,吐气如兰,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当夜喝了酒,迷迷糊糊之间是怎么发现那人不是我的?”
章一百八十 庇护
祁渊被许书颜一问,略想了想,便道:“那夜虽然喝多了,但灌下水清送来的一碗酸汤解酒,倒是神智清楚了不少,没过片刻就睡了。后来,感到有人在我耳边,似是在唤我‘二爷’,一睁眼,见屋中尽黑,只头上窗隙透出一点月光,隐约得见来人着了你平素穿的那件衫子,发髻身量也是一般无二,便心头一喜,以为是你来找我说话。”
说到此,祁渊有些不好意思,以手掩唇咳了咳,才又道:“本想起来问你怎么来了,却没想那你伸手就往我胸口摸索了过来。”
“你说谁呢,那又不是我。”许书颜听得又惊又羞,开口打断了祁渊:“你便说水莪好了。”
“对,是水莪摸索了过来”祁渊也有些臊了,总觉得说起来有些别扭,赶紧将屋中备好的茶水灌了一口:“本来我以为是你,可等她靠近了,鼻端却嗅到一股子浓郁的胭脂香味儿,脑子里一醒神,想到你平素里都不爱那些个胭脂水粉,只发间有些淡淡幽香,怎么可能会带着那么浓的味道,便一把推开了她,发现来人果然不是你。”
“亏你平时看起来粗枝大叶,未曾想竟会对这些小细节上心。”书颜听在耳里,心下一暖,忍不住用眼梢挑起瞧了一眼祁渊,见他神色温和,目光轻柔,薄唇微抿,看着自己明明是一副脉脉情深的样子,羞得赶紧又收回了眼,理了理脑中有些纷乱的思绪,起身来,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两颊有些薄薄红晕,声音清亮:“二爷,书颜从高阳而来,本以为投靠祁家能寻得一处庇护,再寻得个门第相当的人家嫁了,这辈子也就别无他想了。可未曾想,能有幸与您相识,相处。”
“书颜”祁渊听得此处,早已坐不稳了,起身来过去靠近了许书颜三分,面上双眉展开,已是动情。
“二爷且慢。”许书颜摆摆手,退开两步,眸中透出一抹深意:“说句不好听的话,书颜当初,是对您有些误会的。您为了保护画楼公子,对表姑娘们多有严苛,也曾对我口出恶言。不过当时我抱定事不关己的心态,懒得与您争辩罢了。后来接触,您虽然多番挑衅,可每每书颜遇到难处,总有您伸手相助于无形。后来接触多了,我也渐渐了解到,有些人有些事并非表面那样简单,在您冷颜默然的面具之下,不过是寂寞掩盖了真心罢了。”
“知我者,书颜也。”祁渊听得心头暖暖,唇线微扬,已是笑意浓浓。
“可是,若我有心嫁入祁家,从现在开始,你我便不能再继续如此了。”书颜话锋一转,面上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踱步来到纱帘面前,看着堂下摇曳生姿的舞姬们,无奈地道:“除非能找到一条出路,否则,你我缘分恐怕就此便要了结了。”
“你是什么意思?”祁渊先前还听得眉开眼笑,对许书颜真心所言甚为得意,如今却没想来她话锋一转,隐隐之意竟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一般,有些急了。上前一把拉住了许书颜的衣袖:“你莫不是要与我一刀两断吧!”
没有回头,只轻轻摆脱了祁渊的手,书颜神色平淡,启唇道:“这个难题并非书颜能担当的。若二爷有心,就想想可有他法,书颜会在竭尽所能的时间里,等你”说到最后两个字,许书颜缓缓地回头,看了一眼祁渊有些忿忿的神情,忍不住,又道:“就算你我不顾一切,你最后能娶了我为妻,书颜不过是投靠过来的表姑娘。一没娘家撑腰,二没亲戚照看,早晚也是在锦上园里抬不起头来的。”
“我祁渊想要的人,谁敢栏。”祁渊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默然,双眼透出一股凌厉和坚持:“我这就进宫,让三姑奶奶收了你做干女儿,你以公主之礼嫁入我们祁家,看谁还敢看不起你!”
说着,祁渊已经一把拉开了门,却见得画楼公子和祁玉悠双双立在门前,面色惊异,竟是将两人谈话系数听得似的。
“玉悠,你和他谈的如何。”祁渊见到妹子,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手轻轻拉带了祁玉悠到一边,详细地问。
画楼则是个许书颜遥遥相望,微叹了口气,提衣而进。
许书颜蹙了蹙眉,知道画楼对自己有些念想,让他听见刚才自己和祁渊的交谈,恐有不妥,便问:“公子,适才”
“放心,我和玉悠刚刚才来门口,只听得祁渊要入宫请祁贵妃为你们做主,其余,倒是只能猜度两分罢了。”画楼面色有些黯然,淡淡地答了。
“还请公子暂时保密,毕竟此事有违常理,我和二爷之间,也是说不清楚将来会如何的。”书颜松了口气,一把坐下在雕花扶椅上,才发觉自己额上竟渗出了好些细汗,竟是有些累了。
“书颜,你若愿意,我可以帮你。”画楼也到了书颜身边坐下,隔着茶几,看了许书颜一眼,有些不忍。
“怎么帮?”书颜不懂,抬眼有此一问。
“我向皇上请旨,认你做干妹子,授以郡主尊号,将来就算嫁入祁家,也有皇家为你撑腰。”画楼缓缓说来,一边不经意地观察着许书颜的脸色。
“这”书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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