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祁冠天的意思要让自己先走,好像有什么话要单独和祁渊说,许书颜巴不得,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起身来二位福过礼,这边退出了花厅。
“听说昨席上画楼恢复了身份?”等许书颜出门,祁冠天才问了出来。
“他前日里来辞了父亲,难道没说要回宫的事儿?”祁渊喝了口粥,随意答道。
“他好好的为何要突然回宫,你可曾问过?”祁冠天不死心地又问。
祁渊侧眼瞧了瞧一边的柳如烟,冷声道:“儿子怎么知道,他又不是祁家真正的门客,要走要留,还不是随他自个儿的性子。”
“可是没道理啊,前一日还住的好好的,后日便去了。”柳如烟也插话,神色有异:“若是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们祁家怠慢了贵客了。”
“你少让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去接近他就是极大的优待了!”放下筷子,祁渊不想多言,起身来准备告辞。
祁渊话音有些不善,惹得祁冠天一皱眉:“我话还没问完,你坐下。”
“父亲,画楼在祁家园子里住了两年,如今回宫,对祁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皇上也一直都知道他在咱们家落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从未说过什么,您还担心什么呢?”祁渊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回去坐下了。
“原本是想促成二皇子和咱们祁家姑娘的婚事,结果两年过去都什么也没捞着,奴家看这也是咱们家和画楼没有缘分。”柳如烟原来是心疼这个,啧啧直叹。
哪知柳如烟不提此事还好,一说出来,惹得祁渊一怒:“你是傻了还是疯了?画楼是什么身份,你竟想将那水莪往他怀里塞。且不说水莪的相貌,那个出身,就算爬上了皇子的床又能怎样,要是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祁家不择手段自降身份去做这些龌龊之事。亏得画楼并不介意,生性清然,懒得理会这些事情,否则,祁家的脸都让你这些肮脏的小把戏给丢光了!”
祁渊说罢一拂袖,转身便离去了,也没理会祁冠天大喊“站住”!
“砰”的一声门响,祁冠天被祁渊如此态度气得只喘气,柳如烟赶忙帮着顺气,在他耳边道:“二爷脾气就是这样,老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这死小子,看来是该给他定一房媳妇儿了,管他答应不答应,娶回来的是这祁家少奶奶,他祁渊的结发夫妻!总该能让他收收心,明白什么是为人臣子,为人夫君的道路!”祁冠天叫骂着,喘气声也越来越重,似是有什么隐疾。
“老爷别慌,二爷的性子只能软这来,您要是真抬个大姑娘塞到他屋里,他才不理呢。”柳如烟眼珠子一转,心里自有计较,觉着这肥水可不能留了外人的田地。得为自家那些个表侄女儿们们好生筹划筹划,最好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到时候他可赖账不得了。
章一百六十一 看破
回到拢烟阁,翠袖早就让芜兰芜菁将热水在灶上,只等许书颜随时回来就能沐浴。虽然之前有下人来通禀,说是大雨原因,二爷带着四姑娘在客栈投宿,但翠袖一想到许书颜平时和祁渊之间的相处,心中便一直担忧着,直到许书颜完好无损的回来,虽然脸色有些青白,但精神竟是极好的,也用过早膳了,这才放心。取来厚厚的披肩搭在她身上,和挽歌一起扶回了她回到三楼的卧房。
伺候着许书颜沐浴,翠袖也没多说什么,挽歌这丫头倒是兴奋地问东问西,被翠袖喝斥住了,说小姐入宫陪宴,又在外面借宿了一晚,此时又累又冷,有什么想打听地等待会儿再说,这才硬拉了挽歌出去,关上门让许书颜自己好生沐浴。
……
许书颜泡在水中,一身寒气渐渐消退,双颊泛起淡淡红潮,更显娇艳欲滴。这样放松的舒适感觉也让倦意袭来,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
随着意识的逐渐模糊,脑子里竟渐渐显出了一双眼,那眼里有着冷漠,孤傲,不屑,甚至是犀利和阴翳,但不知为何,许书颜总能在那双深眸的后面,看到一点点孤寂和温柔。
只是片刻的迷惑,许书颜就已经醒了神。睁眼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只觉得心口仿佛跳动地有些厉害,久久竟不能平静下来。
刚才脑子里的眼神,复杂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温暖情绪,却只有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不见。
为什么自闭上眼就想起他,想起那双眼?书颜蹙了蹙眉,脑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起和祁渊单独呆在潇湘馆杂房里的情景,那个时侯,他抬袖为自己擦拭脸颊上的雨水,动作轻柔的好像根本不是他自己,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迷乱和莫名,让人无法拒绝。
“小姐,姜汤好趁热喝了吧。”
翠袖敲了门,径直推门入,放下姜汤在许书颜木桶边的小几上,又取了干布去擦她的湿法:“在外面过了一宿,天气又那样寒,冷着了吧。”
“这近(八)月的暑天还会如此冷,也合该我遇上了。”许书颜哈出一口气,觉得从里到外俱是暖和了,拿起姜汤“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小姐,您和爷,没出什么事儿吧?”翠袖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许书颜放下汤碗,不明白翠袖为何有此一问。
“三姑娘也没和你们一起,奴婢一直担心呢,怕二爷的脾气您又不肯相让,要是有什么事儿,说不定又要恼了。”翠袖摸了摸许书颜的头发,觉得差不多干了,这才起身过去拿了衣袍伺候她出浴。
擦干身子,书颜换上一件稍厚一些的衣裳,系好腰带,只笑笑,摆手道:“二爷性子虽不好相处,但了解过后便会觉着没什么。”
“依奴婢看,只有画楼公子那样好脾气不计较的人才会和二爷是朋友呢。”翠袖有些不信,收拾着铺床,好让许书颜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看了看翠袖铺的厚被子,书颜笑了笑:“这又不是大冷的天儿,弄这么厚的被子干嘛。等会儿天亮透了,就不会那么冷了。”
“这月份的天气可怪着呢,昨夜冷得大家伙儿都够呛,您又没回来,怎么也睡不着。”翠袖抱怨着,将被子拉了给许书颜盖上:“如今回来了又怕您染了风寒,这不小心为妙么。”
“你也歇歇吧,等了一夜。”书颜心中有愧,也就任由翠袖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对了,前门地张婆子说宫里传出消息,二皇子回宫,竟是咋们家的画楼公子,可是真的?”翠袖这时候才想起此事,忙问了出来。
“没想来消息传得如此快。”书颜摇摇头,看来画楼这番回宫,注定要面对许多的问题。
翠袖本不信,以为传罢了,可许书颜也没否认,心下便一惊:“可是真的?大家都不信呢,水自晓得了这事儿,一直闷在房里不出来,只隐隐哭声呢。”
“你可知道,为什么祁老爷会愿意把画楼这样一个男子安置在内苑?”许书颜淡淡地扬眉,总觉得看清了许多事实后,人会变得愈加心凉:“连二太太送了水到我地拢烟阁,也是盼着能攀上皇亲罢了,真是可笑之至。”
“难不成,二太太是故意把水弄到拢烟阁来,好日夜与画楼公子相对,讨得一丝便宜不成?”翠袖倒吸了口凉气,神色愕然。
“能爬上皇子的床榻,即便水只是个婢女,将来也会估计祁家地,这便是柳如烟打的如意算盘。”许书颜冷冷撇了撇嘴:“内苑里除了若彤,便没家的姑娘了,估计她这也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罢了。”
“亏她想得出来,且不说画楼公子的身份如此尊贵,就是凭公子那清高于世的性子,便也不会看上一个风骚婢女,真是荒唐!”翠袖也很是不屑,似乎也替画楼公子感到不值。
“哎,这些事儿咱们也懒得去管,私底下说说闲话便罢了。”许书颜摆摆手,想起这些隐藏在大宅子的龌龊之事便有些反胃,拉了拉被子,又道:“公子这样的身份,倒是有利于我。”
“小姐历来颇受公子器重,可却不一定能确知是否有利呢。”翠袖摇摇头,想到了什么,忙到:“现在祁贵妃应该心里最不舒坦吧。原本她若诞下皇子,将来还有可能成为太后呢,但画楼公子一回去,恐怕太子之位早早便会定下了。”
“你说的没错,但有一点儿却疏忽了。”许书颜释怀地笑笑,神色如常:“画楼公子表面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超然出尘,但他却不是傻子。他之所以选择突然回宫,且不说是什么原因,但总归是会和祁贵妃地利益相违背的。但祁贵妃却试探过我,问我可对画楼公子有意,仿佛像撮合祁家再和皇家攀亲。”
“奴婢不明白,小姐你的意思是,祁贵妃想把祁家姑娘嫁给画楼公子以稳住他?”翠袖有些糊涂了,眨眨眼:“那对小姐来说,又为何有利呢?”
书颜喝了口暖茶,起唇解释道:“我与画楼像是(朋友),又极为投契,算得上是知己了。他也绝不会勉强接受我成为妻子,这便是极有利的一点。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只要祁贵妃的主意拿定了,我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至于乖乖待嫁。”
“奴婢大概懂了。”
翠袖起身来参茶,房门却有人敲响了,听是芜菁的声音:“姑娘,三姨太在花厅了候着,想见您呢。”
“她倒是个好母亲。”许书颜也没耽搁,翻身下床,理了理思绪,便去了花厅见三姨太。
章一百六十二 旧怨
许书颜原本只披了件薄袍子就准备下楼,却被翠袖拉住怎么也再穿了件稍厚的外衫,又系好腰带才扶了她下去。
三姨太早就候着了,穿了一身青白间灰绿的衫子,头上也没什么首饰,只一支碧玉簪子绾青丝,极素的面容上有着两分焦急,见许书颜终于来了,一下子便迎了上去。
许书颜冲她点头浅笑,回头让翠袖和伺候在一旁的芜菁都退下去,这才过去拉了三姨太的手,一并坐在雕花广椅上,安慰她道:“三姨太放心,娘娘那儿有回话了。”
“她可说了愿意?”三姨太哪里有不担心的,虽然平时里礼佛念经心无旁骛的样子,但一旦涉及自己的女儿,怎么也会有所慌乱的。
“娘娘说,她早有筹划安排,让您放心。”许书颜又原话转述了一遍,说是祁含烟在自己传话之前就说了她早有打算。
“有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三姨太点点头,眼角竟滑了一滴清泪下来,赶紧抬手去拭。
“只是紫玉还在娘娘那儿,没法拿回来。”许书颜想起自己藏在鸾安殿妆匣子里的玉牌,道了声“抱歉”。
三姨太倒是透彻明白,叹了叹:“她将紫玉收回去,也就是告诉我,将来与我再无瓜葛,也算两清了吧。”
“贵妃娘娘始终是祁家的三姑奶奶,玉冷也始终是祁家的女儿,这点不变,其他的也就不会变,三姨太又何须多想呢。”许书颜劝道。
悄悄擦了擦泪,三姨神色寥落:“玉冷只是庶出,这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无用,当初就不该嫁进来。”
“容我冒昧,三姨太当初可曾是秀女?”许书颜想起祁含烟的话,忍不住问道。
“四姑娘如何得知?”三姨太抬眼望着书颜,有些意外。
“是贵妃娘娘无意中提起的。”书颜答了,又问:“三姨太对当时的选择,如今可曾后悔么?”
“后悔?”三姨太无奈地苦笑着,甩甩额首,已经不再清澈的双眸中透出一丝茫然:“有时候也忍不住回想当初,如果我也和祁贵妃一般按部就班地进宫,现如今又会是怎样的一番生活呢?可人生容不得任何人去后悔。”
“其实,依您的性子,为何不去争一下?”许书颜总觉得,能在那么多年前断然选择改变自己的命运,三姨太又为何只甘于在祁家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地闲人呢?按理,她不应该是那样软弱无寄的人。
“当初祁家说要娶我去做填房,我是满心欢喜的。”三姨太理了理心绪,缓缓道:“毕竟从秀女里除籍,十里八乡的亲戚们都是会有所诟病地。好在父亲和祁家族里的老人们熟识,正好祁老爷又丧发妻多年,需要个女主人帮忙打理家中,虽然父亲知道祁老爷年纪比我大许多,但对原配温月娘是极好的,也没有纳妾之举,所以才回来问过我的意见,定下这门亲事”
许书颜听着,才知道当初的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不禁有些替三姨太感到心酸。
当初三姨太虽然是嫁过来做填房,却并未以妻礼娶过门,只因祁冠天还念念不忘亡妻温月娘,又禁不住家里相逼,便提出了一个条件,说是三姨太若是进门后能替祁家生个男胎,再行妻礼扶正做太太,暂时便只以妾的身份进入祁家。
三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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